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猫不让主角飞升》倒入琼杯

136、第 1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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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应舟预计的行程没走到半途便被打断了：他在路过枫林的时候遇到了张廷旭。

　　张廷旭一副吃饱睡足闲得无聊的状态，像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在枫林边缘闲逛。是他先发现的云应舟，云应舟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和有人在接近，戒备地扭头一看，就见到张廷旭穿着他那身确实有驱邪避鬼作用、但看着更像是装神弄鬼的用红线绣出符篆的白色法衣，双眼发亮地朝他过来了。

　　“哟，小猫。”张廷旭隔着十几步朝他打招呼，笑得怎么看怎么可疑，“庄师弟今天没和你在一起吗？”

　　小猫这个称呼也是让你随便叫的？云应舟不想搭理他，埋头加速往前走，没想到张廷旭对他摆出来的冷淡态度视而不见，居然身形一晃，用步法跨过剩下的距离直接拦到了他前面。

　　云应舟急停下来，往后跳了一步，威胁地对这个不知抱有什么目的的可疑家伙龇了龇牙。张廷旭笑眯眯地蹲下身，居然胆大包天伸出手像要来摸他的头，云应舟正在考虑要不要按照“夺舍大妖”的设定给这个举止冒犯的人类来一下狠的，张廷旭手腕一翻，明明没戴储物饰品的手上变戏法般地拿出了一块浅青色的晶石。

　　晶石内部颜色如烟似雾，缥缈流转，一个金光熠熠的封印图案悬浮在其中，正是云应舟帮杜越修改过后的那个裂缝封印。云应舟不知道张廷旭这样拿给他看是什么意思，又不想躲开显得胆小心虚，便只是定定地继续与他对视。

　　“这是你给杜越的，对吧？”张廷旭竟然不故弄玄虚，眼中神情奇异，盯着他笑道，“那小子真是运气太好了，平白捡了个大功劳。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干脆直接自己拿出来、或者让庄师弟来呢？天阁主已经确认过这封印没有问题，确实是能用的。”

　　他抬起一只手，摸着下巴做沉吟状：“我以前以为你愿意和庄师弟签订契约，想必是挺喜欢他的……现在看来，或许还有什么内情？”

　　这番试探过于直白，云应舟猝不及防，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没当着张廷旭的面炸毛。

　　他的应变能力在这一刻超常发挥，一声未吭，只是状似不屑地瞥了张廷旭一眼，便像是对他所说的事情毫不在意一样，自顾自绕过这个挡路的阻碍继续往前走去。

　　殊不知云应舟表面镇定，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张廷旭这个态度……怎么回事？他本以为拿出封印会让小玄山对他的误解身份更加深信不疑，现在看来怎么像是起到了反效果？

　　但是，不对啊——就算是他不知在哪里漏了陷被看透了实质，小玄山拿到封印可是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哪怕是怀疑他别有所图，也不该是这么不客气招惹的态度吧？

　　难道是……云应舟脚步微顿，突然冒出来一个猜测：难道这不是小玄山的态度，只是张廷旭个人的态度？明面上的“小玄山的杜越做出了能应对裂缝的封印”这件事情，让张廷旭的什么利益受到了损害，面对他这个“罪魁祸首”的反应才会这么古怪？

　　……这家伙，不会真就是别的门派安插在小玄山的奸细吧？

　　张廷旭在他背后“哎”了一声，“这就不理人啦？”他语气里依旧带着笑意，“别介意，我不过是好奇随口一问，不会特意跑去和庄师弟告密的。”

　　话音将落时声音突然接近，云应舟看着再度闪身拦到他面前的人，忍无可忍却憋屈于真动手肯定打不过，最后气冲冲地驱动天赋法术，用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吹了张廷旭一脸。张廷旭也不躲闪，他的身影骤然虚幻，仿佛踏入了另一个空间，转瞬间又重新凝实，交错间风沙只穿过了虚影，丝毫没有沾染到他身上。

　　“真生气了？”张廷旭笑道，然后变脸般一下子换上了严肃深沉的表情，“好吧，那就不开玩笑了。”他叹了口气，“小猫，你知道为了让你们去禁地这件事，我被天阁主骂得有多惨吗？”

　　……张廷旭被天歌骂了？

　　云应舟回忆了一下篆阁阁主在他印象中那副没脾气的老好人的形象，有点想象不出天歌骂人会是什么样子。至于张廷旭挨骂，他对此一点都不同情：这件事本来就是张廷旭主动提议的！出什么问题自然得他自己承担责任——云应舟还想怪他没提前说这么做违反规则，会连带天歌对庄溯尘印象也变得不好呢！

　　云应舟不想理会张廷旭，正准备再从他身边绕过，就听他接着道：“不过，其实关键不是因为你们身份不够，而是和庄师弟的血脉问题有点关系。你想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使明知张廷旭可能不怀好意，云应舟还是不由自主地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注意，张廷旭唇边浮现出一丝奸计得逞的微笑，对他招了招手，“光听我说你可能不愿意相信，不如和我一起再去一趟小院吧。等亲眼见到了那个东西，你就会知道为什么天阁主对那次的事情这么生气了。”

