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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   傅南生便一路挟持着大王子,与陈飞卿匆匆地后退离开。那些人当真没有跟过来,只有苟珥坚持要跟在三十步之遥的地方。
      终于退到了中原驻军的军营外头,老远被瞭望兵瞧见了。
      陈飞卿朝着瞭望塔做了个手势,很快被认出身份,一队士兵急忙涌出来,戒备地对着远处的苟珥。
      苟珥大声道:“可以放人了!陈飞卿你当着你的兵,不要言而无信!”
      傅南生见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便松开了大王子。
      大王子狠狠地咬着牙,勉强没当场发作,只整了整衣服,朝苟珥走去,却不料刚走两步就被人从身后又抓了回去。
      这个变故令傅南生都愣住了。
      大王子破口大骂,苟珥也骂道:“陈飞卿你——”
      陈飞卿面无表情地道:“虽然不知道你们都对我有什么误解,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确实非常不喜欢被人轻视,脾性也很不好。”
      傅南生:“……”
      陈飞卿不再说话,挟着大王子往后退。后面那队兵见状,也立刻前来接应。
      傅南生跟着陈飞卿往回退,低声道:“你不能抓他回去,现在皇上与大王子明面上还在结盟,只会让漠国有借口挑起战事。现在放了他,他也不敢拿这事做文章。”
      陈飞卿反问:“那我现在杀了他呢?”
      傅南生又是一怔,有些心慌,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陈飞卿现在似乎正很生气。
      陈飞卿见他脸色发白,便放缓了些语气,道:“你说得不无道理,但我不能这么轻易放了他。”
      大王子问:“你想怎么样?”
      陈飞卿问:“你先前说我值多少黄金?”
      大王子反倒笑了起来:“你别想了,我要有钱还用得着打你的主意吗?我那傻乎乎的王弟没跟你说过,我们国库都是空的吗?”
      “他说国库是空的,你的宫里是满的。”陈飞卿道,“十车珠宝黄金,换你一条命,这件事我们扯平,对谁都再不提。”
      大王子道:“你想得倒挺美,你觉得今日过后我还会信你?本来以为你还是个能信的,结果比傅南生还不如,看错了你。”
      陈飞卿道:“你知道我这次没骗你,我也确实还不能杀你。不要再讨价还价,我最近心情很不好。”

      大王子最终还是答应了陈飞卿的要挟。
      彼此都理亏,谁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到台面上去,只能这样草草结尾。好在这个军营的驻将是陈飞卿的朋友,很多事都好做一些。
      瞒是肯定瞒不过京城里那几位,但瞒不瞒得过,和拿不拿出来说,是两码事,恐怕京城里那几位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飞卿撑到了兵营里,见到了朋友,这才放松下来,道:“请大夫来,我头很疼,背上的伤也要洗。”
      那驻将赶忙让人把他扶进自己的营帐,又让人去请随军的大夫过来。忙完了才看向傅南生:“你是?”
      傅南生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一时语塞。似乎该很自然地说是朋友,却不想这么说。
      那驻将见他不说话,自顾自地道:“好像你帮了飞卿一把,是他朋友吧?别担心,我也是他朋友。不过军营里不便让外人走动,失礼了,见谅。”
      傅南生笑了笑:“没事,我也很担心他,就在营帐里面陪他。”

      驻将听大夫说没有大碍,便放下心来,又是个好客的,怕冷落了傅南生,寒暄道:“我跟飞卿打小认识,我爹是他爹的副将。你叫什么?”
      傅南生道:“傅南生。”
      驻将:“哎,这名字好听,我叫宋子,你说我爹娘怎么不给我叫送子观音呢?还是指望我开宗立派?”
      驻将说完把自己给逗笑了,笑了半天。
      傅南生也只好跟着笑了笑。
      驻将道:“别担心,大夫说了他没事,不然我也没心情开玩笑。”
      傅南生又笑了笑。
      驻将又道:“听你说话,像也是京城里的吧?”
      傅南生点了点头:“宋将军也是吗?”
      驻将道:“我不是,就小时候跟我爹去京城里住过两年,后来就一直在这儿了。”
      傅南生实在是没心情跟他寒暄,便有一句没一句地答。
      这驻将好容易看出了傅南生的没有心情,这才不再说话。

