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以前很好骗》暝夜鎏光

2、第二章

　　苏家是天阑国京城里的一户官宦人家，苏府坐落于上京贵人们喜好的落雁胡同里。苏家共有三兄弟，长房和三房都是嫡母所出，唯独二房是从小妾那里抱养过来的孩子。故而二房虽占着嫡出的名头，在府中地位却要低一些。
　　而苏红儿，便是二房姨娘生的孩子，在府里的地位极高。这一天，是府中老太太的生辰，虽是庶女，可在苏家二房唯有她一个女儿的情况下，她是能在老太太面前尽孝的。不仅如此，她还是颇受太太疼爱的孩子。二房地位虽低，但是府里没人会看低二房，自古以来，小妾与嫡母不合是天经地义的，可苏府这事，却和一般人家不同，苏家这位小妾，是嫡母跟前的贴身丫鬟，当时苏老太太怀了长子又不愿在外头找侍妾，于是便抬了身边忠心的丫鬟，不曾想丫鬟怀上了孩子，那丫鬟本是想偷偷喝药打了的，却不料孩子没掉自己身子却伤了，于是七月怀胎生下早产儿便去了。苏老太太念着她对自己的一片忠心，将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如同己出。
　　于是，便有了苏府如今的和睦。
　　苏红儿目光划过床被上绣着的大朵芍药，迷迷蒙蒙的看着贴身丫鬟兰翠拿着自己的衣裳蹲在自己床角等自己醒来。
　　苏家有头有脸的女婢都是以梅兰竹菊命名，她作为二房唯一的子嗣，这份殊荣还是有的。
　　“小姐可算是醒了，今日老太太大寿，您该一早去夫人那里等着了。”这位夫人，可不是她的生母贾氏，而是二房嫡母，方氏。老夫人寿辰，苏家子嗣可以去拜见，可那些姨娘通房却不可以。
　　“翠儿，我多大岁数了？”兰翠听到自己小姐低低的声音，因为睡得久而带了几分迷蒙。
　　“再过两个月就九岁了，小姐这是看到老太太过寿，想到自己了？”兰翠笑道。她却没发现，自家小姐低着头，勾起的唇，有一种诡异的气息在流淌。
　　“翠儿，你去替我端点点心过来。”苏红儿声音有些沙哑，引得兰翠有些注目。
　　“小姐莫不是嗓子不舒服？”兰翠有些疑惑的询问。
　　“哪有？”苏红儿嗓音清亮的开口，她将头扎在被子里，不再开口。
　　“那奴婢去给您拿点心。”兰翠放下心来，转身走出闺阁。
　　确认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苏红儿抬起头双眸泛红，明显是哭过的痕迹。她又回到了从前，这一次，她不会再犯从前的错了，她绝不为妾，她要让那个令她母子离散，让她儿子兄弟相残的女人付出代价。她低低的笑了起来，这样一看，竟有几分癫狂的感觉。
　　兰翠进门的时候，见到自己小姐正在对镜往脸上涂抹着。她放下手中的碟子，擦了擦手，走上前替苏红儿绾发。官宦人家的姑娘发间都是有些许点缀的所以还是需要稍稍绾发。苏红儿看着镜子里稚嫩的脸，在梳妆台上取了一支镶玉的海棠簪子，毕竟年纪过轻，家里置办的饰品都是以轻简为主。兰翠接过簪子，稳稳的插好。再替苏红儿理了理衣裳，确定没有哪儿不端正以后才作罢。毕竟是老夫人寿辰，必须得稳妥些才行。
　　苏红儿跟着兰翠出了门，二房里她是有自己的小院子的，故而她不用去拜见自己的姨娘，直接便去嫡母的院子里。以前她对自己的姨娘十分依恋，作为二房唯一的孩子，嫡母好几次想将她记在名下，都被她哭闹着打断了，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记在嫡母名下的，只有嫡出，才能够嫁人为正室，前世自己就因为妾身女，才会处处受人于柄。虽然前世那门亲事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她高攀了，但这一次，她一定要名正言顺的嫁给他。
　　念及此，她收满眼心事的眼睛，走到了嫡母跟前，作为唯一的孩子，嫡母对她也是尽心尽力，苏红儿知道，她嫡母出生于本朝安宁王府，是王爷的嫡次女，王府早年内宅争斗，所以她早早被下了药不能有孕，不然也不会委屈的下嫁到他们家。而她前世的婚事，也是多亏了这位嫡母从中出力，她才得以高攀。
　　可笑的是她前世，却因为她姨娘而处处与之争锋相对。
　　“母亲。”苏红儿态度端正的行了礼，随后站在嫡母身后不再开口。
　　“走吧，我们去见老夫人。”方氏见她态度恭敬心里高兴了几分，牵着她的手，笑的恬淡。
　　老太太的院子在苏府后院最中间的地方，九曲回廊种满了价格不菲的植株，到了院落，便有种幽静安详的感觉，让人感到安宁。再次来到这地方，苏红儿不由得露出几分笑容。老太太对她确实是不错的，苏府只有三个女孩，大房两个，二房一个，她在苏家排第二，但年长的岁数比她打六岁，如今已经出嫁，年幼的又比她小七岁，又太小了离不开母亲，故而能在老太太跟前讨好卖乖的只有她了。
