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猫不让主角飞升》倒入琼杯

122、117.2

　　云应舟扁起了嘴。“不要说得我好像就知道玩一样。”他不满道，“我还没说想做什么呢——而且，”下半句话他谨慎地换到了神识链接里说，“我感觉我这次受伤没预想中严重，恢复得也比以前快多了……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神魂的无论什么问题，那种恢复性顺着链接也影响到我了？”

　　庄溯尘轻轻点了下头，云应舟知道他这意思是“很有可能”。医师领着他们拐进了一条比大殿稍显昏暗的走廊，走廊两侧都是或虚掩、或紧闭的门。“随便挑没关的门进去就行了。”医师在走廊口停住脚步，对他们示意了一下，“神识测试是不需要预约的，你们没事干就可以来测下，看看自己神识的操控能力有没有进步……动作快点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庄溯尘对医师道了声“多谢”，谨慎地抱着云应舟踏入走廊，就近挑了距离入口最近的一扇门。推门而入后是一个比走道里更暗的小房间，屋子中央摆放着一个像是某种枯树盆景一样的东西，不断向上延伸分岔的树枝上挂着一些微微反光的东西。

　　庄溯尘松开扶在门边的手，门自行合拢起来，伴随着“嘎咔”一声轻响关上了。他在掌心里以灵气绘出一个最简单的火属符篆，线条亮起红光，照清了屋内的陈设——并没有什么陈设，摆在中央的那棵“树”就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布置。

　　它从一个扁花盆模样的容器里“生长”出来，枝干像拧紧的麻绳一样粗糙虬结，主干分出两根枝杈，再往上二分为四、四分为八……越分越多越密，最上方变得几乎密不透风，笼罩住了他们头顶上的整个屋顶，使这间屋子显得格外低矮。云应舟看见的反光则来自树枝上的芽孢，它们没有植物枝芽的质感，更像是坚硬的晶石，古怪地生长在树枝每一次分岔的结点处，火符的红光将满树透明叶芽染成了一片红霞般的颜色。

　　“这是检测神识用的器具？”云应舟小声道，“怎么长得有点恶心……”他觉得那些“芽孢”应该就是晶石，“树枝”则是某种黝黑的金属，这棵“树”是一件人工打造的工具，因为他没有从它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生命的气息。然而仔细查看，树身上却有木质般的纹理，晶片与枝条相接处，顺着叶脉伸出了同样透明的细线，探入树枝内部，仿佛真是某种需要汲取养分生长的活物。

　　既然这是检测神识用的，云应舟对庄溯尘说了声“我先试试”，就分出一缕神识往树身上探去，准备看看它会有什么反应——之前那些检测晶石只对拿着预约序号牌的庄溯尘有反应，他只能在旁边看着；神识测试终于是随便谁来都能做的了，怎么说他也得先玩一下。

　　……虽然他才是多活了一辈子的那个重生者，云应舟总感觉要说神魂或者神识有问题，庄溯尘这个土著的问题绝对比他更大。要是这棵树对他有什么奇怪的反应，庄溯尘也别测了，他们就在被人发现异常找过来之前跑路。

　　规划好了应对措施，云应舟小心地让神识接触了最靠树根处的那块树皮。神识碰到了一点阻碍，微弱得不似触碰到实物的感觉，随即就深入了进去。由神识触碰得来的讯息化为图像在脑海中展开，树干中央一根向上延伸的细线亮了起来，仿佛真实树木中输送养料水分的脉管，令进入其中的神识不由自主地向上行去。

　　云应舟没有刻意抗拒这股引导的力量，神识毫无障碍地攀升到了树干一分为二、延展出两道枝杈的地方，长在分岔处的那株小小的透明叶芽随之发出了光芒。

　　神识在树干里走到哪里，哪里的叶芽就亮起来作为标识吗？这样倒是挺直观的。那股引导神识的力量在抵达第一处叶芽后就消失了，云应舟猜测着接下来要怎么做，尝试先把神识送进左侧的那株分支，却怎么都过不去，再试右边也是一样。

