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第 62 章 ...

  •   宁王得知消息也有些讶异,问:“验过内脏了吗?”
      金风道:“没有。小侯爷说不许损伤遗体,两名仵作只好先来禀报。”
      宁王问:“他还在验尸房?”
      金风道:“是。”
      宁王想了想,道:“让仵作暂且先回去待命,这时候和陈飞卿起冲突不是明智之举。但你让埋伏在周围的人都盯紧,不管傅南生是真死假死,苟珥闻到了风,就一定会来抢。”
      金风应了一声,退出屋子,将门关上。
      一直抱臂站在旁边的陈醉这才开口:“你也还是不信傅南生会真死?”
      宁王看也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傅南生何其自负,他杀已经很不可能,更不会是自杀。世间的人都绝望而死,他也绝不会自杀。”
      陈醉嗤笑了一声:“和我舅舅一样,是吗?所以你一开始就那么憎恶傅南生,你将傅南生当成了我舅舅在恨。”
      宁王只当作没听到。
      陈醉却不依不饶,继续道:“傅南生有这么像我舅舅吗?我娘说我长得像我舅舅,可我跟傅南生可长得一点也不像。”
      “出去。”
      陈醉反倒笑得开心起来:“我才不要出去,我在等着你生气。”他朝前走了一步,弯着腰,凑在宁王的脸边,有些兴奋地道,“你一生气,就要罚我了,和上次一样。”
      宁王猛地起身,反手去擒他。
      陈醉侧身躲过了这一手,却还是被宁王抓住,重重地往后一推。
      他瞅准时机,拽着宁王的衣襟一同倒在榻上。
      宁王被他抓着衣襟,倒在他的身上,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陈醉笑嘻嘻地去抓他的要害:“你这年纪也该是正勇猛的时候吧。”
      宁王一条手肘摁着他的胸令他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
      陈醉继续笑嘻嘻的:“憋久了容易憋坏,男人你是不想喜欢了,就当肏女人,把灯一吹,黑乎乎的,我背过身去,就都是一样了,来回我又不介意。”
      宁王冷言道:“我介意。”
      陈醉仍不当回事儿似的,笑嘻嘻地松了手:“王爷就是王爷,挑三拣四,难伺候。”
      宁王站起身,理了理衣襟,转身朝门口走去。
      陈醉的笑意渐渐地消失了,他望着屋顶房梁,露出比笑还要难受的神情,问:“你杀了我舅舅,杀了我娘,杀了我爹,杀了我舅舅所有的亲人,为什么就是不杀了我?”
      陈醉一直以为是傅南生杀了自己的爹,直到宁王说,那时候他一直在找所有与那个人有干系的亲人,找到花街里,便一剑刺穿了。

      宁王仍然没有说话,伸手去开门。
      陈醉喃喃地道:“因为你觉得让我活着最难受是吗?你又不折腾我,不折磨我,你就不管我。你还不如折磨我。”
      宁王开门出去了。
      门敞开着没关,夜风十分的冷,灌了进来。
      陈醉打了个哆嗦,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梁玉是在塞边,他娘带着他一路逃过去的,东躲西藏了很久,还是被发现了。
      他见躲不过去,干脆指着梁玉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梁玉便干净利落地杀了她。
      陈醉以为他也会杀了自己,因为那个时候他的眼神里面只有恨,整个人如寒霜利剑。
      那时陈醉年纪不大,第一次见到那么仇恨的眼神。
      一个好看得不得了的人眼里,有着仇恨得不得了的神色。
      然而梁玉没有杀他,只让人将他绑着带回去,一路上不管他说话提问还是叫骂,都没搭理过他。
      带回京城里,陈醉就被关进了王府的柴房,没人打他也没人骂他,三餐照吃,甚至每天还有人给他一盆水洗脸。
      关了整整一年。
      陈醉偶尔能从门缝里看到梁玉经过,可梁玉一眼都没看过柴房,好像不知道里面还关了个人似的。
      一年之后,金风来柴房,让陈醉滚蛋。
      陈醉莫名其妙地滚蛋了,在外头摸爬打滚,到底还是活了下来,还到处学了本事,跟安国侯府的小侯爷成了兄弟。
      他想过给他娘报仇,想了很多年,终于有些本事了便跑回去刺杀梁玉,当然没成功,还被打了个半死。
      梁玉很轻易就认出了他是谁,没杀他,反而把他留在王府治好了伤,给他讲了一个并不很长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面,他舅舅害死了很多的中原人,他娘帮着他舅舅害死了很多的中原人。
      讲完之后给了他一把剑,说要和他一决生死,各自报各自的仇。
      陈醉跟着他去了后山,尚且还有些懵懂,便已经将剑刺进了他的身体里面——梁玉根本就是自己迎着剑上去的。
      陈醉自然是扔了剑,一脸茫然地看着梁玉。
      梁玉冷冷地朝他道:“从今往后,本王与你互不相欠。”

      陈醉也不知道自己是狼心狗肺还是没心没肺。
      爹死在了青楼里,便觉得这是活该,懒得去报仇,娘被仇人杀了,他更爱上了这个仇人。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娘被梁玉杀了,他却爱上了梁玉。
      最可笑的是,梁玉十分的厌弃他。
      可梁玉就是不杀他,非得留着他的一条命,先是说不杀孩童,后来又说因为他和小侯爷是兄弟,再后来,终于说了实话,说要留着他,看着他这张脸,就能永远不忘记那段耻辱。
      陈醉是在黑暗当中听见这个实话的,黑乎乎的,他背着身,也看不见梁玉的神情,只觉得那声音低哑得咬牙切齿,一点也不像梁玉平日里的声音。
      平日里,梁玉对他是很冷静的,冷静到了他觉得自己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仇家。若是当着陈飞卿的面,梁玉甚至还不介意在他面前露出些笑意。因此他一向觉得,陈飞卿是自己的贵人。
