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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第 1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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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过了五天了,你怎么还是这样一幅傻样?”荆绪夕在帐篷前面见到杜越,就忍不住这么说。杜越双眼无神,整个人显出一种兴奋过度耗费了太多精力的憔悴感,与荆婉对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开口便是长吁短叹:“小夕啊,我真后悔……”

      “是是,后悔当初反应迟钝态度轻慢,错过了请求指点的时机——别再说了我都能背了。”荆绪夕无奈道,“你不是都打听清楚了么,那是一位修为暂时倒退的大妖前辈,平日里都跟在一个外门弟子身边,这不是很好找吗?你有时间在这里追悔莫及,直接找过去不就好了。”

      “我当时对前辈如此无礼!还把他当做普通的灵兽!”杜越痛心疾首道,“发觉庄师弟的符篆水平远超修为的时候我就该反应过来的,他甚至还没正式加入小玄山,必定是身边有一位符篆大师!如今前辈已经知我愚笨,师叔又固执不肯将封印公开让前辈实至名归,我哪里还有脸面前去讨教?”

      那位妖族前辈现在修为只有金丹,看到一只猫在“玩”符篆就猜是符篆大师的话,这思路才叫奇怪吧……荆绪夕内心腹诽,嘴上不怎么认真地安慰杜越道:“好啦,你也别沮丧了。前辈当时不是还提醒了你去看陶碟吗?要是他真生你的气了,早就一爪子拍碎不给你看了。”

      杜越听完这种乱七八糟的理由,竟觉得有几分道理。“这倒也是。”他喃喃道,没发觉荆绪夕正辛苦忍笑,真的稍微振奋了一点精神,“但是,但是师叔说这项荣誉要归于我,这可不行——不成,我还是得去和师叔说……”

      荆绪夕虽然稍感惋惜,但她知道以杜越的性子,此刻白捡到一个天下成名的机会在外人看来或许是好事,实际估计会将他作为符篆师的高傲、包括作为修士的前途都一并毁了。她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这是得不偿失,只好辜负师叔要她来劝服杜越的嘱托,反倒对杜越轻轻点头、鼓励地笑了笑。

      杜越的修为和在小院的身份都比荆绪夕高,却在得到她首肯后才放松下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我们……”他边说边转过身,无意中往敞开的帐篷门内望了一眼,一下对上了一双亮盈盈的湛蓝的猫眼,顿时舌头也打结了、动作也停滞了,浑身僵成了一座石雕。

      “怎么了?”荆绪夕察觉他神态有异,凑近过去看了一眼,也跟着僵硬了。

      在杜越帐篷门边的阴影中,蹲着一只浑身毛色雪白、唯有耳朵和尾巴尖点缀着一点深灰色的猫。

      猫的体型比寻常野猫稍大一些,毛发蓬松,确如“云狸”的名字那样像一团飘落到地面的软绵绵的云,是个十分缺乏威压的形象。这位“前辈”安静地蹲在那里注视着他们,也不知来了多久了。

      一想到刚才他们交谈的内容可能全都被正主听到了,荆绪夕又是尴尬又有些惶恐,还因为之前设想出来的大妖威严的气势和现实相差甚远而感到有些错乱。猫见两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自己身上,便抬起一只前爪,像人招手一样对他们招了招爪子,然后当先转身往帐篷里走去。

      杜越立刻脱离静止状态,毫不犹豫就跟了过去。荆绪夕本来还在犹豫,见状只得也跟上了。

      云应舟进了帐篷,发现这里面比起前次来的时候整洁了许多,垃圾都被清理干净了,地上新铺了毯子,帐篷中央摆着一张矮几和几个蒲团,像是曾有数人聚在这里交谈过。云应舟跳到正对着门口位置的蒲团上,向跟进来的两人点了下头示意,不知意思正确传达过去了没有,反正他看到杜越和那个他还没确认身份的女修对视了一眼,掩住紧张,小心地也走到矮几边前跪坐了下来。