　　庄溯尘的神识像不放心一样在云应舟身边转来转去，人却只是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尝试，没有贸然出声指点什么。云应舟试了几次，有点明白正确的做法可能是什么样的了，他将神识也分为两道，同时向上推进，果然这次就没感觉到多少阻碍，两边都顺利地沿枝而上，让第二层分岔处的两株叶芽一起亮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云应舟暗道：要推进不仅需要神识强度足够，对操控能力也有要求。他抬头望着更高层的树枝，估算着自己能走到那里：第三层是四，第四层是八，第五层是十六……到第五层应该没问题，第六层要分为三十二道可能就有点困难了。

　　不但要将神识分出多道，还要控制着一起推进，相当于分心多用，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需要磨练才能掌握的技巧。换成是上辈子的他站在这里，估计到第四层就无法继续前进了。

　　实际操作比云应舟想的还要更难一些，那些分岔的树枝和里面供神识通行的脉管居然还不是一样粗细的，他得将神识也分为对应的不同强度的几股才能前进；神识本身还在随着距离增加而变弱，更加了几分难度。云应舟卡在十六分为三十二的地方失败了四次，试得快脱力了才勉强把第六层的三十二株叶芽同时弄亮了——只亮了像一次眨眼那么短暂的时间，光芒一闪而灭，连带着下方所有的光点也随着云应舟神识力竭抽离而暗了下去。

　　屋里恢复了昏暗，云应舟喘了口气，刚才专注时不觉得，此刻放松下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庄溯尘的指尖安抚地在他耳根底下轻轻挠着，云应舟哼哼唧唧，缓了一会感觉好受点了，又觉得这种测试方法还是挺有趣的。他问庄溯尘：“你觉得你能到第几层？”

　　“六，或者七吧。”庄溯尘道，他手上的动作停了，眼睛专注地看着屋子中央那棵模样扭曲、造型规整的黑色的树。最下方的第一株叶芽点亮、闪烁起来，看起来是庄溯尘的神识抵达了那里，不急着前进，重复着退开和触碰在试探什么。然后是第二层、第三层……光点忽而全部亮起，忽而又一下子全部熄灭，过一会又开始频繁无规律地迅速来回乱闪，闪得云应舟眼睛都花了。

　　他正想问庄溯尘这是在玩什么，那些光点终于稳定了下来。庄溯尘一脸思索的表情，仿佛在这种只要按规则走的简单测试里还想寻找出某种不为人知的最佳方案。云应舟咽下了询问的话，他直觉庄溯尘此刻不应该受到打扰。

　　怎么停在第三层就不动了？不可能只做得到这个程度吧……云应舟更认同庄溯尘自己做出的“六或七层”的猜测。他心里嘀咕着，从庄溯尘脸上转开目光，重新往那棵只亮了最底下三层、寥寥七个光点的测试树望去。

　　然后，光开始向上蔓延了。

　　树干中的光脉隐不可见，叶芽那些细小的光点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寥落。然而此刻它们逐层亮起的方式，却让云应舟下意识只想用“蔓延”这样的词来形容。光向上蔓延——仿佛水顺着分支的水道向下流动，稳定，匀速，顺畅得仿佛天经地义；前六层眨眼间就全部点亮了，云应舟刚才挣扎了好一会的关卡此时在庄溯尘这里轻易得仿佛一次呼吸；云应舟不自觉地屏息，他惊叹地望着光毫不停顿地继续攀升，第七层也如水到渠成般亮了起来。

　　真厉害……云应舟忍不住都想感叹，心中对于庄溯尘要天赋秉异到怎样的程度、才能完全不经训练就做到这样的疑惑只是一闪而过。对这样拥有作弊般提前优势都超不过的天然差距，他心里不免还是有点酸酸的，想要问问庄溯尘到第七层是什么感觉。然而——

　　光还没有停下。

　　第八层的光点是一百二十八个。空间限制缩短了它们彼此之间的距离，一整层亮起时就像是一根横在半空的虚线。继续向上生长的分支不再局限于左右的方向，为了获得空间，越发纤细的枝条乱七八糟地向四周伸展，在第九层由虚线扩展成了一个疏密不均的平面。

　　云应舟已经无法一眼看清光点的数目了，它们似乎一下子大量涌现出来，打破了递进的规律。他随着目光落点的升高慢慢抬起脑袋，吃惊地注视着光芒向上浸润，在黑暗中勾勒出越来越清晰的树冠轮廓。数量倍增的光点在视野中不分彼此地融合在了一起，再后来连层数的区别都模糊起来，光真的变成了水一样流动的质地，向上伸展出无数细弱发丝、莹莹发亮的枝须。

