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相连》却月·箫

4、第 4 章

　　年终岁末，一场瑞雪普降京城，银装素裹更添新年喜气。出城的道路虽然已经除雪，依然拥堵不堪，但人逢喜事精神爽，车里的人笑语嫣然，更有歌声不时飘出。

　　“各位听众大家好，现在送一首《雪人》给大家，祝大家新年愉快！”音乐电台的主持人念叨了半天雪，放的歌也离不开雪，甜美而略带忧伤的歌声弥漫在小小的车里：“…雪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分，我的爱因你而生，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

　　坐在副驾的张继科一边听一边跟着随口哼唱，只不过他无心理会歌词中的缠绵悱恻，难得一次出游的机会让他满心雀跃，转头看看旁边的马龙也是一脸轻松的样子，自从到北京来他总是又忙又累，很久没见他这样愉悦开心的状态。

　　张继科得意的想这都多亏自己争气，真的实现了一年进一队的目标，前些日子马龙一直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犹豫半天没有想好，恰好队里通知元旦加周末可以放两天假，他趁机提出要跟马龙出去旅游一趟。马龙自然愿意满足他的要求，干脆也给自己的学生放了两天假，大家都开心过个新年。但是只有两天假期也不能去太远的地方，看看天气预报又说马上要下雪，所以他们最终决定去张家口滑雪和泡温泉，体验不一样的运动和放松享受。

　　其实出城之后拥堵已经缓解很多，但是马龙开车以稳健为重，眼看一辆又一辆车从旁边超过，继科心急的一直催他开快点，马龙脸色不太好看的瞥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安静点行不行？没看见雪天路滑的安全提示吗？”继科不服气的说：“明明没什么雪啦，再说人家都开得比你快呀！”马龙脸色更白了一些，直视前方一声不吭。

　　继科小声嘀咕道：“等我到年龄了就去考驾照，我肯定开得比你好。”马龙咬了咬嘴唇，冷冷说道：“你如果是喜欢飙车的话，我不会同意你买车的。”继科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马龙，他的表情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冷硬得甚至有些陌生了。

　　继科迷糊了一会，猛然醒悟马龙是想起某些过往伤痛的记忆，他顿时也局促不安起来。他们之间是很少聊那些往事的，继科从没有主动去追问什么，而马龙更宁愿刻意遗忘，毕竟伤口经不起一再揭开。过了许久，继科才轻声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乱来的。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我们都要好好的，长命百岁，一直在一起。”马龙伸手摸摸他的头，只答了一个字“好”。

　　继科很想靠过去在马龙肩头蹭一蹭，可是现在不能打扰他开车，只能一瞬不瞬的呆望他的侧脸，映着雪光几乎半透明的脸颊，以往温柔但是坚强的大人，竟也是如此脆弱而敏感。

　　许久，马龙才开口道：“老看我干什么？”继科一笑，故意道：“看你好看呀！”马龙的脸上竟然泛起可疑的粉红，斥道：“跟谁学的这么贫嘴？”继科再接再厉，干脆耍赖道：“当然是跟你学的！”马龙忍不住气笑了，瞪他一眼道：“我可没有教过你不尊重长辈。”继科故作吃惊道：“我哪有啊？我是说你教我要为人诚实，你本来就很好看啊，难道我说错了，你觉得自己很丑吗？”马龙跟他夹杂不清，干脆闭嘴不理他，继科自顾自的乐不可支了，后来两个人都笑起来，轻松的气氛又回来了。

　　直到中午才赶到滑雪场，两个人匆匆吃了午餐便去换滑雪装备。他们都不是很擅长滑雪，但是也不愿意麻烦请教练，两个人在初级雪道上自己练习了一会，良好的运动素质也显示出来，他们比一般游客都适应得快得多。继科提议要去滑中级雪道，马龙见他跃跃欲试，便也陪他一起去滑。两个人乘着索道缆车渐渐升到雪场高处，视野所及处都是茫茫白雪，滑雪的人只是散落的点点黑影，愈发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想要挑战自然，在风雪中疾行。

　　两个人在雪道起点检查好雪具，又活动一下腿脚，便开始准备正式滑行。马龙选择先出发，还特意叮嘱继科晚一点再滑，注意拉开距离。继科挥着雪杖，连连喊：“龙哥加油！龙哥加油！”马龙笑着一跃而下，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让他一点也不敢大意，努力调整自己的动作，尽量控制速度沿着雪道正中的位置滑行。