      ——他们被特意吩咐过,妖族的礼节和对规矩的态度都和人类修士不同,为了表示“尊敬”坚持礼节周全可能反而惹得对方厌烦,不如简单地表现顺从。

      荆绪夕身为剑修,对妖气最为敏锐,在门口时却在看见之前都没有察觉。如今只隔着一张矮几,她终于察觉到了极淡的妖气,与她斩杀过的妖兽的腥臭气息截然不同,几乎没有味道,只有一种薄雪般浅浅的寒冷的感觉。她本是挺直脊背、低着头姿态恭敬,此刻却忍不住又微抬起头来,往对面偷瞄了一眼。

      蓝色的眼睛……好少见……真漂亮啊……

      仿佛察觉到她的注视,本来正看着杜越的猫妖猝然转过目光,与她视线相接。荆绪夕吓了一跳,正想为自己的冒犯告罪,就听到像是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耳边传来了一个陌生的、清透而凛冽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问她的名字?荆绪夕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镇定心绪,抬手行了个晚辈礼。“在下荆绪夕,剑阁剑修。”她简略地说完,旁边杜越也赶紧报上了身份——他身为一个符篆师,居然不属于篆阁,而是百器楼的器修。

      听到荆绪夕的名字,云应舟心道:居然真是她……前世那个拿出封印来的斗转星移的符篆师。他万万没想到居然在杜越那里看到符篆雏形后,紧接着又看到了她。

      起初云应舟根本不能相信是她,不仅是以她的身份,现在出现在这里完全没有道理,还因为这个女修和他见过的符篆师“荆绪夕”长得一模一样,修为也都是金丹初期——但那是两百多年后了,这么长时间维持修为和脸都分毫不变,别说人类修士,人参精都做不到吧!

      结果她不但真叫“荆绪夕”,还是小玄山的修士?剑阁,剑修?

      这难以解释的古怪情况把云应舟搞迷糊了,他在荆绪夕和杜越之间来回反复打量了几次,直看得两个人内心越发不安,杜越整张脸都白了,突然大声道:“请前辈恕罪!”边说边俯身来了个五体投地式的大礼。

      云应舟正在想事情,险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原地蹦起来。幸好荆绪夕在杜越出声后也低下了头,不然云应舟的“前辈”风范就要这里破灭了。他没明白杜越的意思,没好气地问:“你做什么了?”

      荆绪夕听出了语气中的那一丝不悦,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果然是生气了……前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嘲讽杜越早该抗争,拖到现在没改变局面还想请求“恕罪”,太过无能么?

      杜越抬起头,脸色由白转红,羞耻得恨不得钻到地里去。“我……我知道那封印能够成功,关键就在于前辈的指点,当然不敢独自居功。”他磕磕绊绊地说,“是师叔说前辈既然不曾留名,或许是不想声张,况且那封印的作用尚未得到验证……”话说到一半惊觉像在推卸责任,一下子卡壳了。

      所以你为什么不听你师叔的话!云应舟心里呐喊,想自己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死脑筋?不管那位师叔不管是为小玄山考虑在找借口、还是真的推测出他并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本来他都没预料杜越会说出去,他还想偷偷地得到杜越信任,然后打听有关鬼界探索的事情呢!

      现在要怎么办?虽然以“符篆大师”的身份,说不定更容易接触到相关信息,问题是他真不懂符篆啊!这身份没有真才实学也装不像,难不成继续推到“夺舍时神魂损伤忘记了”这个理由上去?
      云应舟一时想不出好用的借口,决定先劝服杜越打消“揭露实情”的念头再说,正好杜越不知怎么不吭声了,他便接道:“你师叔说得没错。”

      眼见杜越还是一脸迷惑,云应舟想了想,把“不方便声张”的理由偷换成“不屑于张扬”,用毫不在意的语气平淡地又道:“这么简单的封印,也值得你如此在意?我是看你本来思路没错,只是不小心想岔了一步,指出来帮你节省点时间而已。若是你自己觉得配不上,那便随你吧。”

      ——幸亏有舒梦弦给的传音铃,云应舟听着自己此时和前世一样的声音心想,他现在的肉身修为虽然也已经能口吐人言,但说话嗓音带着股掩不住的稚气,说服力可就要大大降低了。

      云应舟自觉理由找得不错,结果说完后依旧没听见杜越吭声,奇怪地看过去,被杜越满脸通红、激动振奋的神情镇住了;连荆绪夕都是一副吃惊又震动的表情。杜越欲言又止,最终无比郑重地又对他行了一礼,声音微颤道:“前辈教训的是,我纠结于此等小节,实在是眼界太过短浅了。”

      也不用拔高到这种程度吧……云应舟一阵心虚,但杜越听起来是不准备再这件事情了,所以他应该没做错?