      最后陈醉还是偷偷地转过头去,偷偷地看梁玉那个时候的神情,有那么一些扭曲,和声音一样,一点也不像平时的梁玉,有些狰狞。
      陈醉还是挺满意的,还好梁玉没有干脆让别人来惩罚他。
      他趁着梁玉那么一瞬间的松懈,偷偷地去亲他,他跟在油锅里似的煎熬了那么久,就为了等这个时候亲这一口。可他刚刚碰了一下嘴唇,甚至怀疑自己根本没碰到,就被扇了一巴掌。
      然后梁玉就起身走了。
      他也很生气,嚷了声“舅母”。
      梁玉都没有搭理他。

      陈醉用一百两银子换了一颗药,用这颗药换来了一个空洞洞的心口。
      他挺满意的。
      挺满意的……
      其实,一点也不满意。

      验尸房里只有个小小的窗户,此时外头的太阳也已落了下去,陈飞卿仍站在原处,沉默地看着傅南生的尸身。
      傅南生居然是自杀的。他无法相信这件事,甚至产生了和宁王一样的怀疑,怀疑傅南生是在诈死。或许正如宁王所说,傅南生左右逢源,这边应承得好好的,那边却又和苟珥商议出了如何金蝉脱壳。
      又或许……
      ……总之,无论是为了什么,傅南生都怎么可能会自杀?
      陈飞卿很难接受这件事。
      傅南生似乎是为了那天在牢里两人的几句争执才自杀的,可这不像是傅南生能做得出来的事……
      陈飞卿又在心里问自己:真的不像吗?
      他直到此时此刻,也从未真正敢说自己了解傅南生。傅南生的心绪变得特别快,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出来的事情总也和常人不同。这样一来,似乎傅南生就为了那几句争执自杀,也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了。
      何况,傅南生从以前就很爱赌气,当年在漠国为了陈飞卿不肯接受他的求爱,便一赌气跑了,差点死在异国他乡。如今虽然几年过去了,不过也就是变本加厉。
      这样一想,陈飞卿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是难过还是恼怒了,只能感受得到浑身都是冰凉凉的,手和脚都是凉的,心也是如此。
      就在这忽然的一瞬之间,他突然有那么些明白了,为何傅南生这些日子里总有些欲言又止,总有些别扭,总喜欢故意耍些小性子,然后又眼巴巴地问他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不喜欢了。
      那个时候陈飞卿并没当回事儿,可如今想来,好像明白了。再一想起皇上与宁王、陈醉所说,就更明白了。
      傅南生的性情可能确实是没改过,只是略微的比当年要懂得藏着,把他一身的毒刺都藏起来,一步步地扮出了一个看起来柔情似水、百依百顺的人。
      其实,陈飞卿并不是那么喜欢温柔体贴的人,他认得的名门闺秀多了去了,除了公主比较活泼些外,其他的女眷大多都很温柔体贴,可他从未心动过。
      傅南生常常问他喜欢自己什么,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喜欢自己的,陈飞卿总是很难答上来,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就令傅南生更不满了。
      可原因实在很难以启齿,说出来恐怕比顾左右而言他的后果要严重得多,他傻了才会老实作答。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因为什么喜欢上了傅南生,实在要追溯起来,只能想到以前他总梦见傅南生的事儿,那些梦里总是些不太光彩的事情。
      这也罢了,后来傅南生当真对他做了梦里的一些事,他便有那么些想要得寸进尺,把梦里发生过的事全都做了。或许傅南生说得没错,他就是和其他男人没什么差别,就是想睡他罢了。然而陈飞卿很不想承认这一点,至少不想对傅南生承认这一点。
      也不知道为什么,傅南生将他看得很高,仿佛他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也没有人该有的七情六欲似的,比外头那些人的夸赞更加的真情实感,却也更加的夸张。
      然而陈飞卿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至于很差,也绝没有傅南生想的那样好。他真没什么和别人的大不一样,他很贪恋傅南生的身体,很想和傅南生行周公之礼,就算是没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曾自顾自地想象过一些很不尊重傅南生的事。因此每次傅南生那样讲的时候,他其实是很心虚的,也很尴尬。
      陈飞卿心想,或许傅南生就是一直为了这件事在耿耿于怀。因为幼年的经历,傅南生本就比常人更敏感些,恐怕早就不知道已经难过到了哪里去。也因此,傅南生不肯将心里的事都告诉他,仍然一意孤行的去做那些不应该做的事,因为看出了他并不那么值得信赖。
      多可笑,他一厢情愿的想要成为傅南生的倚靠,结果此时此刻仔细地想,才发现自己确实不多么值得倚靠。作为惩罚,一切走向了今日这副模样,恐怕其中有绝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在于他的身上。
      傅南生是被他活活逼死的。
      陈飞卿这样想着,心口里便像是有病痛一般,一股一股地抽搐着,非常的难受。
      他紧紧地握着傅南生的手,把冰冷的手背贴着自己的脸,仍然非常的难受。
      他轻轻地向傅南生道歉,可是傅南生却没有开口说要原谅他的意思。

      早朝过后,宁王跟着皇上一路去御书房,将昨日的事说了出来。
      皇上的精神又不好起来,恹恹地,半晌才问了一句:“飞卿还在验尸房里?”