　　云应舟站在原地没动，“你不怕再被阁主骂？”他突兀地开了口。

　　张廷旭对眼前这只妖兽突然口出人言一点都没显得惊讶，心有戚戚般地点头道：“怎么不怕？只是……”他话音一转，“这个秘密我本来是想留着等庄师弟自己发现的，但以后估计是没机会了。再带庄师弟去有点困难，你这么小一只就容易得多……怎么样，来吗？”

　　看在张廷旭遮遮掩掩提及的“那个东西”确实让他很感兴趣的份上，云应舟决定无视“这么小一只”这种讨人嫌的形容。虽然他对张廷旭有些怀疑，权衡了一下秘密和可能的危险，最终勉为其难地答应让张廷旭把他藏在袖子里，偷偷带进小院。

　　临走时云应舟无意多嘴问了一句：“对了，为什么说以后都没机会了？”难道说天歌想要隐瞒什么，打算把“那个东西”毁尸灭迹？这种做法真是完全颠覆了表面上的形象……

　　张廷旭“哦”了一声，道：“没什么，就是再晚几天的话，天阁主估计要把庄师弟找过去直接和他说了。”他似乎完全不觉得这句解释有什么问题，提醒了声“走了”，将袖口一拢，云应舟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感觉张廷旭带着他腾空而起。

　　待在修士的乾坤袖中不会受到颠簸，云应舟把刚才听见的那句话翻来复起想了好几遍，才勉强理顺了张廷旭的逻辑：意思是……因为天歌决定不再隐瞒开诚布公，他才赶着要在秘密还是“秘密”的时候透露出来？

　　这人……

　　云应舟突然想起了初见张廷旭时的场景，那时候这位师兄为了避免无关人士闯入禁地，采取的策略是自己穿着一身白衣服飘荡在到处乱缠红线的树林里扮鬼。回忆完毕之后，默默地把脑海中“这人脑袋是不是坏了”的疑问，换成了“居然被他偶尔的稳重模样欺骗忘记了他脑子是坏的”的反思。

　　虽然藏着看不到外界，云应舟从路径和时间判断走的应该还是上回那条路线，通过禁制时的多道波动也都一样。这次那头生活在云海深处的护阵神兽并未现身，抵达小院后还听见了薛磬和张廷旭打招呼的声音。

　　不知杜越在做什么？云应舟略微分了分心，直到眼前出现一线光亮。“我们到了。”张廷旭的声音说道，轻抖袖子把云应舟“倒”了出来。云应舟眼前一花，瞳孔被强光照得瞬间收窄成一道狭缝，他在半空中灵敏地扭转了头朝下的姿势，四脚落地后看清周围景象，心中突地一凉：他此刻身处的地方，是一个用禁制屏障间隔而成、内部和一间普通屋子差不多大的封闭空间。

　　禁制屏障的变幻光影，将更外侧的环境模糊得无法分辨，只能隐约看出绿色和随风摇晃的树影，似乎是在丛林深处。

　　……不过，张廷旭也和他一起在这个“笼子”里。

　　云应舟定了定神，听见张廷旭说“看那边”，暂时收起慌张和怀疑，朝他示意的方向望去。

　　起初云应舟都没意识到他已经看到了“那个东西”，直到它开始动了起来。云应舟瞪着它，看着那一团黑灰混杂、像是被连着皮毛吞下肚去消化到半途再吐出来的诡异物体——动物——生物？在地面与屏障的接缝处缓缓蠕动，继而伸出细长的、带着小小爪子的肢体，往屏障上面爬去。

　　屏障泛起看起来质地很柔软的水波纹，只是阻挡它而并未伤害它，但它也只爬到膝盖高度就停下了，然后像一团在墙壁上贴不牢的软泥，从上端逐渐脱开直到彻底翻倒下去，“啪叽”一声摔在地上——云应舟从听觉和液体四溅的画面同时感受到了这声“啪叽”。

　　他辨认出了半个残缺的、兔子模样的头颅，顿时感到一阵恶心。想到张廷旭之前说带他来看的是一个“和庄溯尘血脉有关的秘密”，心里又升起了不太妙的预感。

　　“这是什么东西？”他忍不住问，“它还算是活的吗？”

　　“谁知道呢？”张廷旭道，听起来像是敷衍不想解答，不过随即云应舟明白了他确实只是想表示字面意思，因为他接着说了下去：“你还记得青笼村的那个怪物吧？”

　　云应舟想了想：“……血藤？”能操控诡异藤蔓、让村民献上血食的怪物，那时候带队和同行的修士全因为轻敌或者确实不敌而栽了，还是靠当时修为尚低的庄溯尘和他才勉强扭转局面。