　　眼看山脚下的标志物越来越近，马龙心里稍微放松一些，突然听到风声之中传来急促的呼喊：“快让开！快让开！”虽然夹杂着风声他也立刻听出是继科的声音，他没办法回头看是怎么回事，情急之下只能偏移方向，向雪道侧面滑去，不过几秒钟他便感觉到有人影从他旁边飞速掠过。马龙一时没有注意自己脚下，整个人也站立不稳，还好他及时回神，没有摔个大跟头，只是跌坐在地，凭着惯性继续滑倒了终点。

　　马龙还没有站起来，就看见继科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焦急的连声问：“没事吧？没事吧？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马龙伸手让他拉自己起来，稍微活动下腿脚，虽然还是有点痛，但是自己站着没问题，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便镇定的说：“没事没事，还好我反应快，你滑得太快了吧！”继科又懊恼又后怕：“我不知道会加速这么快，后面根本控制不住，差点撞到你，吓死我了！”

　　马龙拍拍他说：“我们快让开吧，别人也要滑下来了。”继科扶着他往下走，马龙果然还是扭到了，走路的姿势不是很自然，继科越发自责了。马龙到休息室脱下雪具，检查了扭到的左脚踝，已经有一些轻微肿胀，滑雪场有配备医务室，医生过来看了看说问题不大，给他开了瓶红花油，让自己拿回去擦，休息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继科蹲在他脚边，按照医生交代的手法给他揉脚踝，可是医生说要尽量大力些，他又怕马龙觉得痛，不敢太过用力。医生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了，直接把他赶开，亲自动手。马龙忍不住叫痛，又怕继科担心，只得尽量忍着，龇牙咧嘴的脸都憋变形了。还好痛过之后，肿胀的感觉果然消退很多，马龙也能自己行走了。马龙还让继科自己去滑雪，继科斩钉截铁的说再也不滑了，马龙笑道：“没那么严重，下次我好了还要再多练习几次呢，难得来一次，你喜欢就多滑一会儿呀！”继科还是摇头拒绝，马龙也就没再坚持，反正时间已经不早，他们干脆提前去附近预定好的温泉酒店入住了。

　　在飘雪的隆冬泡温泉是一种很享受的体验，马龙特别定了一间有独立温泉池的套房，因为继科从小就有洁癖，以前冬天都不肯去公共浴池泡澡，到了酒店才发现钱花的很值。拥有独立温泉池的套房其实是联排别墅，屋□□院正对着雪山，用竹子和假山彼此区隔，用石头修葺的温泉池也足够大得游个来回。

　　继科换了泳裤，连寝衣也不穿，哆哆嗦嗦的冲出屋去，直接跃进温泉池，舒服的欢叫一声：“呜呼，太爽了！龙哥，你快来呀！”马龙听了不由发笑，还是认真穿好寝衣，又泡了两杯热茶放在池边小桌上，这才脱了衣服下水，而且只是坐在池边泡着，不敢动作过大。

　　继科从另一边潜水游过来，直到很近的距离才猛然伸出头来，还调皮的泼水洒到马龙脸上。马龙早就预料到他有此一举，也配合的用手捧水泼回去，两个人笑着闹了一会。可是马龙只是坐着不动，终究不如继科动作灵活，最后就任他洒了满头满脸的水，继科身上的倒是自己本来就打湿了。

　　继科也不好意思太过趁人之危，玩了一会就乖乖跟马龙并排坐着泡温泉，还想要继续给他揉脚，马龙说没事，让他安静呆一会，两个人就肩并肩的靠在池边欣赏着远处的皑皑白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清澈见底的池水下映衬着两双修长矫健的腿，一双肌肉略粗壮些的腿实在不老实，总想要去探直了撞旁边的腿一下，结果让他发现了一个有点沮丧的事实，他哀叹道：“为什么我明明现在跟你一样高了，腿却比你短一点点呀？”

　　马龙扑哧笑了：“这说明你身材比例不好呗，又有什么办法呢？”继科又笑又气：“才不是这个原因，我现在还小，身高肯定还会继续长，明年就比你高了。”马龙故意逗他：“身高比我高有可能，腿可不一定比我长。”继科说不过他，干脆动手去挠他痒痒肉，马龙笑着躲开，差点跌到水池里去，继科扑上去压住他还想继续进攻，马龙大声哎哟了一声，继科赶紧爬起来，紧张的问怎么了，马龙趁机扑过来把他推在水池里狠狠的憋了一会。

　　继科好容易探出头来噗噗大声吐水，抱怨道：“龙哥你太狡猾了，我再也不相信你了！”马龙稳稳的坐着，一本正经的说：“没骗你，是真的脚疼。”继科哼了一声说：“真的很疼吗？我看看！”他游过去用手握着马龙的脚，抬起来看了一眼，其实也看不出啥，结果也只轻轻摸了摸，没敢用力报复回去。

