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相连》却月·箫

3、第 3 章

　　初到北京，各方面情况都比预想的顺利许多。因为前一年北京奥运会刚刚申办成功，全北京人对体育的热情关注到了一个高潮，特别是作为国球，更是关注的焦点所在。非常多家长抱着培养孩子的目的将他们送到各种乒乓球培训班去学球，马龙和崔庆磊合办的“龙的传人”乒乓球学校更是大受欢迎，建校第一年就收满了学员。崔庆磊虽然是主要投资人，但是不方面亲自出面，因此让马龙出任校长，还另外招聘了两个年轻教练和一个退休的老教练，总共要教上百个小孩子，分为下午、晚上和周末班。

　　马龙除了要教学员，还要管整个学校的各项事宜，整日忙得团团转，而且周末根本不能休息。张继科每周休假的时候，也只能来乒乓球学校陪马龙上课，顺便也教小孩子练练球。他作为国家队队员，自然受到所有小孩子的崇拜和欢迎，每次只要他出现，总是被一个接一个的小球员围着问东问西，能拉着他练几个球更舍不得放手。他忍不住跟马龙抱怨，自己休息的时候比在队里训练还累。马龙忍不住笑他活该，叫他自己在家休息也不干，非要跟着一起去学校。

　　张继科当然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家里，好不容易每周才有一天能跟马龙相处，自个儿待在家里还不如在队里休息不回来呢。而且他喜欢看马龙教小孩子练球的样子，总是那么耐心细致，一遍一遍的讲加上做示范动作，还手把手的给小队员矫正动作。这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跟马龙练球的情景，自从进了省队，马龙就不教他了，而且两个人也不会正经打一场，偶尔才能跟他拉拉球练一会。所以张继科看到马龙又亲手握着一个小男孩的手教他动作的时候，竟然忍不住有点吃醋，那小孩可比自己小时候笨多了，教了这么多遍都不会。

　　继科看马龙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空搭理他，自己被小孩子缠了一上午也觉得有些累，便悄悄溜到马龙办公室去想偷会懒。办公室里有个小沙发，马龙的外套正丢在上面，继科干脆将外套蒙在脸上，挡住初夏刺耳的阳光，舒舒服服的打个盹。他嗅着外套里残留的熟悉的气味，是一种清爽干净又带着微微暖意的味道，他努力想了想，大概是热牛奶的气味吧。他小时候马龙为了诱导他每天喝牛奶长身体，因此都热好牛奶陪他一起喝。现在自己住在队里就懒得喝了，回家住的时候总是少不了要被递上一杯，他心想大概是马龙自己喜欢喝吧，他不在家的时候马龙也维持着这个习惯。

　　继科长了一个挑剔的胃和敏感的舌头，根本不像其他运动员一样什么都贪吃，经常某些东西一段时间吃多了就腻了。从小马龙为了给他补身体，各种鱼虾肉蛋奶换着花样喂他吃，他就耍赖让马龙吃了他才吃。他也不知道那时候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大概是看到马龙吃得特别香甜的样子，才能挑起他的食欲。其实现在他自个儿倒是宁愿吃素，可是马龙担心他体力跟不上，每周等他回家都要大补一顿。夏天到了，新鲜海虾刚刚上市，马龙起了一个大早去海产市场买了活虾回来做给他吃，还跟他开玩笑说以形补形，吃了虾弧圈球也拉得好。

　　继科懒懒的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摸摸肚子，早上吃的太多现在还没消化完，不知道是天气燥热还是刚才练球有点累，他不知不觉的伸手进球裤里往下摸了摸才觉得舒服许多。他有些难耐的侧身蜷着腿，衣服包住整个头脸，也没在意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只是凭着直觉想要缓解一下内心的躁动。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他深呼吸着外套里有些稀薄的空气，那种熟悉的味道感觉好像睡在家里的床上一样。可是一时之间还不能得以解脱，他忍不住低吟了一声，手里的东西愈发握得紧了些。

　　大概人越是紧张的时候，感官也越是灵敏，他虽然蒙着头，也听到办公室的门轻轻推开的声音，吓得他立刻僵住，动也不敢动。马龙看到他果然躲在办公室里，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放轻脚步走进来，低声笑道：“还不到中午怎么就要睡了？午饭也不去吃了吗？”张继科听着他越走越近，一急之下就用另一只手扯下蒙着头的外套，正好盖在下半身，故作不耐烦的说道：“都没睡着就被你吵醒了。”马龙在沙发旁边挨着他坐下，低头看他说：“醒了正好，到时间吃饭了，学校食堂师傅给教练们单做了几个菜，你也就在这吃吧。”