　　“就是那个，云天宗放跑还放任的怪物。”张廷旭道，“当然云天宗没承认，不过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云天宗让自己门派培养出来的妖修故意被鬼气污染，也可能是融合了裂缝附近变异妖兽的血肉。至于目的到底是想得到让修士适应鬼气的方法，还是本来就是想造个怪物，我就不知道了。”

　　他嗤笑了一声，顿了顿才又道，“其实，小玄山也有在做类似的试验，主要是用野兽和尚未生出神智的妖兽，偶尔也会是那些招惹到小玄山被抓回来本该处死的修士。这个建在裂缝边的小院除了研究封印，就是在做这种事情——要不要猜猜看，小院里的那些植物为什么长得这么好？”

　　张廷旭的语气有些古怪，听起来应该是不赞同的，云应舟却直觉地感到此刻他其实心情很好。张廷旭在他旁边半蹲下来，一起注视着跌在地上的那个东西在一段漫长的像是摔死了的静止后，再次蠕动起来重复上一次的运动路径。

　　云应舟等着张廷旭继续说，没想到他就此住口了。是想让他着急忍不住主动问吗？云应舟心道：这人的性格果然暗藏着几分恶劣，倒是和庄溯尘某些故意的时候有点像。云应舟才不想配合他，他决定……假装一点都不着急地主动问。

　　“你的意思是，那个是兔妖？融合了庄溯尘的血？”他问。除非张廷旭偏题说了不相干的事情，把之前那些话都合在一起考虑，云应舟也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了。

　　“不是兔妖，就是普通的兔子。”张廷旭道，“试过的妖兽不是毫无反应，就是直接死了，直到试着换成了普通的动物。庄师弟的血先是杀死了它，在尸体快要腐败的时候又让它‘活’了过来，但是兔子不会说话、魂魄也过于弱小，所以谁也分不清它到底还算不算是之前那只兔子了。”

　　云应舟无话可说，只缓缓地“哦……”了一声。他开始回忆剧情中除了主角自己的恢复能力，还有没有提过庄溯尘的血液对别的生物有什么特殊作用，来回想了几遍都一无所获，唯一一个可能沾边的情节，就只是开启天台的时候用到了血……他还喝过庄溯尘的血呢，也没尝出什么特别，大概是属于“妖兽毫无反应”这个范畴？

　　云应舟觉得，把兔子搞成这种鬼样，主要不能怪庄溯尘的血，还是得怪小玄山。

　　“你们有多少他的血？”他不报什么得到回答的希望，到底没忍住问，“不会还拿了别的吧？”

　　张廷旭果然只是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等到那只“兔子”再次攀不住从屏障上跌落下来，他就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也不再让云应舟藏进袖子，就挥手在屏障上打开了一扇小门。

　　云应舟默不吭声地跟着他往外走去，离开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跌在地上的“兔子”没再立刻再次尝试攀爬，它用大概是前爪的部位撑起了身体，脑袋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云应舟有种诡异的正在被它盯着看的感觉。

　　大概……它还是活着的吧？或许庄溯尘的血的作用就和鬼气差不多，就像裂缝附近受到侵染、变得古怪的生物一样。

　　这件事回去后要告诉庄溯尘，看那个一心觉得自己是人的家伙会不会受到打击，云应舟幸灾乐祸地想。但一转念，猛然担心起庄溯尘听说后自己也想试试，以后他们屋子里不会到处爬满类似这种的东西吧？

　　云应舟在被张廷旭点破他和庄溯尘之间关系没那么和谐的时候忍住了没炸毛，看到恶心兮兮蠕动的“兔子”的时候也没炸毛，此刻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转了几圈，眼前浮现出活灵活现的景象，顿时尾巴都绷直了。

　　张廷旭回过头来，就看到跟在身后的猫收回目光，余惊未消似的蓬着浑身绒毛，身形看上去都变大了一圈。他眼中神情闪动，也没有出声询问，故作不觉地道：“跟我来吧，我带你出去。注意只能走我走过的地方，这里有不少被触动的话会反击得相当厉害的禁制。”

　　云应舟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心里却是在想：张廷旭特意带他来这么一趟……就是叛逆心起要和天歌对着干吗？还是实际上有别的目的？他落在后方，仔细观察着前面人的背影试图看出点什么，只觉得太难捉摸。

　　各怀心思的一人一猫途中没再交谈，直到终于走出丛林时，云应舟觉得这片林子大概和枫林都差不多大，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小院里有这么大的空间。他环顾四周，发现景象十分眼熟：他们出来的地方，正是上次薛磬带庄溯尘和他来找杜越的地方。

　　这么想着，云应舟转头就看到了杜越的帐篷，继而看到了正站在帐篷前面说话的一个……嗯，两个？熟悉的人影？

　　张廷旭看见不远处的小院外墙，稍等了等没见到有纸鹤空降向他杀来，不易为人察觉地轻呼了口气。他转过头：“我们……”一句话才开头就停住了：身后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那只猫的影子？

　　被他带进来参观一路上都十分乖巧配合、丝毫没显出贪玩迹象的那位小客人，就在他分神的短短时间里不知跑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