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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第 1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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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师走后云应舟原路返回,从杜越那儿问明白了所谓“灵木封禁”的作用。原来这是一种高明的符篆封印术,能将修士受到损伤的神魂引入一个灵木塑造的“身躯”,保存在其中以草木生气和灵气滋养,避免被沉睡中灵力凝滞的身躯拖累,境界跌落。

      云应舟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荆绪夕的情况对杜越实话实说,还是先含糊地安慰他一下,听完解释就知道不用想了——这种只有状况相当糟糕的伤者才会用到的手段,杜越肯定一听他问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怪不得在解释途中不时走神发愣,最后变成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云应舟哪里会安慰人?被沉闷的气氛弄得浑身不舒服,赶紧随便寻个理由溜了。他对趁这一个月闭关修炼增进修为的念头还未死心,转遍塔楼找了个相对灵气最充裕的地方,一直修炼到月上中天,终于不得不承认:“关禁闭”作为一种惩罚,果然并不会等于“躲清静”这种好事。

      不知是遗迹阵法掠夺了大量灵气的缘故,或者是塔楼本身被改造成阵眼的影响,这里不但灵气稀薄,流动起来还有种格外滞涩艰难的感觉,即使照到月光也没带来多少改善,他修炼了几个时辰就像白费一样——去见庄溯尘时他也在村子里修炼了一晚,北岭裂缝附近还要抵御鬼气,效率都比这高。

      据说关禁闭是为了打磨心性,修士打磨心性的方法就是把自己无聊死吗?

      云应舟可不乐意这么干。继续修炼有种浪费时间的感觉,他转念想到了医师离开前说的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为了医师话中那句“可能捡到好东西”,接下来几天时间,云应舟把塔楼上面几层所有没人住的屋子仔仔细细翻了个遍。

      这座塔楼看上去不算高大,内部却足有二三十个楼层、数百个房间,并非空间上有什么玄机,而是越往上楼层间距越小、楼梯盘旋越紧、屋子越狭窄,到接近塔顶时已经不像是给人走的地方,屋子小得像是盖了盖子的洞口,密密麻麻如蜂巢小室般挨挤在一起。

      这样的屋子显然不是用来住人的,应当是某种储物室,只是不知为何要做成如此形制。如今它们大半空置着,小半内部散落有已腐败成泥、或枯朽成灰的残骸,难得才能从角落里翻到半个尚保有原样的碎片,云应舟分辨出它们完整时都是灵气充溢的珍贵材料,有几种还在穿过百妖林的时候见过。

      大概曾经守阵人住在这里,在监控阵法变化、驱逐闯入者的职责之外,虽说对上古仙人留下的遗迹阵法无处着手,但需负责对阵外阵的修葺维护工作,正好可以从遗迹内生存的妖兽草木身上就地取材。

      但原本再珍贵的材料,仅剩下残片也没什么用了,被云应舟随手吸取掉残余灵气就化为了灰烬。低层那些较宽敞的屋子小半是用来住人的,留着几件桌椅卧榻之类的家具,还有几间摆着许多架子或箱子,但上面都是空的。看得出来这里从前的住客离开得并不匆忙,没带走的东西也打理得很整齐,门窗缝隙处都刻有避尘咒的屋子里连灰尘都很少。

      换句话说,就是根本没什么能够检漏的机会。

      如此忙活了几天之后,云应舟收获如下:从某张床板底下的防护阵上抠下来的灵石三块,破破烂烂流失了光泽但勉强还比普通布料多点防护功能的珍珠纱两块,被遗忘在箱子角落的阵法材料清尘沙一盒,正面灰蒙蒙照不清人影的铜镜一面,以及一本掉在架子底下的阵法笔记。

      云应舟留着那几块灵石和其他战利品摆在一起欣赏了会,然后就把灵石吞了,材料笔记收起来,准备回去后带给庄溯尘。那盒清尘沙让他觉得这回运气已经不错了,他正想着要炼制属于自己的储物法器,所需的几种重要材料之一就是清尘沙,这种颗粒细腻、呈现出浅青色的粉末能够起到融合其他材料和稳定芥子空间的作用。

      剩下的就是那面镜子,那也是云应舟唯一搞不懂的东西。严格来说,它还不能算是“战利品”,因为云应舟没办法带走它——它被镶嵌在一间屋子的地板中央,云应舟发现它的时候上面还压着几个空箱子和一些垃圾。那间屋子门边的避尘咒似乎失效了,他一进去就被飘起的灰尘激得打了个喷嚏,一团雾蒙蒙的蓝光就在这声喷嚏声里被惊醒般地亮了起来。