      宁王点了点头。
      皇上道:“朕与皇叔想的一样,认为傅南生不是会自杀的人,更不会就为了几句拌嘴自杀。可惜,飞卿不一定这样想。”
      宁王道:“飞卿向来重情,恐怕如今很自责。像傅南生这样的人,无非也就是耍这种手段,做这种打算,然后在心里颇为自得。”
      皇上默然地看了宁王一会儿,又别开目光,问:“苟珥那里还没有动静?”
      宁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虽然在傅南生的掩护下让苟珥逃了,可臣派去的人到底也是找出了点踪迹,一直在跟着。如今傅南生出事,苟珥倒想救人,可他多少猜得出这是个圈套,便在暗中找寻大王子埋在京城的眼线,想要借此行个方便。”
      皇上问:“他找得出来吗?”
      “不一定。大王子生性多疑,布下的眼线很多都是彼此不认识彼此的。”宁王道,“傅南生倒是猜出来几个过,恐怕也告诉过苟珥,就看苟珥怎么利用那几个问出更多的来。”
      皇上无奈地笑了笑:“傅南生倒确实也是伶俐。”
      “伶俐不是坏事,”宁王面无表情地,“但若将伶俐用在不该用的事上面,便只会成为他的死因,也不是什么好事。”
      皇上又看了他一会儿,问:“皇叔,婷儿那件事,朕一直在想,傅南生为什么要那样做。”
      宁王心知皇上这是疑心到了自己,却丝毫不为所动,只道:“傅南生好妒,公主与飞卿的婚事一直令他耿耿于怀,难说他对公主会是什么心思。当然,公主一向对他不薄,或许正因如此,他最终还是将郑问其送了去。”
      皇上道:“朕是想问,皇叔利用婷儿的事来扣押傅南生、抓出眼线的计划,是在婷儿的事发生之后才有的。那么之前,傅南生做这件事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让小王子能娶婷儿,傅南生也不必在最后一刻将郑问其送去。若不是为了这事,他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他应该知道,碰了婷儿,朕便不会善罢甘休。”
      宁王面不改色地看着他,道:“这件事很容易想得明白,大王子让傅南生帮这个忙,傅南生不得不做,可最后一刻他或许是为了公主,或许是忌惮皇上,或许是为了陈飞卿,总之便换成了郑问其。皇上,臣许久以前就说过,漠国蛮夷不可信任,他们的眼中没有道理也没有礼义,与他们结盟便是与虎谋皮,迟早会引火烧身。”
      皇上长长地叹了一声气:“皇叔,朕知道你一向厌弃漠国人,且事情是在你身上发生的,朕说起来确实有些不痛不痒之嫌。但朕很想劝你一劝。寻常人报了仇便能畅快,便也罢了,可你却一直不得痛快,那就不如放下。你如今正当壮年,一生还很长,难道要一辈子都这样吗?”
      宁王平静地道:“漠国人一日不死光,臣便一日只能做个鬼。”
      皇上也无可奈何。

      再一日过去后,苟珥终于动手了。
      事情发生得看似突然,陈飞卿回过神来时,就听到外头打斗声一片。
      而苟珥已经推门进来,冷冷地道:“你若还想让傅南生活过来,就把他给我。”
      陈飞卿拦在尸身前面,问:“傅南生果然是诈死?”
