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忆栀

9、第 9 章

　　一梦惊醒看到还是出嫁前熟悉的房间，年媗恍惚还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大沥。头昏昏沉沉的，她起身喊玲珑进来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
　　看见她嘴角那僵住的幸福洋溢的笑，他勾起嘴角讽刺道：“朕的皇后似乎是一刻也不闲着，生怕朕平日里太闲，三天两日的给朕找点事情做做心里才舒坦。怎么，皇后看到朕这么吃惊，是真以为自己能逃得过朕的手掌心？”
　　她才明白这还不过是在东昌罢了。当即冷笑道：“臣妾不敢，臣妾之力对皇上，只能是蚍蜉撼树，结局可想而知。”
　　每次听她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他心里就恨得牙痒痒，就好似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他也知道，无论他再说什么，她就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除了敷衍的一句臣妾谨记，再无其他。
　　明明心里恨得牙痒痒，连祁面上却丝毫没有半分的动怒，唇角带笑，一步一步走过来坐到她床畔道：“皇后莫不要仗着朕宠爱你就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皇后今日可以找到傅将军接应你，朕明日就可以找到东昌的宁王爷这么多年贪赃的证据。皇后可要掂量掂量其中的分量，三思而后行。”
　　年媗看着他的脸，背后漫过森森寒意。
　　两个人许久相对无言，就在连祁起身要走的时候，她豁出去一样忽然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角：“到底怎样才会放过我？当年那件事我也不过是身处其中，无法掌控命运，本就是与我无关，你还要折磨我多久才会满意？”
　　连祁冷笑道：“若当年不是你，她又怎么会死？我既肯为了她做任何事，那么我当年说过，这一生都要让你尝尝我痛不欲生的滋味，若是让你逃出去了，我还怎么折磨你？”
　　看着他冷如冰刀的眼神，她再一次心如死灰。她还在赌她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分量吗，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像从前一样天真无知？正是因为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他的手上，如今一切才变成了这样，她怎么到现在还在哀求他给她一条生路？
　　他说过，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无门，现在他的确做到了。
　　的确，为了他捧在心尖上的女人，他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他可以把她扶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可以让她从云端跌落，匍匐在他的脚下，夜夜让她为曾经的过错忏悔。
　　然而他错了，她夜夜跪在大殿之上忏悔的，不是曾经让他心爱的人丢了性命，而是若有机会，她宁可在八年前被人追杀的夜晚孤独的死去，也好过认识他，嫁给他，一腔深情错付。

　　整个冬天，除了来来往往的婢女，年媗再没有见过别人。
　　整个后宫中都知道皇后向来不得皇上喜欢，但真的见皇后的蒹葭殿犹如冷宫，竟还是头一次。也有几个知道事情缘由的，当晚就被毙命，尸体也被悄悄处理。一时之间，这后宫就好像往湖心倏地投了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胆小不安的有，战战兢兢的有。也有几个胆大不怕事的，仗着貌美年轻，想要登上高位，统统都被上头仔仔细细的挑了错处，关的关，罚的罚，一时间竟然也没人再敢出头。众人都知道是皇后娘娘惹得皇上不开心，也叫她们受了牵连，但是究竟是为什么，她们之间竟没有人知道一点点的原由。
　　好歹是安安稳稳的到了新年。年夜那天，各宫娘娘和皇上一同守岁，众人见高位上那金雕的凤凰椅上依旧是缺了人，唯恐皇帝心火还未消，一个两个都谨言慎行，生怕哪句话再惹得皇帝不开心，罚了自己让别人看了笑话。
　　也不知是谁偏偏没眼色说了一句，这大好的日子，也叫皇后娘娘来热闹热闹，关在蒹葭殿里，也太可怜了。听到这话皇帝难得的出现了今晚第一个表情，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可这声音不大不小，却也听不出来是谁。下面一干人吓得脸色都变了，一个个噤若寒蝉，偌大的宫殿竟一下变得悄然无声。
　　许久之后皇帝脸色松弛了下来，笑道：“爱妃们怎的如此紧张？无妨，既然有人牵挂皇后娘娘，那朕便遣人去请，好过让她孤零零的待在殿中。”
　　只是还未等众人能松口气，殿外便聘聘袅袅的走来一人，不是正要去请的皇后娘娘又是谁？不过今日明明是宫内大宴，她偏偏一身素净，粉黛未施。此时她更是孤身一人来到正殿，连婢女都未带。
　　偏偏她连瞧都不瞧众人看她的眼神，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径直跪了下来。
　　连祁心中猜测她到底意欲何为，却不开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又想耍什么花样。
　　殿下那个小小的人端端正正的拜了拜，开口道：“臣妾有罪，自出逃以来，日日心中不安，夜不能寐。臣妾深感皇恩浩荡，承蒙皇上垂爱，才得以手持凤印，管理六宫，但臣妾品行不端，辜负皇上对臣妾的错爱，臣妾这几日深感痛苦，故今来到这大殿之上，求皇上赐死，以赎臣妾犯下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