      亮光只持续了短短数息就消失了,云应舟把阻挡的杂物挪开,找到了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子像是被随意地放在地上,周围没有防护法阵的痕迹,从侧面看还能看见一点镜子背面边缘的花纹,但云应舟想把它捡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它像是被粘在了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镜子本身看起来平平无奇,灵气波动十分微弱,虽然在每次周围出现动静以及被触碰到时,镜面会亮起蓝光,但看起来也不像是用来警戒的。还是拿不起来这一点吸引了云应舟的兴趣,在别的地方再找不到好玩东西之后,云应舟就开始专注于折腾这面镜子了。

      几番试探下来,他察觉到这面镜子还真不简单:光是能在他的抓咬和风刃攻击下毫发无伤,已经不输于一般的防御法器。可惜除了输入灵力会让镜面光芒变亮这个毫无用处的发现,云应舟还是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杜越还在躺着养病,医师从上次一别后还没再见过,也无人可问。

      最后还是云应舟自己发现的:那时他把爪子按在镜面上,让光芒亮亮灭灭地闪烁着玩,玩到半途走了神,开始想庄溯尘现在可能在做什么。就在这时,笼罩在镜面上的那层蓝光改变了颜色,云应舟察觉后一低头,就在镜子里看见了庄溯尘的身影。

      他吓了一跳,一下子缩回了爪子,镜中映照的景象却没有因此消失。庄溯尘坐在一棵枫树下,随身的短刀放在一边,正闭着眼睛在吐纳练功。他似乎全无察觉自己正被人窥视,云应舟试探着叫他,发现他似乎听不见后,又用爪子在影像脸上踩了踩,他也依旧没有反应。

      云应舟看了下窗外的天色,确实是庄溯尘通常练刀或修炼的时间。

      难道说,这面镜子就是用来单方面地观察某个人所处境况的?

      对着镜子里的庄溯尘看了会,没办法和他说话、得到回应让云应舟感到有些气闷。他见庄溯尘短时间内估计不会有什么动作,便回忆着自己刚才让镜子呈现出影像的做法——似乎只是简单地想了一下——尝试让镜子呈现出别处的景象。

      一将念头转到别处,镜面上就重新浮现出一层蓝光,取代了枫林的景象,似乎确实能察觉到他的想法。但云应舟把杜越、荆绪夕和医师挨个想了一遍,镜子却不再有动静了,直到想到金无灵才再度有了反应,呈现出来的却是个空无一人的屋子,一个小巧的熔炼炉被灵火包裹着悬浮在半空中,炉内明亮的金红色液体搅动着漩涡。

      这次的影像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就自行消失了,似乎镜子本身知道金无灵和庄溯尘在修为和警戒能力上的不同,怕窥探时间一长会被发现。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云应舟发觉周围的温度不易察觉地变低了一点,铜镜本就冰凉的表面变得更冷了,在运作过程中吸取了周围的热度。

      云应舟谨慎地停下尝试,检查了一下自身的状况,以免这面镜子是件被人偷藏起来的邪门法器,会在不知不觉中从使用者身上取走报酬。虽然一番确认下来没发现问题,铜镜散发的寒意仍让云应舟心中有所怀疑,但他好奇正盛不舍得立刻收手,想了想,决定只再试一次。

      ——按照医师的说法,这次的事故会让张廷旭受到压力和怀疑,不知他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几次下来,云应舟基本摸索出了铜镜的控制方法,他默念张廷旭的名字,心里则想到了他穿那身用红线绣符咒的怪异白衣的模样。镜子表面那层朦胧的蓝光微微浮动了一下,却迟迟不再继续变化,云应舟等了一会,觉得他的这一次尝试估计结果是要浪费掉了。

      或许张廷旭正待在一个戒备严密的地方?云应舟猜测之前看不到杜越,就是他们身处的这座塔楼的缘故。镜子散发的寒意又加重了,光泽黯淡的边缘甚至逐渐覆上了一层薄薄白霜,云应舟略感遗憾地正准备收手,镜面突然一下子暗了下去,同时从中传来了一道平稳温和的声线。

      “小玄山镇压的这道裂缝至关重要,古阵法能多维持一日稳定,鬼界入侵被多推迟一日,或许就能有更多生灵在这场战役中存活下来。”说话的嗓音听着耳熟,正是张廷旭,“那个封印的效果尚未得到验证,鬼界天台的存在也只有个飘渺的传言,放任裂缝开启的恶果却是毫无疑问的——”

      镜面映照的景象不住波动,仿佛有两种力量正在抗衡,一会清晰一会模糊,加上开始从侧面往镜子中央生长的冰霜遮掩,云应舟只能勉强分辨出这是个光线黯淡、空间似乎比较宽敞的地方,张廷旭半跪在地的身影几乎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他对话的另一个人则站在镜面以外,一点都看不到。

      这还是云应舟第一次听见镜子传递的声音。他关注着冰霜蔓延的速度,此刻镜子周围的温度已经低到他呼吸都带着白气了,云应舟有种很快它就要支撑不住的预感,对张廷旭那句话音落下后就无人再开口的沉默不由焦急起来:另一个人是谁,怎么一直不说话?