      苟珥反倒冷笑出声:“我真该给他另一颗药,让他此刻虽然身不能动,耳朵却还听得到。也好让他听一听,你从来就没信过他。”
      陈飞卿不想跟他争辩些无谓的事情,正准备再问一遍,就听到苟珥道:“不过很可惜,只有我知道他是诈死,他自己不知道。”
      “什么意思?”
      “你当我敢真给他毒死人的药?我还怕他回头就给我吃了。”苟珥有些怪腔怪调的,“所以他问我要的时候,我给了他假死药,若哪天他又发疯给不该死不能死的人吃了这药,好歹我还能补救回来。”
      苟珥说这话自然有做戏的缘故,但心里却暗暗地想,确实得防着傅南生发疯。以往在漠国时傅南生给大王子做事,那是实打实的发疯,除了把大王子的一个儿子给弄残了外,还差一点把小王子给弄死,气得大王子也发起疯来,若不是苟珥回去得及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傅南生常常骂苟珥是条疯狗,苟珥却觉得傅南生才是条疯狗。
      陈飞卿道:“把解药给我。”
      苟珥看傻子似的看他:“我怎么可能会带在身上给你抢?把傅南生给我,我自然会救他,不然就让他死了也罢。”
      陈飞卿不再跟他废话,劈手拿起竖在墙角的挑水木棍便朝苟珥打了过去。
      苟珥与他躲闪来往了几招,退在门口,道:“我真没带解药在身上,若傅南生七日之内还不吃解药,你就真是要给他收尸了。”
      陈飞卿问:“解药在哪里?”
      苟珥道:“在漠国。”
      陈飞卿道:“已经过去了两日,如今不足五日的时间,若路上出了任何岔子都会很难到漠国,你不可能拿他的命这么冒险,解药到底在哪里?”
      苟珥冷笑:“那你就想错了,解药确实在漠国,爱信不信。”
      说完,两人几乎是同时动身朝对方袭了过去,在小小的屋子里面缠斗不休。
      苟珥这两年的功夫愈发精进,也愈发刁钻,陈飞卿虽然能够不落下风,但同样占不到上风,心里又胡乱想着假死与解药的事,更是烦躁。
      就在这时候,窗外忽然被人扔进来一个火把,恰恰好落在尸体旁边的地上,沿着木板布料飞速地烧了上去。
      陈飞卿与苟珥同时大惊,苟珥用漠国话朝外头骂了句什么,陈飞卿没顾上听,立刻回身去灭火。
      趁着这时候,苟珥便用刀朝他背后劈了过去。陈飞卿躲避不及,生生地受了这一刀,却也顾不上还手,只顾得上提起墙角的水桶朝火源上浇了过去。
      苟珥见状,拽着傅南生的手往自己怀里一拉,便抱着往外跑。
      陈飞卿急忙追出去,见苟珥的身影已经纵上了房顶,他的人也都在打斗中刻意围了过来,阻止陈飞卿的追踪。
      陈飞卿彻底恼火了起来,一手握住劈刀过来的杀手手腕,手肘狠狠地朝他肋下击去,另一只手夺下刀来,顺势横劈过去,将那杀手的喉咙割断。接着一刻也不停留,翻身将身后偷袭的人一脚踹开,再将刀掷了过去。再然后,他反手握住又一个偷袭者的手,再次如法炮制,夺过了兵器。

      一夜过去,宁王抓着了不少的活口。
      有些宁死不屈甚至于服毒自尽的,但也会有不想死的,无非就是留着慢慢地招待。
      而苟珥没抓到,傅南生的尸身被苟珥抢走了,陈飞卿也一路追去了。
      皇上听闻此事,很久才缓过来,朝宁王道:“傅南生果然没死。”
      宁王淡淡地道:“臣说过,像他这种人,非得开膛剖腹、隔断头颅,亲眼看着狗把他的心肺吃了,才能相信他死了。”
      看着这样的宁王,皇上实在是无奈至极,因为他知道,宁王并非在说傅南生,只是在说一个早已经死去的人。而那个人便是这样死的。

      陈飞卿日夜追逐苟珥,期间并非没有追上脚程的时候,不过他背上有伤,并没有把握能一举夺下,干脆就不打草惊蛇,只在暗处跟踪着。苟珥那一刀丝毫不留情,他反手摸过去,只觉得伤口似乎比一指还要深,幸而林间行路的时候能采到些药草,胡乱地糊上去,倒没那么痛了。
      眼看着离漠国越来越近,陈飞卿并不想跟进王城再动手。如宁王所说,现今的王城已与当年不同,更加的云波诡谲,他单身一人恐怕很难得到好处。
      还好,苟珥在漠国边界处突然的停住了脚,有人来接应他,说大王子已经接到了捎信儿,特意带了解药出城,如今正在附近狩猎,请苟珥过去。
      大王子的“狩猎”并不一定是猎山林野兽,还可以是杀掠附近的村野百姓。在中原与漠国结盟之前,大王子与其他漠国贵族便经常明目张胆地这样做。

      陈飞卿潜伏在林间,看着不远处的篝火。
      外貌不同寻常的大王子尤为显眼,笑眯眯地摆弄着傅南生的尸身,像在玩个小孩儿的布偶似的,还和苟珥开玩笑:“我一向觉得,傅南生不说话的时候,比他说话的时候要好看多了,你觉得呢?”