　　张继科感觉自己挨着马龙的半边身子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是下半身那地方还是不能立刻消退，他别扭的翻身坐起来，将马龙的外套斜披在身上，找借口说要上洗手间，就立刻抢先冲出门去。马龙还坐在沙发边楞了一下问道：“哎，你拿我外套干嘛？是不是衣服穿少了？这天都这么热了，你该不是感冒了吧？”继科顾不上回答他，跑到隔壁洗手间找了个空位钻进去拉上门，这才喘了口气，再低头看看刚才“坚强不屈”的小兄弟，这会儿竟然乖乖软下去了。他感觉浑身都卸了劲，靠在厕所门板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自从第一次在家里出糗以后，后来他只在队里睡梦中遗过两回，每次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早上醒来除了要多洗一条内裤以外，也没觉得有多大不同。周末在家睡觉的时候，他总是有些忐忑，可是后来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今天竟然大白天的就干了这事，着实让他惊讶，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意识用手来抚慰自己，之前可都是睡着了不知不觉发生的。但是今天这半途而废的体验感着实不太好，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继科在厕所里呆了一会不得不出来，他将马龙的外套干脆穿在自己身上，两个人的尺码现在几乎是一样的，又用冷水洗了洗脸，彻底清醒了才敢走出卫生间。马龙就站在门口等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总觉得他似乎有点怪怪的。继科脚步不停直接朝前走，还边说着：“哎呀，我都饿了，终于可以吃饭了！”马龙只得赶上去，搭着他的肩膀，笑道：“饿了好，饿了才能多吃，你运动量大，吃的其实不算多！”

　　结束了一天的培训课，马龙还是回家亲手给继科做了顿饭，然后再开车送他回运动员公寓。虽然手头不宽裕，可是没车实在不方便，他刚贷款买了辆便宜国产车，因此每周都坚持接送继科。继科最近的表现也很争气，虽然在二队里他都是最小的运动员，几次队内循环赛他都名列前茅，教练因此特别安排他去参加下月的日本公开赛，当然只是参加U21组，可也是一个弥足珍贵的机会。

　　两个人一路上都在讲去日本比赛的准备，是二队主教练肖指导亲自带队，虽然还有几个年纪大些的队员也一起参赛，不过肖指导已经明确说最看好继科，让他加强训练做好准备。继科难掩得意的给马龙学肖指导讲话的样子，乐不可支的说：“你知道肖指导是个光头，他一激动了就脸和头都变红了，活像喝醉了似的，特别好玩！”

　　马龙想提醒他不要对教练不尊重，可是又不想扫了他的性子，只笑问道：“听说肖指导可严厉了，脾气也不是特别好，你怕不怕他罚你？”继科扬着头说：“肖指导才不会罚我，他虽然爱骂人，可是我不怕他。他说过运动员有个性没关系，只要好好训练出成绩，他就喜欢！”马龙看他一眼，又问道：“那你会怕哪个教练呢？”继科想了想说：“其实国家队教练都挺好的，比省队教练脾气还好呢，最多骂几句，罚也就是罚长袍，不像省队教练不听话就打人。嗯，可能就蔡指导有点吓人，可是他也不直接带我们，就是远远的看着不敢跟他多接触。”

　　“你在省队被教练打过吗？”马龙有些担心，继科的脾气是从不诉苦的，真的受了委屈也不会告诉他，他以前一直觉得继科表现好，应该受教练喜欢，可是也难免有脾气不好的教练爱随便管教运动员。继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以前也挨过几次打，不过都不痛的，就是踢一脚拍一巴掌什么的，小时候听教练训话总是喜欢动来动去的。其实这都不算被打了，我还见过其他队员因为比赛输了，被教练用棍子打的，那才叫惨。”

　　马龙忍不住心疼，可是也不能批评教练什么，只伸手按在他腿上轻轻摸摸，说：“以后有什么事都告诉我好吗？”继科伸手与他相握，手指交叠在一起，都是一样的细长干净，他摇头说：“没事，我都长大了，教练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马龙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答应我，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因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会更担心。”继科点头笑了：“当然，我什么时候瞒过你啊。”马龙也笑：“现在是没有，我得提防着你以后人大心也大，多了很多秘密我也不知道呀。”“才不会呢！”继科一口否认，语气特别诚恳，可事实上难免有些事情是没法说出口的，只是他当时忘记了而已。