      “……这就是你暗改契约,隐瞒风险,让不知情的同门师妹替法阵承担损伤的理由么?”

      冰霜覆盖了大半镜面,终于又有人开口了。

      不知该说是碰巧、还是牵扯到类似事件里的总是这么几个人,这声音同样属于一个熟人,让云应舟一听就认出了身份——正是几天前龙兽蛋事件后,刚叫他和庄溯尘去交谈过的天歌。

      天歌的语气淡淡的,剥去了前几次见面时云应舟所熟悉的温和,听在耳中头一次让云应舟感受到了他身为小玄山首座、化神期修士的威严,“若非这次出了事故,你还准备隐瞒多久?”

      听起来,他们正在说的似乎就是医师告诉过他的“鬼气对阵法的损害被转移”的事情……

      确定张廷旭说话的对象是天歌之后,云应舟觉得奇怪起来:身为天歌座下的首席弟子,怎么张廷旭在与自己阁主的对话中不仅感觉有些恭敬不足,甚至隐隐还有种站在对立面的感觉?

      镜面映照的影像愈发昏暗模糊,似乎镜子在与阻止它窥探的另一股力量的争斗中已逐渐落入了下风。此刻张廷旭的身影已经看不清了,尚未被冰霜盖住的区域也只剩最中央一小块,连传递出来的张廷旭回话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有些断断续续。

      “……等到裂缝完全开启,鬼气侵蚀灵脉,异族真正踏上这片土地,危险又何止于此?”

      张廷旭的胆子也实在大,似乎一点都不受天歌的威势影响,语气听起来依旧镇定:“……阁主,我也并非是一意孤行,几位长老都知道……这次会导致一位内门弟子身受重伤,实属时机不巧才会造成意外,但与阵法崩溃的后果相比,这点牺牲也只能……”

      后面几个字变得格外含糊,云应舟没能听清。他在试图分辨时不自觉凑得太近,随即被天歌突然的一声冷笑吓了一跳。

      “合算……你用这种字眼形容门下弟子的牺牲?”天歌语气冰冷,仿佛要将接下来的这句话冻成冰块甩到张廷旭的脸上,“要不要我提醒你,你现在是在小玄山,而不是云天宗?”

      话音落下,镜面冰霜发出一个细微的裂响声,终于弥合至毫无缝隙。云应舟反应敏锐地往后跃了一步,避开了突然炸开四散的冰屑。后续的交谈不再传来,周围陷入了一片窒息般的寂静之中,直到良久之后仍不再有任何可能意味危险的动静,云应舟才小心翼翼地重新凑上前去。

      依旧紧紧黏在地面上的镜子恢复成了云应舟最初见到的模样,冰霜与寒意都消失了,只剩下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昏黄模糊的镜面。云应舟没找到上面有新增的裂痕或损伤,但此后无论他再怎么又拽又撬、按着镜面冥思苦想各种人物,镜子都不再给他任何反应了。

      ……不会是被他用来连续照了几个地方,支撑不住坏掉了吧?

      云应舟又觉得遗憾、又觉得可惜,还有些心虚,不过此刻他最好奇的还是张廷旭和天歌的那段对话。张廷旭居然对裂缝的开启持这么坚决的警惕态度,出乎了他的预料:他还以为以此人对于鬼界事物异常热情的兴趣,甚至会巴不得裂缝快点打开呢。

      他总结了一下话中透露的信息,大概转移阵法损害的事情,确实就是张廷旭在暗中做了什么——把荆绪夕的受伤怪到他头上还真不是冤枉,真是辜负了医师对他的担忧和“同情”——身为他师尊的天歌明显很不赞同他的做法,小玄山内部却有别人在支持推动此事?

      果然凡是人多的地方都逃不了勾心斗角,就连名声一向正直、前世更是因为殉举派之力压制裂缝的举动,在覆灭之后获得了空前美名的小玄山,在这一点上也摆脱不了。

      比起小玄山在打算着什么,云应舟此刻更关心还是另一件事:张廷旭的身份本身就容易有嫌疑,某些做法也确实挑起了争端,感觉越发的可疑了……他此前单凭直觉,就一直忍不住怀疑张廷旭与前世导致小玄山覆灭的阴谋有关,如今“证据”似乎越来越多,目标太过明显,倒反而迟疑起来。

      从那段对话中察觉的某种风雨欲来、动荡将至的气息,让云应舟心中有些不安。他下意识就想把这个信息告诉庄溯尘,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地面的铜镜,当然还是没得到任何反应——而且,就算镜子让他看到庄溯尘现在在做什么,也没办法让他们交谈呀。

      想到接下来还有几乎一整个月的时间见不到面、说不了话,云应舟习惯了以数十年、上百年作为计量单位的闭关时间,此刻突然觉得这二十多天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漫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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