      苟珥沉声道:“假死之期不足一日,请王子给他服解药。”
      “还有点时间,急什么。”大王子将傅南生搂在怀里,拿起烧熟了的肉条撕着去喂。当然,傅南生无知无觉,毫无动作。大王子却仍然玩得很起劲。
      旁边还坐了些不太面善的男人们,好奇地看着,还伸手来摸一摸,询问是怎么回事儿。当大王子说怀里的是江陵子时,旁边那些男人便都有些讶异,更感兴趣了。
      “这便是大王子身边那个得力干将啊,听说可不得了。”
      “怎么这样了?”
      大王子笑道:“从中原回来,吃了点儿好东西,睡得熟呢。”他拦着一个男人的手,“哎,别人摸得,查查亲王你摸不得。”
      陈飞卿一怔。他虽然没见过,却听过查查亲王这个人,此人是漠国与中原边界处的另一个小邦落的亲王。那邦落不是很大,一直也没惹过什么事儿,与中原算得上井水不犯河水,而查查亲王便是邦落里手握大权的重臣。
      查查亲王不满地问:“怎么就我摸不得?”
      “别人可只是觉得这孩子好看稀奇才摸一摸,却不像亲王你一样好这口。”大王子指了指一旁的苟珥,“这孩子有主,你得问过他才行,这位才真正是小王我的得力助手,与其得罪他,我还不如得罪亲王你。”
      查查亲王看一眼苟珥,便没说话了。苟珥在边界颇有些名声,犯不着为了个活死人去招惹这种麻烦。
      其他人便都大笑起来,圆着场讲别的事。
      陈飞卿越听,眉头便皱得越紧。这些人一一辨认起来,都是附近大小聚落里有名望的人物,如今聚在一起“狩猎”……难怪大王子也来了。如今漠国与中原面上交好,不便干那事儿,可其他的邦落偶尔还会来打一棍子,大王子想必是心痒了,混在其中来凑热闹。
      可再听下去,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一群人说着说着,便说到了集结兵力的事儿。也只有寥寥数言,便扯开了去别的事儿上。
      陈飞卿耐着性子继续伏在那里。
      既然解药在大王子身上,那就最好不过。今夜是必须服用解药的期限,干脆便等傅南生吃了解药再抢,不然抢回来也无计可施。
      然而随着时候慢慢地过去,陈飞卿有些着急起来,苟珥似乎也是同样如此,再三向只顾着谈笑吃肉的大王子耳语求药,却都被大王子挥挥手搪塞过去。
      月上梢头时,众人才觉得疲累,各自散去在附近休息,大王子与几个贴身护卫仍然留在篝火旁,还在好玩地摆弄傅南生。
      苟珥已经很不悦了:“解药虽然晚几个时辰不至于失效,但晚一刻风险便大一些,还请大王子早点给他服药。”
      大王子看他一眼,问:“若我不想救他了呢?也拖了这么长时间,你现在赶回王城也来不及了。”
      苟珥警告似的看着他。
      “别这么瞪我,我是为了你好。”大王子叹了声气,“我说了,你才真正是我的得力助手,也是真不想为了个傅南生把你往火坑里推。其他的事我就不说了,这次他搅黄了我弟弟的美事,这笔账我怎么也得算一算的呀。”
      苟珥道:“事发突然,宁王那里已经有所防备,小王子又自己跑出去了,本来也难以成事,后来还是靠傅南生的掩护,我们才得以脱身。”
      大王子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声气:“我与你的人情是人情,规矩也是规矩,傅南生坏了规矩,我若当什么也没发生,那以后谁也可以不听我的话。”
      苟珥问他:“你想如何?”
      “查查亲王的喜好你应该知道。”大王子微笑着道,“是让我能卖他个顺水人情,还是你自断一臂代罪,看在我与你的人情分上,你还是可以选择的。”
      苟珥正要说话,大王子又道:“查查亲王也玩儿不了一个时辰,耽误不了救人,你早点做决定,事后谁也不说,傅南生也不会知道。”
      苟珥反倒没有刚才那样急着回答了,沉默起来。
      大王子笑了笑:“我想你也不介意的,来回傅南生本来也不是光被你一个人玩儿过,吃不了多大的亏。”
      苟珥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道:“解药吃了之后也要三个时辰才能起用,你先给他吃解药。”
      大王子点了点头,手一招,身侧的人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了苟珥。
      苟珥立刻打开锦盒,将里面的黑色药丸掰碎了塞进傅南生的嘴里。
      陈飞卿看着苟珥喂完了药丸,竟当真由着大王子派人将傅南生送去查查亲王的歇息处。若不是在此刻,陈飞卿几乎便要惊讶得叫出声来了,一时间千言万语一句话——苟珥是失心疯了吧?!
