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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落水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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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玄璎不会浮水。
她在落水后唯一的想法就是,上去后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揍死张溯这混蛋。
她在水中一阵手忙脚乱瞎扑腾,结果反倒越扑腾越沉,眼睛几乎已睁不开,但耳朵却还能听见声音。她仿佛听到张溯在笑,笑得非常幸灾乐祸:“天凉水冷,楚兄就算想要洗澡也不至于跳湖吧?”
还好楚玄璎耳朵嗡嗡乱响,听得并不真切,否则现在即使不被溺死也得被张溯活活气死。
待最后一丝声音也被湖水淹没,楚玄璎就连顺应本能向上扑腾都开始变得吃力。张溯特意赶在楚玄璎两眼一翻快要就地蹬腿前把她拎了上来,然后事不关己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看楚玄璎趴在地上一顿猛咳,嘴角微扬,挂着一点使坏得逞的笑意。
楚玄璎直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心肝脾肺都快被咳出来了,形容甚是狼狈不堪。
原本楚玄璎还打算出来之后像诉心一样谨言慎行少惹事,可熟料总有许多麻烦不请自来。她压抑了一天的怨气终于在刹那间悉数爆发,才刚刚恢复一点气力便踉跄着站起身,挥舞着被湖水冰得冷飕飕的手掌朝张溯脸上狠狠扇去。
当然,没扇着。
张溯预料到什么一般躲得飞快,回手捉住楚玄璎意欲再次行凶的手腕调侃道:“楚兄当真这么想亲近在下这张脸?”
楚玄璎并指为刃,挣开张溯的手直直向他眼上戳去:“你是瞎?看不出来我想扇你?”
张溯身形转的飞快,三两步间已换作另一个方向绕到楚玄璎面前,贴着楚玄璎的脸皱眉观摩:“既然想扇我,那为何脸却红得这样厉害?”
张溯刚说完,楚玄璎便对着他劈头盖脸打了个大喷嚏,冷哼道:“你去水里泡一阵看看脸会不会被冻红?”
这一下,张溯算是被喷了个狗血淋头。他脸色立时阴沉下来,停住手下动作,拎起楚玄璎的领子便往外拖:“下去换衣服。”
楚玄璎气没出够哪里肯停,手腕一扬又要向张溯脸上打来,却蓦然身体一僵,被人将穴道点住。
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溯。她虽知对方武功在她之上,但她也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可刚才他点她穴道那一下,她竟连看都没看清楚。这该是多么快的速度,又该是多么高明的武功?这样厉害的人又有什么忙非要她来帮?
张溯将楚玄璎拦腰抱起,也不知真心还是假意地忏悔起来:“在下这手脚向来不太稳当,刚刚累及楚兄下水全是在下的错。劳烦楚兄屈尊随在下去客房换套衣裳,否则万一楚兄染上风寒,在下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那声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难过有多难过,搞得好像被扔到水里差点没淹死的是他一样。
楚玄璎就差没把一口铁牙咬成粉碎囫囵吞了。如今他点着她的穴道,就算她不愿又能如何呢?推她下水的也是他,怕她生病要去换衣服的还是他,这姓张的到底是找她帮忙的,还是专程把她骗来当猴耍的?
楚玄璎决定不管张溯找她帮什么忙,她要不把这个忙帮成乌烟瘴气一团糟,她就对不起今日落了水难的自己!
张溯满脸享受地抱起楚玄璎离开湖心亭,不知是不是故意炫技,他在离开时特地一个荷花石雕也没踩径直飞了出去。轻功之高,当世也罕见几个。
只可惜“水上漂”这门好轻功你自己施展出来是一回事,被别人抱着施展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当楚玄璎背朝水面头晕目眩地随着张溯飘忽前行时,脑门上的冷汗早已不受控制地涔涔而下。她惊慌之下口不择言地喊道:“放开——放我下去!”
丝毫没意识到被放下去的结果只会是再次掉入水中。
万幸张溯不是个听她话的人。
张溯抱着楚玄璎大步流星扬长而出,引得许多仆从纷纷侧目。楚玄璎好歹骨子里是个女的,被人这样抱着难免有些惊悸,一时间挣扎的声音有点大。不知为何她看到周围侍候的仆从竟都以一种诡异难言的表情看着她,仿佛她即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于是她非常识相地闭嘴了。
闭嘴没一会儿,她便咬牙低声对张溯说:“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张溯十分夸张地惊诧道:“那怎么成?一旦放开楚兄,楚兄定要打上在下一顿,在下可当真消受不起。”
楚玄璎:“......”说的好像她能打得过他一样。
幽深的小径越走越暗,连掌灯的仆从都不见了,只剩下月夜微风和楚玄璎此刻异常错乱的心跳。她终是忍无可忍:“你快放我下来,否则本少侠以后一定让你好看!”
谁知张溯闻言却不以为意地笑了,沉吟片刻,万分不要脸道:“不用以后,我本来就好看。”
楚玄璎彻底无话可说了。姓张的不仅软硬不吃,而且皮糙肉厚,以后千万别落到她手里,否则今日之耻定要他加倍奉还!