　　苏红儿刚刚抬起脚准备踏入祖母院子时，她咬牙切齿痛恨的那位仇人却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眺望着遥远的苏家。
　　“这个时候，你怎么不和四皇弟一起去苏家凑凑热闹？”一身嫩绿衣裳的女孩抬手撑着下颚，绣着柳叶的广袖与她发间细密的流苏一同随风飘扬，多了几分活泼灵动，她嗓音清脆，咬字清晰的看着眼前身着蟒袍，站的笔直的少年，语气里带着几分调笑之意。
　　“苏家虽把控舆论，但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就好，太过于焦急反而适得其反，这样的家族，给点好处就够了，还不需要孤费力去捧。”风冀阳看着她调皮的样子，爽朗的笑了笑，却在回答的时候慢慢淡下去，天阑皇室象征一般的凤眸里有锐光划过，带着点点凶险，“月儿你说，暨南这般心急的去笼络臣子，父皇明天会怎么骂他？”
　　“那真的不管苏家了？”风霁月见他严肃起来，扭头看着天空，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她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有些烦躁的打开随身的荷包，拿出一颗梅子塞进口里。酸酸甜甜的味道从心底蔓延开来，她才松开眉头，看着身边一贯自信的兄长。
　　“怎么，你还想着有什么用？”风冀阳见她脸色有些凝重，想着自家胞妹才十一的幼龄，不由得跟她详细解释了起来，“苏家虽然从前出过帝师，可那也是往前三代的事情了，如今苏府也就他们家大房掌管着京都官学，可你也知道，这位置说的好听，实际上是没什么实权的，二房不过是个地方县官，还只有一个女儿，三房虽然有两个儿子，可那儿子你也是知道的，每日跟着尚书府上的小儿子玩，会有什么出息。”
　　“四皇弟要官学来做什么？”风霁月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京城官学掌地方官学，也就是说掌管着天下读书人的进出，听起来这个权利很大，但是实际上没什么用，每年进出学习的人都是官员子弟，能管理的不过是出入，官学里的夫子大多是些专研文学的老学究，学问虽大，可大多官员更喜好让自己孩子拜师求学，这样更能为自家子弟铺路，所以官学更多的是一种形式上的存在。
　　“他想替自己正名，据孤所知，他想把那些因为入学人数不够因此关闭的官学重开，借此收纳更多寒门子弟，以此来证自己的名声，他如今不过十一，又不是孤跟着父皇做了几件为国为民的事，急需拉高自己的名声，不然怎么有能力跟孤抗衡。”风冀阳叹了口气，语气里有几分惋惜，“孤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可是礼贤下士，边学边问啊，他倒好，一股脑儿就这么做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风霁月咬了咬唇，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见到兄长身边的侍从从不远处走来，她最后看了一眼远处模糊的建筑，与兄长道了别，转身下了城楼。停在城楼下抬着的坐辇的宫人们赶紧行礼，这地方是后宫与朝堂交界处，也是小公主约见自家兄长的地方。
　　“如意，本公主今日和齐涟漪约好了去她家玩，你记得吧？”风霁月并没有上坐辇，反而径直向宫门走去。她今日本就穿的简单，若是到了宫外，不识货的人，最多将她看作官宦家的小姐，是以她也不用回宫去换身衣裳了。
　　齐涟漪是她的伴读，七岁那年一起学习，而今认识已有三年了，是一位玩的不错的小伙伴。
　　“奴婢已经禀过皇后娘娘了，娘娘说近日宫中有事发生，若是您能在宫外住几日也是可以的。”吉祥如意是她母后精心为她培养的两个小丫鬟，自幼于她一同长大，吉祥师从管事嬷嬷，所以留在宫里看着，如意师从医女，所以一直贴身伺候。
　　她当然知道宫中有大事发生，风霁月把玩着手腕上晶莹剔透的琥珀串，里头镶着干花，有淡淡的清香，那是她向怀了孩子的夏贵嫔要来的，据说她日日闻着可以安眠。后宫里，大抵是又要多几条人命了，她想着，脚下的步伐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