      他几乎就要怀疑是否一直以来弄错了,苟珥其实对傅南生从没有非分之想——但凡有那么一丝,哪怕只是任何的一丝真情,无论是为了什么,也做不出这样的事吧?
      但陈飞卿转念又一想,难道是为了解药?听刚才的对话意思,大王子刻意拖延时间,如今苟珥已经来不及带着傅南生再回王城去取解药了,那么在傅南生的命与那事当中选择其一,似乎没那样难以……但现在傅南生已经吃了解药,苟珥为什么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陈飞卿想得飞快,越来越看不懂了。但也没空多想,他悄悄地屏息跟去了查查亲王的歇息处,见营帐外守着约十来个护卫,都像是身手不凡。而不远处便是大王子与其他邦落人物的歇息处,多多少少加起来也有百余人。此处虽名份上归中原,但较为偏僻,因此总是鱼龙混杂,驻军并不太重视这边。陈飞卿心想自己若要孤身硬抢,必然是一番血战,还不一定讨得了好,可也绝不可能就这样看着傅南生被人糟蹋。
      左右一想,陈飞卿便下了狠心,无论如何也得一试。
      他环顾四周,将守了人的位置都记在心里,一边盘算着以如何的路线一击即杀将人顺利带走。正观察着,他忽然目光一顿,停在不远处的苟珥脸上。
      苟珥也正在那里看着他,悄无声息的。
      陈飞卿心中一惊,将手摸在地上,抓了几颗石子儿。
      苟珥从怀里伸出手来,指间挟着几根毒针,冷冷地看了陈飞卿一会儿,突的将毒针掷来。
      陈飞卿自然要躲,可先一步看清了毒针的方向,犹豫一下,仍然待在原地没有动弹,那几枚毒针便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射入了查查亲王营帐外的几人要害处,那几人立时暴毙在地。
      几乎就在同时,苟珥将一把匕首扔给陈飞卿;营帐外的其他护卫警备起来;苟珥接连朝其他人掷去暗器;陈飞卿接住匕首,翻身直奔营帐里面,点了查查亲王的穴道将他推开,抱起傅南生便出来。
      外头除了苟珥,已经没有活人了。
      苟珥从面具后头沉默地看着陈飞卿,侧了侧头,示意了一个方向。
      陈飞卿对他没有丝毫好感,并不想跟他道谢,只略一颔首便抱着傅南生朝他指的方向离去。然而没逃几步,林间便传来了呼啸声,四面八方涌出了潜伏许久的杀手,将陈飞卿与苟珥围在了中间。
      远远的,大王子拍着掌道:“苟珥,你真是令小王我刮目相看——中原这个词儿是这么用的吗?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不行?不行你就早点说,小王与你这么多年的交情,还能不帮你?宫里多少灵丹妙药,只要你还有那玩意儿,就一定能有办法的。”
      苟珥不慌不忙,冷冷地道:“不这样做,陈飞卿又怎么会自投罗网。”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是错怪你了。”大王子笑道,“好,那就当错怪你了,现在他现身了,也该你动手了。”
      说完,大王子咳嗽了两声,周围的杀手便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弩对准陈飞卿。
      苟珥道:“傅南生也在那里!何况这是我和陈飞卿两个人的事,不劳大王子插手。”
      大王子道:“抓陈飞卿是大事,不说换块地,至少万两黄金是换得回来的。我想想啊,皇上那里能要得一万两,毕竟有个国库,你爹那里就少多了,两三百两有吗?似乎你跟郑家关系不错,京城郑家富甲天下,三千两应该还是愿意的。宁王听说没什么钱,凑凑说不定也有个百来两。唉,好羡慕你,小王我旁边都是张着嘴伸着手等着我来发钱的。”
      陈飞卿反而笑了笑,道:“大王子还真是看中原遍地黄金。”
      大王子摇了摇头,故作苦恼:“漠国又穷,我没见过世面,小侯爷别见怪。不管怎么说,绑你肯定有很多钱拿就对了。”
      陈飞卿道:“这你就想错了。”
      “想不想错是我的事,识不识时务就是你的事了。”大王子朝苟珥道,“能抓活的最好,如果抓不到,那些□□手便助你一臂之力,反正他的尸首还能分批要赎金,谁让中原人重视这些呢。只是那就可惜了小南生,本来也不值钱,万箭穿心后把脸和身子毁了,就更是一文不值了。”
      苟珥沉默了许久,朝陈飞卿走过去,沉声道:“把傅南生给我,如今形势你根本逃不走,还不如束手就擒,至少有活命的机会。”
      陈飞卿侧眼看了看周围的□□手,又看向苟珥,道:“你站住。”
      苟珥便停在了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
      陈飞卿也清楚,如今形势他插翅难飞,若束手就擒,大王子便会借别人的名义去向皇上勒索钱财,皇上不可能不答应。可若执意死斗,也不过是带着傅南生一同被万箭穿心罢了,大王子这人性情乖戾,恐怕不是瞎说来吓人的。
      他突然极度失落起来。太鲁莽了才会上当,还得连累其他人来搭救自己。
      这段时日以来的事都涌上心头,爹的恨不成材,傅南生的不肯倚靠,皇上的过度呵护,宁王与陈醉的凡事皆不愿告知……如今看来,大家都没有错。
      陈飞卿有那么一瞬想要放下傅南生之后与□□手死战方休,到底还是忍住了。错已经铸成,若为了意气冲动而一错再错才是最不可取的,苟珥说得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心头转瞬便闪过许多念头,最终,他朝大王子道:“我知道,你也不好直接问皇上要赎金,大概会假借别人的身份要,那么事后我也不大可能活着回去。”
      大王子笑了笑:“我只想要黄金,要你的命干什么。为了防止你不信,我就把话说明了,我也没打算拿一次黄金就把你放回去,你可是座金山,当然要留着慢慢收息。现在你放心了吧?谁会跟黄金过不去呢?反正我不会。”
      陈飞卿气极反笑:“你就想扣我一辈子来勒索?”