　　仿佛不存在阻碍，轻易地爬升，这场景让人感觉不到是费力“推进”，更像是光在自行生长——是神识本身如有意识般在沿着通路前行。庄溯尘真的有在这个过程中操控着什么吗？

　　“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自觉中，震惊让云应舟喃喃开口出声，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产生了细微的回音，却没有得到回应。就在这时，光的颜色突然变了，冷淡的白光忽地染上了耀眼刺目的金色，刺得云应舟瞳孔紧缩，不解又担忧地朝对这变化依旧毫无反应的庄溯尘转过头去。

　　庄溯尘双眼自然地睁着，像完全没觉得光线刺眼一样直视着屋子中央树形的光源。他表情放空，已然完全沉入另一个境地，对外界的变化失去了反应。云应舟看到他瞳孔中倒映的金色光芒——然后他意识到，那不是倒映、而是在瞳孔深处转动着，向外透出的幻光。他仿佛看见了神识在庄溯尘的识海中剧烈燃烧，汹涌翻腾着金色火焰的景象。

　　云应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庄溯尘的没有反应让他觉得有些害怕。他小心地收起爪子，用掌心柔软的肉垫推了推庄溯尘的脸，又小声试着呼唤了一声：“庄溯尘？”

　　还是一点回应都没有。那棵测试树已经亮得不正常了，黝黑的表皮开始浮现出像是灼烧到发红的亮红色斑纹。云应舟敏锐的听觉中响起了从走廊外面匆忙接近的脚步声，有人心急火燎地跑过来，然后在通道口停下了——被拦下了——医师的声音像是故意提高了嗓门一样清晰可闻，他语气惊讶地招呼道：“百里长老？您怎么来了，是出什么事了？”

　　云应舟心中警铃大作，再不犹豫，干脆地采取了感觉最快也最有效的唤醒策略：一口咬在了庄溯尘的肩膀上。妖兽的尖牙何等锋利，虽然只用了三成力，这一口也不是好受的，庄溯尘的身体如从梦中惊醒般猛然拧转，他的本能反应不似习惯借助法器的修士，反倒更像喜欢样仰仗肉身素质的妖兽，火符通红的纹路转瞬间在他身上自行浮现了出来。蓄势待发的反击吓得云应舟赶紧松了口，扭动着想逃走躲开，结果终究是庄溯尘动作更快，双手反应迅速地一把抓住了他。

　　测试树上的所有光点就在这瞬间一齐熄灭，云应舟吓得差点嗷出来。庄溯尘的呼吸变重了，透着精力大量消耗的疲惫，他在黑暗中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外面怎么这么吵？”

　　谢天谢地，原来这家伙已经清醒了。云应舟松了口气，飞快道：“我觉得那人是来找你的……肯定是你做得太过头，被人发现不正常要来检查了！”他焦急地问，“现在我们要怎么出去？”

　　走廊外面，医师像是和那个最近老是碰到的百里长老争执了起来，庄溯尘靠近门边，隐约听见那长老在说什么“天才”、“前所未有”、“不能放过”，医师则坚持着“有权保守秘密”，声音越来越大、从争论变成争吵，混乱持续发酵直到被一声冷哼截止，继而是片刻静寂的僵持；最后，终于有一方退却了，踏着满怀愤懑的重重的脚步离开了走廊口。

　　又过了一会，有人在门外面轻轻地敲了敲。“长老走了。”医师的声音说，“你们出来吧。”

　　庄溯尘考虑了一下要不要等会再回应、装作把那长老引来的异常和自己无关，觉得这样缺乏可信度的隐瞒毫无必要，最终还是以默认的态度开了门。医师抱着手臂站在门口，心情很好似地微笑着，他打量了庄溯尘几眼，又转去看屋子中央那棵已经恢复原样显示不出问题的测试树，显然是猜到了什么，最后却出乎预料地一句话都没有问，只是边转过身边道：“我送你们出去——百里长老是个死心眼，说不准还在外面什么地方等着找出触动警报的是谁。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主动去找他说，不过得等我走了；要是不想让人知道，离开后就自己也多加注意吧。”

　　“警报是怎么回事？”庄溯尘跟在医师身后，闻言问道。他们出了走廊走进亮处，云应舟看见了庄溯尘肩膀衣服上的几个小破洞。刚才那一口咬下去时溢出的丝缕血味已经消散了，他心虚地用爪子在那个无辜受伤的地方轻轻按了按。

