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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蓝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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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天地相合,记忆被感觉覆盖。
执明脑子里的冲动损耗很快,动作也随着气息的稳定温柔下来,这时候的他才能感受到慕容离的不作答,这种默许让他生喜。
他的唇在慕容离锁骨边逗留了很久,才小心离开,在他颈窝笑了一声,低沉的,窃喜的。慕容离因他停下,低眉看他,半身在晚风中微微发凉,打了个冷战。
“冷吗?”
执明抬头问,那抹笑意还挂在嘴角。
惊喜的是,慕容离摇头。
执明的笑更傲气了些,他一把拥慕容离入怀,脱下身上厚重的裘衣,披到慕容离身后,倒在那片枯叶覆盖的地上。
秋叶飞起,碎裂的声音将旖旎之音半掩。
执明继续动作,遥想那些年托人找来的春宫图册,心头一热。他曾设想过无数次自己成亲的场景,却不料自己八抬大轿抬来一个刺客,露天席地享了一夜春宵。
他解开慕容离腰带时,那白玉一般的人已经与他坦诚相待,慕容离手里紧紧攥着那绣花的腰带。
居高临下地,他看着他。
在这般情境下,“看”这个动作让人心头发麻。
慕容离在颤抖。
上方的执明干脆脱了自己的里衣,盖在慕容离身上,自己的整个身躯暴露在外,在晚风里,在树林中。
“你不冷吗?”慕容离的问句声音极细小,甚至还带着一些颤抖。
执明却俯下身,一手仍未停止分寸下移,温柔端起他的一条腿,指尖寻至密处,小心开拓。
他只细声在他耳边道:“我热。”
热。
情欲之火,天河之水犹不可灭。
两个字而已,心湖沸腾。
你是蓝田良玉生烟,你是沧海月下珠泪。
你是银镝穿扬柳叶,你是桃花照见玉鞍。
再来,在细密缠绵的吻里,两颗心彻底交合,呼吸声愈发粗重。
爱是夺人魂魄的魔,理智在一瞬烧为灰烬。
在这场不顾一切里,执明依稀记得,自己有些可怜地丢出一句:“别走……”
本是开疆拓土之人,却忽然弃甲投降。
越纠缠,越不舍。
在这场不顾一切里,慕容离清楚地记得,自己给了执明一个算不上承诺的承诺:“我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走,但他一定会回来。
他本厌恶失去自我控制力的自己,那一刻却想潦倒在这人的深情里,和他一起落魄,从痴到傻,就此一生。
但,梦终归是梦。想到总会梦醒,借着敲动血脉的抽动,他眼中蒙起一阵水雾。
他想,执明不该看到。慕容离突然挽着执明的脖子,想个眷恋拥抱的小孩。
恋一人,用一生,够了。
呼吸声风声再分不清,白日与明月握手交接。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比昨日温暖,春天的气息包裹着相拥的人。
但这是秋,终不是春。
慕容离醒来时,执明还在酣睡,他就这么睁着眼看着眼前的人,那挺立的鼻梁,本该锋利和狂妄,他却温柔和善良。
他捋了捋执明眉前幽紫的发,慢慢地闭上眼睛,假装睡去。
执明,其实早也醒了,他闭着眼享受这一刻,甚至有些享受这个人对自己的这份留恋。
他对他是特别的,他有些骄傲。执明的自信并不锐利伤人,但也坚定如磐石。他相信慕容离,所以他希望他开心,他愿意放他离开。
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执明揉了揉慕容离的后脑勺,有些调皮地说了句:“起床吧,回家了。”现在一应齐全,洞房也洞过了,从此就是盖过章的执家人,天权人了。
执明是得意的。
慕容离睁开眼时,迎面而来一个早安吻。对面的人满脸笑意:“我知道,做那事的时候说的话,都是真话。”
慕容离没有作答,耳根子却已经通红。
两人适当打理,执明给慕容离披上自己的裘衣,抱着他走过一段路,接近草屋时才把他放下。
草屋里生活的两人,仿佛并不意外他们之间的气氛,慕容和见两人回来,笑着去打了一盆热水,拉着慕容离去了里屋。
执明心里忽然有些自责和担心,正准备跟进去的时候,被贺同有力的手按住了肩膀。
“怎么了?贺大哥?”贺同递给执明一把制作精美的骨扇,执明接过后问:“这是?”
这把骨扇看似普通,但执明隐约觉得它比普通骨扇重了很多,展开时竟然是一个半圆。
贺同用沙哑的嗓音说:“这是临别礼物,给你们的。我和阿和做了两把,送给你们。”
“这是迟来的贺礼吗?”执明笑道。
贺同欣赏少年的这股子坦诚,笑道:“算是吧。”
执明很清楚,这个人身上背负的人命太多,可看到他对慕容和的无微不至,他又有些理解他的心情。
但他从不认为,谁有擅自夺去别人生命的权利。他与贺同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他的大义告诉他,那无辜死去的士兵的家人,在等着一个交代。贺同长年在刀口舔血,曾不问缘由就杀红了眼,金盆洗手后第一次救人,也第一次爱人,这份救赎于他而言来得太迟,慕容和的出现也让他挣扎。
越美到无瑕的,越容易破碎。
“一年后,贺同将去侯府负荆请罪,以命赎罪。”
这句话说得干脆,执明一惊,转而看着贺同的褐瞳:“贺大哥,这话什么意思?”
上天没有奇迹。
在他救下遍体鳞伤且重病缠身的慕容和时,他就知道,人生的唯一一束光,亮不了多长时间。
“阿和的身体,撑不住一年,我请求小侯爷给我一年时间,一年之后我贺同任凭侯府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执明看着屋内,心中不是滋味。
他还是点了点头。
“姐姐……她知道吗?”他问。
贺同点了点头。
这个女子,被身份与命运折磨了那么久,终于有一刻自由,她是欣喜的,满足的,那份快乐掩盖不住,执明心中对于慕容和,多了一分敬意。
“但她走后,我的决定她就管不了了。”贺同当然没有和慕容和说自己的打算。
这时,执明像个过来人一样地说了句:“她知道的。”
那个人,远比你自己更懂你,愿意爱你,包容你,希望你的希望,成全你的成全。
屋里慕容和帮慕容离梳洗,这一幕好像已经成为过去的一段再不能回去的记忆。母亲走后,姐姐总是担任起部分母亲的责任,为慕容离洗澡。
这一刻,慕容和把另一把骨扇交给慕容离,看着镜子里的慕容离,落下两行清泪。
女人的心里总有千般万般的不情愿,不情愿别离来得太早,不情愿情爱去得太快。
她心疼。
慕容离拉过姐姐的手,笑道:“放心吧姐姐,家里的事交给我了。”
“阿离,姐姐只希望,你能过你想要的生活。”慕容和有些抽泣。即便她看不到那一天的到来,即便那一天可能很晚才会到来。
“哪日姐姐成婚,阿离一定备上一份厚礼前来祝贺。”慕容离摇了摇手里的骨扇,安慰慕容和。
成婚那天……
慕容和以为,那许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天吧。
她当然不会告诉慕容离。
“那倒不必,我和贺同不需要那些俗礼,你们可以随时来看我们。”
两张相似的脸,不久后就只剩一人倾国倾城了。
告别,总是匆匆。
收拾完一切的执明和慕容离,最后与贺同和慕容和道别,嘱托两人不要再在村里出现,以完成而后的计划。
“我们走了,姐姐。”慕容离向姐姐行了一个十分正式的礼,郑重得好像最后一次。
执明笑着朝贺同招手:“姐夫再见!”
所有人都笑了。
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