      傅南生终于落了个清净,又看向陈飞卿,心里愈发的翻腾起来。
      这一次是真的没有后路了。
      大王子与苟珥不同,他回去之后一定会想尽方法报仇的。
      傅南生转念又有些发狠地想,鬼才在意什么大王子小王子,要报仇尽管来,无非就是一条命罢了。人生在世凭的就是赌一把,不是赢就是输,没什么别的好说。

      三日过后,陈飞卿的烧也退了,正在营帐里换药,那驻将进来道:“东西到了,我照你说的,把大王子放了。”
      陈飞卿道:“东西你留两箱,其他的让兵部来人领。”
      驻将有些担心:“这么做真的没事?”
      陈飞卿看他一眼:“以前也是这个规矩,何况两箱值不了多少钱,权当给弟兄们添件冬衣。”
      驻将道:“我是说大王子那里。”
      陈飞卿淡淡地道:“如今他还不敢闹,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
      驻将摇了摇头:“那不说这个了。京城那边我给捎了信,估计皇上和侯爷能放心些。”
      陈飞卿朝他笑了笑:“多谢。”
      驻将又问:“你是等伤养好了再回去吧?”
      陈飞卿道:“不,我这两天就启程返京,那里还有些事要处理。”
      驻将问:“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我这边你知道的,这么偏僻,有什么信儿过来也得晚别人大半个月。我先前隐约听人提过点,但也不是很清楚。”
      陈飞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不过没大事,你别操心。”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大夫将伤口上敷着的药换好,傅南生也端着服用的药汁进来了,安静地站在旁边等待。
      驻将道:“那你先吃药吧,冷了不好,我还有点事。”