      “那倒也不至于。”大王子笑了笑,“愿意为你给黄金的人总有厌了的那天,到那天我再杀你不迟,但你在那之前至少也有机会逃走啊,于你于我而言,都是机会。”
      陈飞卿在这一刻无比地认同小王子——大王子果然不要脸。
      僵持了一阵子,陈飞卿又道:“我要傅南生没事。”
      大王子笑眯眯地道:“我也不敢让他有事儿啊,我不怕你也怕我们苟大爷。”
      苟珥见状,便走到陈飞卿面前,伸手去接过傅南生,稳稳地抱回怀里。
      旁边上来两个杀手,将陈飞卿的手反绑在身后。
      大王子嚷嚷道:“绑紧点。小侯爷别生气啊,回去了把你放笼子里就不绑你了,现在还是有点怕,我胆子小。”
      陈飞卿不再发一言,被捆成个粽子扔在篝火旁,四周都是人盯着,动弹一下都会引来无数目光。他心知这时候逃也无用,只好暂且按捺下来,闭目调息。逐渐地,便睡着了,毕竟这几日来连夜追着苟珥,并没一刻能安心休息。

      傅南生醒了过来,睁开眼睛,过了会儿才看清楚,那个人是苟珥。
      苟珥正给他搓着手臂:“你要等一会儿才能动,内力十二个时辰之后才会逐渐恢复,别急。”
      傅南生张了张嘴,好几天没说话的嗓子有些沙哑:“陈飞卿呢?”
      苟珥的手一顿,实在是没能按捺得住,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又没事儿一样继续给他搓手,冷冷地道:“被大王子抓了。”
      傅南生盯着狭小的帐顶出神。
      苟珥冷笑道:“大王子已经和陈飞卿说了,整件事都是你的计划,你猜陈飞卿是怎么想的。”
      傅南生恹恹地看他一眼,忽然笑了,道:“他不信我,反而信你们,可能吗?”
      苟珥最讨厌他这个模样,看了就想打。
      傅南生的手有了些感觉,便道:“腿还是麻的,手好点了。”
      苟珥便又去给他搓腿。
      傅南生皱了皱眉:“你没发现我声音有点哑吗?我要喝水。”
      苟珥拿过一边的水囊,半扶着他,突然心头暴戾起来,将水囊嘴使劲地堵着他的嘴,拼命地灌。
      傅南生被水呛着了,挣扎半天,无奈下半身都还是麻木的,只能用手去胡乱地去打苟珥。
      苟珥冷眼看他脸都胀红了,这才松开他。
      傅南生咳嗽了很久才喘过气儿来,愤恨地瞪着他:“又发什么疯?!”
      苟珥扯着他的头发,使劲儿往帐子外头拖,疼得傅南生破口大骂。
      好不容易,苟珥松了手,拽着傅南生的衣襟,冷笑着道:“我现在就让陈飞卿看一看你到底有多贱。”
      说完,他就要拖着傅南生继续往外去。
      傅南生自然不肯,拼命挣扎,边挣扎边骂他。
      “你俩能不能安静一点?”大王子蹲在帐子口,掀着帘子,十分无奈,“其他人不必睡觉的吗?”
      傅南生的腿还有些麻,只能趴着往外头爬,张望着不远处的篝火,见陈飞卿被五花大绑,闭着眼睛倒在火堆边。
      大王子打了个呵欠,搓了搓手,把傅南生往帐子里面推:“进来,外头冷。这破地方晚上这么冷,冷死我了,天一亮赶紧回去。”

      清晨时分,陈飞卿在昏昏迷迷当中,突然听到一声惊呼,随即喧哗声起。他竭力地睁眼一看,面前站着个人,背对着自己。
      陈飞卿迟疑了一下,叫:“南生?”