　　“测试结果太好。”医师道，不悦地轻哼了一声，“布置这种东西的时候我就不同意，既然说是允许保守秘密，就干脆别弄什么警报……”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庄溯尘把一只手放在云应舟头顶上，静默地跟着医师往大殿门口走去，没走出多远，云应舟果然看见了那个百里长老——就是昨天和白冰原交谈的那个中年修士——站在一只幻光构造的青驹旁边，板着脸盯着灵石测试走廊的方向。

　　医师说是要避着他，行动上却是大大咧咧地直接从旁边走了过去，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那身形干瘦的百里长老皱着眉注视着人群，却对近在咫尺的刚吵过架的医师和他领着的人视而不见，就这么把他们放过去了。

　　等被落到身后的百里长老的人影看不见了，他们也快走到了大殿门口。眼看周围正好没有别人，云应舟从庄溯尘怀里探出脑袋，“医师？”他叫了一声，医师便停下步子转身看了过来，云应舟对上那双烟雨似的眼睛，心想就算都是人形，果然还是妖兽幻化的人形看着比人类顺眼，“我们过来时的那扇门为什么不见了？”他问。

　　刚才路过的时候云应舟看过了，他们出来时那扇门的位置变成了一扇真正的木门，从半掩的门口望进去，里面是另一个陌生的房间。

　　“我屋子里那样的晶石门是一种多点连接的传送阵。”医师笑眯眯地道，他一直没主动搭话过，但似乎挺喜欢云应舟和他说话的，“你们从那个有很多晶石的测试大殿出来，会连接到哪个医师那里是不一定的，那个木牌只有激发的功能，做不到控制；我自己屋里的门可以自行选择到哪里去，不过这里的出口别人也要用，所以离开后就不能原路返回了。”

　　他朝大殿外做了个手势，示意庄溯尘可以离开了。“多谢您刚才帮了我们。”庄溯尘对他道谢，医师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回应他，而是依旧看着云应舟，“我曾以为云狸一族已经彻底消失、再也不会诞生在这世上了。”他低声道，“很高兴能见到您。”

　　说罢，他幅度很小、不引人注目地俯身行了个礼，做出了这样恭敬的姿态后，却又很不恭敬地伸出手来，长辈似地轻轻摸了摸云应舟的脑袋。庄溯尘动了动，似乎是想避开，不过对医师和他身上气息挺有好感的云应舟主动凑过去，庄溯尘也就站住不动了。

　　医师带着依依不舍的神情走了，庄溯尘和云应舟站在大殿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妖兽遇见你的时候都会是这个态度吗？”沉默了一会后，庄溯尘突然问。

　　“不是吧……”云应舟迟疑地道，他自己都不太摸得着头脑，“血脉等级压制的表现应该是畏惧避开才对。”他眨了眨眼睛，一时忘记自己身上的毛还乱七八糟地丑着，高高兴兴地道，“你怎么知道这是血脉的影响，说不定他就是特别喜欢我呢？”

　　庄溯尘默不吭声，转身往殿外走去，下了台阶就把一只手按到难得见了同类、接收到善意而心情正好的云应舟头顶上，像要把他的耳朵搓下来一样一通狠揉。揉得云应舟吱哇乱叫，只以为庄溯尘是在报那一咬之仇，愤怒地叫道：“你不要这么小心眼好不好？我明明是为了叫醒你，谁叫你这么容易惹到麻烦——”

　　打闹着走了一段路，经过一片银杏树林时，云应舟“嗷呜”一口将庄溯尘的手指头叼在了嘴里。庄溯尘挑起眉正要说什么，突然闭上了嘴。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云应舟耳朵尖轻轻一抖，也听见了不同于风吹动的树叶的窸窣声。他松嘴放过庄溯尘的手，从他身侧隐蔽地往身后望去，只见二十步距离外，有个陌生人影一闪藏身到了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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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我猫居然允许别人（别妖？）摸头，超不爽，覆盖之
断更N天，突然双更，意味着作者的断章困难症又严重了……
今天学到了一个新知识：猫躺下露出肚肚，意思是让你摸头= =如果你信以为真去摸肚肚，碰上不客气的猫可能会被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