　　为了准备公开赛，继科连续两个星期没回家，等到他从日本回来的时候，马龙特别调了自己的班，一早就去机场迎接。继科一打完比赛就给他打了越洋电话，这次他真的拿了U21组男单冠军，不负教练的期待。电话里继科兴奋的给他讲比赛过程，倒让他出了一身冷汗，这次决赛继科竟然是在0:3落后的时候连扳四局，最终击败了东道主选手夺冠。

　　马龙在机场出口等了许久，好容易看到从日本飞来的航班已经降落，又过了大半小时才看到人陆续出来，远远的就看到继科推着大大的行李车走在队伍之中，马龙想要挥手又担心他看不见，大声喊他也似乎有点出格，只能尽量探着身子看他走近些。没想到继科一出来也看到了他，推着行李车跑了起来，直冲到他面前来，将行李一丢就扑过来抱住了马龙。

　　马龙也紧紧的抱住了他，想要说些祝贺的话却说不出口，只会拍着他的背低声傻笑了。继科开心的连连说：“龙哥，我好想你！我都不知道你来接我，是不是特意要给我惊喜？”马龙看到更多穿着国家队队服的人走了出来，连忙将继科拉开，小声说：“别撒娇了，你教练队友都看着呢。”有着显著发型标志的肖指导正望着他们笑，继科转过身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相互介绍道：“这是肖指导。肖指导，这是，是我爸！”

　　肖指导第一次见到马龙，很意外他竟然这么年轻，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客气的说道：“哦，继科爸爸你好，听说你也是乒乓球教练，咱们也算同行啊，怪不得你把继科培养的这么好！”马龙谦逊的说：“肖指导您好，您说的太客气了，我其实只能算业余教练，继科的成绩更离不开您的栽培。”肖指导快人快语，并不客套：“其实继科在我这才不到半年，主要是他基础扎实，人悟性又高，这个就是天赋和从小打的底子。不过你放心，这孩子我看错不了，以后只要不出岔子，肯定也是个世界冠军的料。”

　　马龙转头看继科一脸得意，也不好过分谦虚，只诚恳的说：“我没有不放心，有国家队各位指导的培养和管教，我相信他也错不了。我只教他一定要听话，不辜负教练的辛苦付出。”肖指导拍着继科的肩膀，笑呵呵的说：“还好还好，我喜欢这小子有点个性，胆子大，打球才有气势能赢球。”继科在旁边越听越嘚瑟，嘴角都咧开了，马龙心里既骄傲又暗暗叹息，这孩子还是缺人时刻提醒他。

　　继科还要跟队友们一起回国家队报到，马龙只能在机场见他一面，又独自开车回家，还好到了周末他能正常回家休息。听说他比赛得了冠军，学校的小孩子们更加崇拜继科哥哥了，一整天都围着他问东问西的，还要马龙来解围，催着他们去练球，继科才能脱身。

　　后面接二连三又有不少比赛，主要是各种洲际的青少年比赛，继科出国的频率增加了许多，虽然经常周末不能回家了，可是每次比赛都会细心挑礼物带回来，买了各种钱包、球鞋等所费不菲的礼物，马龙连连叮嘱他以后不要再买贵的，可是到了下一次拿出来的礼物还是不便宜。马龙也没办法，心想他这大手大脚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以后还真得自己给他管钱，不然拿再多冠军奖金也不够他花的。

　　其实到了国家队，继科已经有固定工资和一些比赛奖金，基本上不再找马龙要钱。马龙努力工作，只想早一些攒够钱能在北京买房子，那样才算是他们真正的家，不像现在这样狭小的出租屋，继科住着大概也不舒服吧，虽然他现在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马龙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常常幻想将来的房子要怎么收拾，至少得买套有三间房的，100平米就差不多，一人一间卧室，然后再弄一个乒乓球房，得面积大点的房间，继科现在长大了，再像以前那样可活动不开。

　　转眼到了下半年，国家队要进行一二队的升降级比赛，先分别进行一队和二队的大循环比赛，然后由一队的后四名和二队的前四名打升降级，根据比赛结果决定升级或降级。国家队的竞争是非常激烈的，从没有一劳永逸的固定位置，稍不努力就可能被人打下去，但是这种机制也是人才脱颖而出的最好保障。

　　继科为了准备这次比赛连续一个月没有回家，只每个星期给马龙打一个电话，通报一下近况，说的最多的还是最新的比赛成绩。第一阶段他就拿了二队第一名，第二阶段本来他也信心十足，可是因为他冲得快，别人对他防得也紧，加上经验还是不足，比赛输了两场，最终排名是第二。这也意味着他从此进入一队了，离他进二队才也不到十个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