      他朝帐篷外面看了一眼,想着不知张廷旭什么时候会找过来,又想到那只用了庄溯尘的血做实验的兔子的事情,不知杜越知不知道?正在思考要怎么不露痕迹地提问,杜越起身后看了他几眼,终于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又开口了:“前辈……上回您特意放在我桌上的那枚禁制,是否也有所指示?恕我愚钝,这几天我反复思考,始终没有想通是何处有问题……”

      他还硬着头皮去找平日关系不佳的那几个同伴去讨教过,仍是一无所获。

      云应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接受挑战,他“唔”了声,含糊道:“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杜越如获至宝,赶紧从储物戒里拿出那个木雕“海螺”——那天后他就一直把这个东西随身携带了——摆在了矮几上。云应舟感应了一下,发觉果然和他先前预测的一样,里面涂的那层龙兽鳞粉已经彻底失去作用,剥落得斑斑驳驳,一丝气息都没有了。

      “我觉得禁制需要间隔在鬼气与灵气之间,若想不被损坏又需要兼容两者,所以想用海流纹木作为基材……”杜越见他开始打量封印,正襟危坐,滔滔不绝地便说了起来,“内侧我本来用的是……后来巧合得到……辅以赤狐血、寒火晶粉末,以火巳符文引导……再加上……”

      云应舟没听几句就开始头大,勉强耐着性子听完,没想到似乎竟真的找出了一个问题。他对着杜越期待的眼神思索了一会,问他:“你确定你用的是赤狐血?”

      杜越愣了一下,“确实……”

      “我看是香叶狐吧。”云应舟道——其实不是“看”,他是闻出来的,“香叶狐除了生时体带异香,和赤狐很难区分,死后香气消散就更分不出来了。香叶狐的血液不带火气,恐怕起不到你想要的作用吧。”而且香叶狐比赤狐常见,作为材料要便宜得多,杜越可能是买东西时被人骗了。

      杜越嘴巴半张,没想到自己对着符篆纹路纠结半天,居然在材料这一步就出了问题。其实云应舟根本不知道这算不算问题的关键,只不过这是他唯一能找出来的错误了,生怕杜越继续追问,赶紧先发制人,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态度对他说:“不是说已经反复想过,怎么还在这种显而易见的地方有错?这样疏忽细节,就算想法对了都可能做错,帮你改封印是我心情好,下回再有这么蠢的错误,我可不会再帮你指出来了。”

      这借口倒是挺好用的,云应舟心道,不是我看不出错,是错得太过浅显才不屑指点。而且虽然他没见过这个禁制的成品,但把原剧情里主角想出的几种思路慢慢拿出来,或许也可以骗一段时间?

      杜越果然被他唬住了,没敢再问。云应舟一边想着张廷旭怎么这样配合到现在还没出现,一边站起身道:“就这样吧,我要走了,你继续研究。”他看向旁边似乎是因为对符篆毫无了解、在杜越解说时努力去听听得神情恍惚的女剑修,决定这次正好碰上就先试探一下她,“荆……绪夕?你送我出去。”

      荆绪夕惊醒过来,自以为不易发觉地抬手摸了摸嘴角。“哦……好的。”她慌忙答应,正想起身领路,见那只猫妖走到她面前,示意性地微抬起下巴,迟疑了一会自己领会的意思对不对,试探性地伸出手。

      云应舟如愿被抱了起来,趁机近距离地感受了一下这个“荆绪夕”的修为:确实是金丹初期,气息也是纯正的剑修。看来,要么她和未来那个符篆师“荆绪夕”确实不是一个人,要么就是她会在未来遭遇极大的变故,导致修为停滞、性格大变。

      如果是同一件事情导致她外貌不再变化的话,那就应该不是小玄山覆灭一事,因为时间对不上。云应舟前世没怎么关注过那位符篆师,但主角在剧情里和她碰过面、有过交谈,还给出过“名不副实”的评价,云应舟对比过面貌,觉得出事应该就在这十几年间。

      他们在杜越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出了帐篷,云应舟环顾四周,没发现张廷旭的身影。他心里不由嘀咕,嘴上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对符篆感兴趣吗?”