      傅南生听到他的声音,又惊又喜,挟着手上的人朝他退了两步,问:“你醒了?没事吧?”
      陈飞卿摇了摇头,更清醒了点,道:“我没事。”
      又听到苟珥喝道:“放开大王子!”
      他抬眼看去,苟珥与一众护卫都站在对面。
      “放我和陈飞卿走!”傅南生道,“不然我杀了大王子。”
      陈飞卿这才去看傅南生挟持在手上的大王子。
      大王子倒是没什么脾气,懒洋洋地道:“你还玩上瘾了?说好了用这法子把陈飞卿弄来的,我说话算话,我们坐着收钱,陈飞卿就关起来给你,谁都有好处,你现在反水就没意思了吧?”
      大王子瞥了眼陈飞卿,笑道,“你不知道吧,这个主意还是小南生出的,他故意装死,然后让苟珥引你过来,不然哪儿有那么容易碰到你这么好抓的时候?”
      傅南生用匕首朝他脸上划了一刀子:“闭嘴!”
      大王子笑意一僵:“傅南生,你要玩也玩够了,趁我没发火前放开我。”
      傅南生又朝他脸上划了一道口子:“我不是跟你玩!放我和陈飞卿走,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说到做到。”
      大王子骂了句漠国话:“你想干什么?主意是你出的,昨晚说得好好的,一早上发什么疯?”
      傅南生道:“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轮不到你来管。”
      “你疯了吧?你以为现在你还能好好回中原去?”大王子难得皱眉,“你跟陈飞卿什么状况你自己不清楚是不是?最好也就是把他绑在漠国了,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傅南生道:“我说了,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轮不到你管。”
      “我看你这辈子是不可能知道这世上的事根本不是你说了算的了。”大王子沉声道,“别管傅南生,我看他敢不敢——”
      傅南生扬手削掉了大王子的耳垂。
      大王子一怔,随即自胸腔中嘶吼起来,痛得几乎发不出声,半晌才骂起来:“给我杀了这个杂种!”
      苟珥却喝道:“都住手!”
      周围的人都住了手,谁也不敢听大王子的话,因为他们已经看出来了,傅南生真的会杀了大王子。大王子一死,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大王子骂道:“一群畜生!我让你们杀了他!杀了傅南生!杀了陈飞卿!”
      苟珥不理他,问傅南生:“你的内力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还没有到十二个时辰。”
      傅南生冷笑道:“你以为我会把我的命搁你们手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苟珥追问:“你什么时候吃了解药?哪来的解药?”
      傅南生道:“关你屁事。”
      苟珥只觉得胸中血气翻涌,勉强才压下去,道:“我让你和陈飞卿走,但你应该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傅南生颇为不屑地笑了笑,有意挑衅道:“至少我敢为我爱的人做任何事,比你强。”
      苟珥一时无语。
      傅南生道:“扔把匕首过来。”
      苟珥扔一把匕首到他脚边,看着他把匕首踢到陈飞卿面前,听着他声音温柔得很地道:“把绳子割断,小心匕首淬了毒,别割到肉。”
      陈飞卿一直都保持着沉默,此刻也默不作声地挣扎着抓起匕首,将绳索割断,站起身来。
      大王子冷笑了一声:“小侯爷你丢不丢脸,要靠这么个贱玩意儿救,我要是你,还不如去死,省得给安国侯丢脸,养出个什么东西。”
      傅南生也冷笑出声,道:“谁都好过你,要被一个贱玩意儿杀了。”
      大王子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不要脸,没想到这么不要脸。”
      苟珥头疼地道:“傅南生,你别听他的,放了他,否则你和陈飞卿也走不了,陈飞卿背上有伤,你最好早点给他治。”
      傅南生拿匕首抵着大王子的喉咙,侧头去看,果然陈飞卿脸色有些病态的潮红,嘴唇却又是异常的苍白,恐怕刚才一直不做声也多是出于这个原因。
      他低声问:“能走吗?”
      陈飞卿道:“可以。”
      傅南生便朝苟珥道:“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大王子。”
      “你当我傻啊?”大王子嚷道,“你比我还不讲信誉,土匪都比你讲信誉。”
      傅南生冷冷地道:“你爱信不信。”
      苟珥道:“你知道我们现在不可能相信你这句话。”
      傅南生道:“很好,既然谁也不信谁,那就都死在这里好了。”
      苟珥冷笑道:“陈飞卿也会死。”
      陈飞卿终于开口了:“吵完了吗?吵完了让人退后一百步,傅南生和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大王子走,你们可以相信我们。”
      苟珥看了他一会儿,道:“你最好说话算话。”
      陈飞卿忍着疼痛笑了笑:“多谢你的信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 62 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