　　马龙伸直脚任他握着，脸上还挂着无辜的笑，隔着丝丝缕缕的水雾，好像一块莹白温和的暖玉。继科突然觉得心跳得好快，手上好像握着什么炽热的东西，他忍不住脱手丢开，也不好意思继续靠近他，干脆游到水池另一边远远坐下。马龙倒没有多想，自个儿泡了一会就站起来擦水然后穿好寝衣，只□□着脚站在温泉池边也不觉得冷。

　　之前泡好的茶已经变得温热，马龙自己喝了一杯，又端着另一杯送到继科身边去，叮嘱道：“喝点水吧，一次别泡太久，皮肤会脱水的，咱们明天可以继续泡。”继科低着头只看到他莹白的脚踝和纤长的小腿，赶紧接过茶杯转头去一口气喝掉，看也不看他便说：“知道了，我一会就不泡了。”马龙回屋去帮他把寝衣拿出来，等着他从水里站起来，湿淋淋的水珠不断滑落，滴滴答答砸在地板上，纤长的四肢已经显出结实的肌肉，腹肌都已经清晰可见，马龙不免多看了一眼，对比下自己过于白嫩的软肉，大概还是缺乏锻炼啊！

　　远离城市的霓虹和车鸣，夜晚似乎来临得更早一些。他们也早早上床休息，因为套房全是大床，他们一人睡一个被窝倒也相安无事，只是继科平常总是习惯脱光了睡，今天却反常的一直好好穿着睡衣。马龙还奇怪的问他怎么不脱衣服，继科只好找借口说觉得有点冷，马龙便提议说不如两个人一起睡盖两床被子更暖和，继科坚决不同意还说那样又太热了。

　　马龙看他别扭，只得随他去了，而且从一大早开车出发，他也觉得累了，在这样静谧放松的环境里，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张继科一动不动的躺了许久还没睡着，脑子里仿佛千军万马一样乱透了，又不敢动来动去吵醒旁边的人，最后数羊数了几百只才累得睡熟了。

　　结果他做了一个超级清晰的梦。梦中马龙一个人躺在水底仿佛溺水的样子，继科又着急又害怕，立刻跳下去要救他，等他沉到水底才发现，马龙竟然睁着眼睛朝他笑，仿佛在说他又上当了。继科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高兴马龙没事，他扑过去抱住他，马龙也立刻伸手回抱他，两个人四目相对，眼中都是无限的喜悦，不知不觉的便热吻起来。做着梦的人心跳的也特别快，梦境也随之混乱起来，一会儿好像是回到小时候，自己高高的骑在爸爸头顶，仿佛展翅飞翔一样无限雀跃，一会儿又好像就是刚刚，两个人还在泡温泉，自己握着他的脚踝，竟然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脚趾，多么羞耻而又隐秘的愿望，直让人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张继科从梦中醒来，心跳仍然如擂鼓一般，他花了好一会才确认自己仍然乖乖的睡在自己的被窝里，刚才的一切仅仅是个梦。可是后背的冷汗和内裤湿漉漉的感觉让他完全无法忽视，他侧头看着一尺之遥安详熟睡的人，窗外雪光将他的面孔映照得朦朦胧胧，他嘴角微翘似乎正做着一个美梦。或许他的梦中也有自己，可是一定跟他的梦完全不同吧。张继科呆呆的想着，连脸颊悄悄浸湿了也丝毫未觉。

　　马龙半夜醒来一次，发现继科把被子蹬掉了，冷得蜷缩成一团，他赶紧给他盖好被子，结果早上起来还是发现继科感冒了。他贴着他的额头摸了摸，热度烫手，他忍不住念叨他这么大人了睡觉还不老实，可是继科看着蔫蔫的话也不说一句，他也心疼得不行。好容易出来玩一趟，结果一个扭伤脚一个又病了，真是祸不单行。

　　早上温泉也没法泡了，马龙找酒店要了点感冒常备药给继科吃了，让他又睡了一会，到了中午才稍稍好些，他自己哪也没去，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他，但是继科睡得昏昏沉沉的，连口水也没喝。

　　中午退了房便打道回府，一路上继科仍然没有精神，马龙忧心忡忡的开着车，连脚踝又隐隐的痛也没在意。虽然病了，但是继科当晚还要回队里报到。回城之后，马龙先带他去看医生，挂完了一瓶水又接着送他回运动员公寓，等到自己回家已经晚上快十点，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脚踝已经肿了大包，虽然还带着红花油，可是自己按摩总是难以下手，他只得打算忍痛过一晚，等天亮了再去医院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