《陛下以前很好骗》暝夜鎏光

3、第三章

　　齐涟漪听了公主的吩咐，不敢怠慢，早早在国公府门口等候风霁月，她自幼被选为公主殿下的人伴读，从此出入宫廷来去自如，宫里的人都对她十分尊敬，但她对公主殿下却有一种深深的畏惧感。
　　不仅仅是对皇权的畏惧，而是这些年，她看着小公主跟着皇后纵横六宫，手段高明的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心思不纯的妃嫔，以此积累下来的畏惧。这个年纪比她小几岁的孩子，早已在后宫之中长成一个小恶魔。
　　以至于，她面上与风霁月是好姐妹，骨子里却是一个跟在公主殿下身边的小婢女，战战兢兢，唯恐行错一步。
　　公主殿下能选中她，自然是有原因的。
　　风霁月领着如意和两个武艺高强的女婢，老远便看到了躲在丫鬟后面的齐涟漪。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立即小步跑了过来，行了个礼，站在她身侧往后一小步的地方，诚惶诚恐，态度尊卑。
　　求生欲之强大到常人难以匹敌的地步。
　　齐国公听着位列国公，其实这些年不过担着皇亲国戚的名头，实际的权力却是什么都没有了，但无利不起早的小公主老早就发现了自家父皇和老国公之间那点猫腻，所以对国公家的宝贝闺女在选伴读的那天就惦记了起来。
　　而且齐涟漪，也确实是个人才。
　　她在前面杀人，她在后面递刀，还一副可怜兮兮的，关键是，这位还不是伪装的，难怪能在国公府六个我见犹怜的庶女手里还能把众人的宠爱一丝不拉。这种谈笑间使人灰飞烟灭的本事，实在是深的她的喜欢。
　　更何况，风霁月知道她的软肋，国公夫人体弱多病，所以不掌事多年，而国公又生性风流，以至于儿女足足有十几个，嫡出就一子一女，齐涟漪而今已然十四岁了，再过不久就要议亲了，但她弟弟才十岁。还是个整天跟在将军儿子后面到处瞎混的纨绔子弟，偏偏老国公流连花海，对儿子一点也不在乎。
　　国公世子的承袭，惯来是握在皇家手中的，所以齐涟漪，也算是被她拿捏在她手里的。
　　“莲儿，你弟弟今日又去哪儿玩了？”风霁月瞥了一眼她眉头紧锁，转头看着国公府的牌匾，这种时候，她是真的不想进去了，要不，去找齐昭明玩，那货肯定和萧家小狼崽在一起，萧家小狼崽那么可爱，风霁月想想就激动，她转身向着繁荣的街上走去。
　　嫡长公主聪慧绝顶，才智无双，齐涟漪一向都明白，但她隐隐知道，这位殿下有个怪癖，那就是看着可爱的东西总是情不自禁的想关起来，然后一直眼巴巴的看着，譬如说，她家小弟，譬如说，萧家小公子。以至于她本想求公主殿下委托太子照顾下自己小弟，也因为小公主的怪癖而不了了之。
　　“臣弟和萧家小公子在城南......”齐涟漪抿了抿唇，语气有些艰难。
　　城南鱼龙混杂，是大户人家买卖奴隶的地方，而萧将军前日方才领兵回城，带回来了一大批云国俘虏，自是要经过一番调教才能卖出去，而萧家小公子自然是要去瞅瞅的，于是他叫上了自己的小跟班。齐涟漪是希望公主殿下去的，毕竟，她很想把弟弟拉回来，但同时，她也知道公主千金之躯，她又是国公府小姐，她们两个这么去是很不靠谱的。
　　于是她开始犹豫了，她一犹豫就紧张，一紧张就开始想哭，风霁月是最喜欢看她哭的，毕竟，齐涟漪哭起来，真的好好看，就像她的闺名子莲一样，像雨后的莲花，清新淡雅，阳光照射下，明耀动人。这种自然不做作的感觉，即便风霁月见多了后宫里的美人们，也是极其喜爱的。
　　见她想哭，风霁月真是恨不得坐着椅子，咬着瓜果，聚精会神的盯着她。齐涟漪看到她的表情，咬了咬牙，沉默了下来。
　　“呀，你怎么不哭了？”风霁月有些不满的开口，见对方不一会儿气息稳了，面色如常了，她有些失望的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惋惜的叹了口气。
　　她都好久没看到齐大小姐哭过了，如今她城府被她磨练得越发深，处事为人越发沉稳，也就那个弟弟能引起点失措的反应，可惜了。
　　“令弟跟着萧家小公子，挺好的。”到底是自己认可的人，风霁月想了想皇兄的教导，点醒了一句。萧家小公子虽然顽劣，但秉性不坏，支撑门面或许有点问题，可他上头有兄长护着，跟他交好，再凭国公夫人的身份，齐昭明顺利继承国公府问题不大。
　　齐涟漪见她突然正经，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这话她是记在心底了的。她也知道，国公府这样的皇亲国戚，也不需要一个太过聪慧的继承者，那样会引起陛下的不满。
　　“那些锋芒毕露的刺，总会有人替你挑掉，那些挑不出来的，不是还有你家老太君吗？”风霁月侧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向街上的一家甜食铺子走去，她又想攒点小零嘴了。
　　齐涟漪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稳了稳，跟了上去。总是这样，时而认真时而童稚，但她还拿捏不定哪一面是小公主真面目，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风霁月拿着自己的小荷包，吃着甜甜的核桃酥，心情很好的跟着齐涟漪去国公府，公主殿下唯一好哄的时候，大概也就这点时间了。