      “啊?我吗?”荆绪夕有些讶异自己几次受到关注,她不好意思地答道:“我不行……我学基础符篆就慢得很,师父说我在这方面根本没长脑子……”她左右看了看,问云应舟,“前辈,我们是走传送阵,还是我用飞剑带您出去?”

      云应舟生怕张廷旭在传送阵那儿守株待兔,听她提到便顺势道:“那就飞剑吧。”荆绪夕答应一声,并起左手中二两指往地下一划,青色光芒顺着剑气痕迹涌现,在她脚下凝成飞剑实体,载着他们腾空而起。

      没等越过院墙高度,只听远远地从树林深处传来一声闷响,黑烟伴随着惊叫升起。云应舟感觉周围光线迅速暗了下来,他惊讶地抬起头,发现一道暗紫色的禁制浮现在小院上空,刚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荆绪夕“哎呀”一声,将飞剑停在了半空,“真巧……我是说,真不巧,看来是兽栅那里又出事了。”

      云应舟听她这么说应该与自己无关,松了口气,“兽栅?”他问,想到了不久前在林中见到的那些笼子模样的小范围禁制。

      “就是关异兽、妖兽的地方。”荆绪夕说完,猛然想起身边这位“前辈”也是妖兽,赶紧转移话题,“这下不能用飞剑出去了,我还是带您去传送阵吧。”

      云应舟没发觉她的紧张,凝望着那道黑烟,见烟雾中黑影攒动,有类似蝙蝠的生物在其中翻飞,“兽栅经常出事吗?”他问。

      荆绪夕点点头。“我来这里的次数不多,这也已经是碰到过的第三回了。”她见猫妖似乎并不在意,便说得详细了些,“那些异兽都是受到鬼气侵蚀的,凶残疯狂,他们想找到办法扭转鬼气侵蚀的影响,可惜一直没取得进展。”她想到了什么,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仰慕,“听说篆阁有一位师兄,自行建造出了能帮助修士适应鬼气的模拟鬼界环境的秘境,不知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去试一试。”

      这说的是张廷旭吧……云应舟没吭声,他觉得听这语气,荆绪夕估计不知道那个用到庄溯尘的血的实验。他怕引起怀疑,没再继续追问。

      荆绪夕带着他往传送阵去,一路想着杜越,鼓起勇气问道:“前辈,以后还有机会向您请教符篆吗?”她小心地说,“如果您不方便来小院的话,能不能用飞鹤传书?”

      云应舟被她一问,再想到他们似乎误以为庄溯尘的符篆是他教的,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向我这个妖族讨教吗?看来小玄山的修士确实与别处不同,但还是算了。”他先是故作冷淡地这么说,接着话音一转,又道,“不过,上回还有一个修士是和我一起过来的,他和杜越似乎聊得不错。”

      荆绪夕琢磨了一会,觉得这是对陌生修士有所戒备、但不介意通过自己的弟子间接提供指点的意思,于是高高兴兴地应了,决定以后替杜越把关注意传书措辞,务必显得只是在和那位师弟交流,免得太直白再惹这位前辈生气。

      云应舟决定回去后就和庄溯尘说,杜越似乎把他误认成了其他修士的灵兽,继而认为庄溯尘是某位符篆大师的弟子,会传书给他交流问题。这样一来,伪装“符篆大师”假象的任务就由庄溯尘接受了,以杜越和庄溯尘的心机差距,到时候什么消息套不出来?

      他对自己的应对十分满意,抵达传送阵时也依旧幸运地没碰到张廷旭,顺顺利利地让荆绪夕把他送了出去。只是等传送阵的白光散去,云应舟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傻眼了。

      怪石嶙峋,一片荒芜,这是什么地方?

      ……他是不是忘记和荆绪夕说要送他到哪里去了?

      小院内,荆绪夕在返回途中脚步一顿,猛然反应过来:她忘记了大妖前辈应该是和那位师弟一起待在外门的,结果按自己的习惯,把传送阵的目的地选在剑峰上了!

      不过,不过既然前辈是师叔他们都知道身份的大妖,应该也没问题的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云喵:我的骗人功力大有长进!
    主角:是你运气好碰上两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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