张溯自然听不到楚玄璎内心针对他的种种豪情壮志,反正也已经把对方气着了,他也不在乎再添两把火。于是他笑吟吟地贴着楚玄璎憋得通红的脸细细品味半天,方才慢条斯理地打趣道:“楚兄的脸怎么又红了?现下我抱着你,总不会是被冻得吧?”
是被你气的可——以——吗!
楚玄璎垂下眼皮合上眼,闭塞双耳、绝圣弃智,不打算再听从张溯嘴里说出的任何一句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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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去客房,张溯却把楚玄璎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吩咐下人置备好沐浴用的热汤,然后便作势要给楚玄璎脱衣服,吓得楚玄璎差点没当场大叫“非礼”。
张溯觉得,楚玄璎那双眼睛如果瞪得再大点就可以彻底脱眶了。为防止楚玄璎的眼睛发生什么人间惨剧,张溯见好就收地缩回手,问道:“楚兄可有随身带的衣物?”
楚玄璎颤巍巍地实话实说:“没有。”
她自诩自己是个席丰履厚的有钱人,衣服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买就是了,随身携带实在太沉。诚然她现在的确急需一套新衣服但却并不能够买到。
张溯径自走去一旁的木柜,翻找半天才从里面拿出一套叠放整齐的衣物放到楚玄璎身边:“湖蓝色的外衫,楚兄可喜欢?”
湖蓝色的衣服,正和楚玄璎身上这套湿衣服颜色相同。
楚玄璎白了张溯一眼,没有回答。她闷闷道:“把我穴道解开。”
张溯在楚玄璎身边蹲下,含笑道:“那是自然,只是楚兄千万要换下湿衣服,否则一旦着凉,就要耽搁正事了。”说罢便迅疾出手为楚玄璎解开穴道,然后脚底生风般飞奔出门,仿佛真的害怕楚玄璎会跳起来揍他一顿似的。
楚玄璎隐忍地长出一口浊气,对着门一阵冷哼。反正耽误正事也是耽误他的正事,归根结底怪他咎由自取。不过如果真的着凉,也还是她自己遭罪就是了!
楚玄璎嫌弃地看着眼前不知被人用过多少次的浴桶,赴死一般踏了进去。
她匆忙换洗完毕,盯着一身上下湖蓝色的衣裳外衫兀自发愣。
张溯的衣服,穿过的,旧的,嫌弃......
要不要现在逃走?虽说答应张溯要帮他的忙,但却也是张溯陷害她入狱在先。她就算违约,也不算背信弃义。
正思量间,便有人过来敲门,碧萝脆生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叔叔在不在,我爹叫你和楚大哥过去吃晚宴——”
楚玄璎犹豫了一下,还是给碧萝打开门。碧萝见是楚玄璎,还是一副刚刚出浴的模样,立马惊讶地掩口低呼:“楚大哥你这是——我小叔叔没把你怎么样吧?”
楚玄璎刚想抱怨一句自己被人推下水了,便听碧萝又道:“楚大哥你千万要小心我小叔叔,他简直辣手摧各种花,他——”
“咳咳——”张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神色不悦地看着碧萝,小丫头忙挠挠脑袋僵声道:“哈哈哈小叔叔晚上好,别忘了带楚大哥过去吃饭,我先走了再见。”
然后便像被人踩到尾巴一般跑没影了。临走前还不忘嘟囔一句:“倒了个霉的,怎么最近说人坏话总被听到呢......”
楚玄璎的头发沾水未干,只松松散散地用一条发带束在脑后,脸色微醺,还未褪去闷热,平白添了许多柔媚之态。
张溯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自己昔年衣物的少年,喉咙突然有些发干。幸好天色够暗,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失态。
他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带路引楚玄璎去会客堂食用晚宴。楚玄璎一路无话,可张溯却看着心情不错。在前面摇着把破扇子荒腔走板地唱起小调来:“薄薄酒,胜茶汤。粗粗布,胜无裳。丑妻恶妾胜空房......”仿佛方才整楚玄璎那一顿完全是饭前娱乐身心的开胃活动,这让楚玄璎觉得非常不爽。
不过这小调唱的倒颇符合张溯的气质——贪喝爱穿又好色!
行至半路,张溯忽然想起什么般驻足停下,转身问楚玄璎:“楚兄就不好奇在下找楚兄帮的是什么忙?”
楚玄璎当真是兴趣缺缺,如实答道:“那是你的事,你总会说。”
这个答案倒是丝毫不出张溯的预料。他又问:“那若是在下要楚兄帮我闯龙潭过虎穴,楚兄也肯去?”
楚玄璎无语地白了张溯一眼,哼哼道:“要我替你出生入死?做梦呢?我充其量就是帮你点小忙。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人可惜命得很,遇到危险跑得比谁都快,你最好别对我抱太大希望。”
张溯闻言不易察觉地微微笑了,眼底有什么呼之欲出的情愫刚刚浮起便又寂然沉淀在漆黑如墨的深眸当中。
他说:“楚兄肯帮忙,我就万分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