　　“大小姐，少爷让奴才带您去私宅。”还没到正门，有小厮从侧门窜出来，小声的说。小厮穿着国公府里下人的统一衣衫，面容也是齐涟漪所熟悉的。
　　齐涟漪看了看身边的小公主，对方微微颔首，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敛了一身童稚，变回原本沉稳老成的公主殿下。
　　“昭明明知道我和公主殿下在一块，想必，是为了讨好公主，若有得罪之处，望公主宽容。”齐涟漪想着自己弟弟曾经的做的那些不靠谱的事，连忙告罪。
　　“你我情同姐妹，这等小事，不用你说，我也不会怪罪于他的。”风霁月含笑开口，她语气亲昵，丝毫不见冷漠隔阂，仿佛与她真是密不可分的好朋友。
　　“如此，便多谢殿下了。”齐涟漪放心了几分，一般情况下，公主殿下说到做到的本事，还是靠谱的。
　　所谓私宅，是齐涟漪学习管家以来，她母亲从她盈利的几间铺子里拿出的银钱给她买的宅子，她一个内宅女子，宅子放着也是放着，所以当弟弟向她讨要的时候，她没有犹豫就给了，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他和萧家小公子的会见地方。
　　这地方不算很大，不过两进的房子，此时除了看门的两个贴身小厮，竟然一个打扫的下人都没有，齐涟漪压下心头的不安，跟着小公主站在门口，等着小厮进去通传。
　　“你紧张什么，总归不会捉蛐蛐送我。”见她有些紧张，风霁月拉着她的手，似笑非笑的开口，捉蛐蛐送她这种事情，萧家小公子干过，他弟弟还从旁协助了。
　　风霁月觉得，这两个人虽然平时不靠谱，给她送礼也送不到点子上，但是做事情还是有分寸的。但她没想到，这两货，这次做的真的过了。
　　过了垂花门，进了屋子，她看着被绑在床边的少年时，眼睛里几乎要露出凶光了，她咽了咽口水，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有些迟疑的看着两个讨好的人：“这是云国人？”
　　“对啊，本来今儿个我和萧兄弟去西城看热闹，可是路过将军府地牢的时候看到他，我就觉得殿下您一定喜欢的。”齐昭明一脸兴奋的说，看公主表情就知道她是很喜欢的。
　　“将军府地牢？”风霁月猛的抬起头，看着萧家小公子。萧瑜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盯上，想起以前被小公主关在笼子里，他瑟瑟发抖的躲在齐昭明身后。
　　“萧瑜，你爹的地牢关的都是什么人？”风霁月抬手拉开齐昭明，眯着眼冷冷的看着他，“再不说，继续把你关笼子里。”
　　“我爹说那些人都是准备秘密处决的。”齐昭明颤抖着说，他几乎快吓哭了，他是早产儿，身体虚弱，不能练武，故而长的白嫩，完全不像将门虎子，上次被关起来虽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可是他心里阴影却大了。
　　“这些人有可能是云国派过来的细作，是在回来路上发现不对的，我查过了，这个人在路上试图逃跑，所以也一并关了。”齐昭明最见不得萧瑜这样子，连忙拍拍他的肩膀，跟一边的公主解惑。
　　“把人送回去。”风霁月一字一顿的开口，她说完就转身离去。不给屋里的几个人一丝反驳的机会。
　　齐涟漪看着自己弟弟，她动了动唇，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她刚刚没敢说话，现在开口也没什么用了。
　　风霁月出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金色的光辉撒向大地，照在她身上暖暖的，刚刚那种感觉，她差点真的控制不住了。她知道，自己的怪癖，是因为很小的时候，她父皇毫无顾忌在她面前玩弄那些他囚禁起来的人，以至于，她也染了这种习惯。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心跳如鼓，看一眼，就像染了剧毒，再也不能脱身，她有点害怕的握住自己的手，怔怔的抬头，一边的如意低着头，并不敢抬头看着她。
　　“如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侧头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丫头，声音悠远。
　　如意颤抖了下身体，她不敢抬头，怕公主会看见自己满脸的恐惧。她知道自己要做点什么，不然自己会像以前伺候公主的那些人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跪了下来，膝盖磕着地上的石子路，圆润的石块，与膝盖相碰，尖锐的疼痛唤回了她的理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恭敬无比，而又充满谦卑，“公主，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公主殿下，只要是您想要的，奴婢拼命，也会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