      驻将和大夫出去后,营帐里便只剩下了两个人,傅南生仍然不发一言,跪在陈飞卿面前,低着头,把药碗呈起来。
      陈飞卿有些难受,道:“我说了,你不要这样。”
      傅南生仍然没有说话,维持着这个姿势。
      陈飞卿无奈地叹了声气,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从那天回来后,傅南生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一句话也不说,看也不看他,脸色一直都是苍白的,动不动就跪在地上服侍他,怎么说也不听。
      见他喝完了药,傅南生便要接过空碗,他却抓着碗的另一边不松手,道:“你坐,我们谈一谈。”
      傅南生低着头,仍然跪在那里没有动。
      陈飞卿便也不坐着了,跪在他面前:“一定要跟我这样说话?”
      傅南生白着脸看他,半晌才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飞卿放柔了语气:“那就我问,你来答。”
      傅南生犹豫着点了点头。
      “我们可以坐着说话吗?”
      傅南生扶着陈飞卿起身,坐在榻上。
      陈飞卿问:“你和大王子商量好用假死引我来的吗?”
      傅南生道:“大王子想要挑拨离间。”
      陈飞卿暗暗地松了口气:“那你这个样子做什么?”
      傅南生轻声道:“苟珥和我说那是毒药,结果我没死成,还差点害得你出事,我觉得很内疚。”
      陈飞卿叹了声气:“这件事确实令我很生气。”
      傅南生放在膝盖上的手逐渐地蜷缩了起来,仍然不去看他:“所以我不敢跟你说话。你也知道了,我一直在骗你,我根本就没变过,你以前讨厌的我,还是现在的我。我先前装作很好的样子,是因为我觉得你喜欢那样子的人,果然你喜欢。我原本想这样也很好,或许我可以一直这样装下去,但我真的很难受,因为你喜欢的并不是我,你喜欢的还是皇上,你也不是要和我在一起,你是要和皇上在一起。”
      “……”陈飞卿有些无语,很不能理解他究竟是怎么能想出这样的一层干系,“怎么又和皇上有关系了?”
      傅南生局促地道:“我是学的他。”
      陈飞卿憋不住笑了:“你是不是对皇上有误解?”
      傅南生看他一眼,很有些嗔怪的意思,怪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发笑。
      陈飞卿便不笑了,道:“你之前那样子也和皇上不一样啊。”
      傅南生心想,哪里不一样,都是装楚楚可怜。
      嘴上却只道:“我见到的皇上就是那样。”
      陈飞卿道:“我不知道你见到的皇上是什么样,但应该和我认识的不是同一个。”
      他心想,若皇上少年时没有落水导致后来体弱,大概不会给人这种离谱的印象。
      傅南生又不说话了。
      陈飞卿也沉默了很久才道:“其实我多少也猜出了一些,但没觉得你都是装的,你的性情是有那么一点急躁,一时难以彻底改变是正常的事,若能慢慢调整过来也是好事,倒说不上装不装。我之所以生气,其实也更多是生我自己的气,或许是我不值得你信赖,所以你有很多事都瞒着我。”
      傅南生道:“我若说了,你就不会让我去做那些事了。”
      陈飞卿道:“你说一说,我哪件事不会让你做?”
      傅南生想了半天,道:“你不会让我再给宁王和大王子做事。”
      陈飞卿道:“我从没有那样说过。”
      傅南生道:“可是我给他俩做事的手段,你一定不会答应,比如这次公主的事。”
      陈飞卿叹了声气:“这件事我确实不会答应。”
      傅南生忙把黑锅扔出去,道:“但其实这件事是宁王坚持的,我只算帮凶。”
      陈飞卿有些哭笑不得:“你倒是说得快。”
      傅南生闷声道:“这是实话。”
      陈飞卿道:“那就没什么事了。”
      傅南生愣了愣,又等了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就没什么事了?”
      陈飞卿反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傅南生小心翼翼地问:“你真不生气了?”
      陈飞卿道:“还有一点生气,所以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我们回京城后,你至少要去向问其道歉。公主那里我得再看一看,若她不想提起此事就罢了,否则你同样该向她道歉。宁王做这件事固然有他的道理,但宁王此事也做错了,公主本来就与政事无关,这种事不该发生在她的身上。你也得答应我,以后再不能做这种事,哪怕是宁王让你这样做,你也不要理他,他若发火,你和我说,我去和他辩理。”
      傅南生道:“恐怕不用等到下次,这次皇上便不会放过我了。”
      陈飞卿又有点头疼:“皇上向来很疼公主,出了这事,我都生气,何况是他。”
      傅南生问:“他万一要杀了我呢?”
      陈飞卿摇了摇头:“不会。”
      傅南生追问:“万一呢?”
      陈飞卿耐心地道:“虽然他私心是很疼惜公主,但他不会为了私心杀人。”
      听他这样夸皇上,傅南生的心里又难受起来,半晌才道:“就算他不杀我,也会用别的法子折磨我。可是我又不能告诉他是宁王要我这么做的,也不会去求公主原谅我。”
      陈飞卿一怔:“为什么?”
      傅南生道:“我知道,宁王一向看我不起,那是他的事,他曾是我的恩人,我能报给他的也就是这些了。至于公主,我没脸再见她,更没脸请她原谅我。”
      陈飞卿的心里便又软了起来,抓着他的手,使劲儿地攥着,轻声道:“你能这样想已经很好了。”
      傅南生却不领情,把手抽出来,道:“我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你心软,其实我不全是这么想的,至少我对宁王不是这样想的,他特别讨厌我,所以我也讨厌他,就算他以前救过我,我也还是讨厌他。”
      陈飞卿:“……”
      傅南生的声音有点哽咽,眼睛也有点儿红,道:“我说过了,我都是装的,你就是很好骗。”
      陈飞卿问:“如果你是装的,又为什么要立刻说出来呢?”
      傅南生道:“我以为你会说点别的,我很怕皇上会拿这件事把我关起来,你就不能帮我想个办法吗?”
      陈飞卿:“……”
      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说啊!
      陈飞卿有点哭笑不得:“看来是我错怪你了,你以前是不是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向我求助的?我先跟你说好,我真的没听出来。”
      傅南生很委屈地道:“说了也没用,皇上若要杀我,你说不定会拦着,但他如果拿律法说事,说只是要关我坐几年牢,你一定会跟我说这是我罪有应得,让我好好儿坐牢。”
      陈飞卿:“……”
      傅南生有点期期艾艾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沉默着不说话,便失望地道:“被我说中了。”
      陈飞卿反而问他:“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傅南生欲言又止。他固然是故意向陈飞卿说这些话来卖乖,可陈飞卿却和平日里有那么些不一样了。虽然神情还很平静,可越是平静,看起来就越奇怪。
      或许是从几天前就开始觉得奇怪了。
      傅南生有点慌了起来,赶紧地想陈飞卿生气时候是什么样子。陈飞卿生气的时候不多,至少发脾气的时候不多,他记得的……好几年前,陈飞卿发过脾气,因为他不肯下马车,吼过他。
      那也和现在的样子不一样。
      陈飞卿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平静地问:“你希望我去劫狱,还是一开始就带着你远走天涯?”
      傅南生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更不肯轻易出声了。
      陈飞卿道:“这是苟珥会做的事,我不会这样做。”
      傅南生心里发凉。
      他确实希望陈飞卿能这么做,虽然他知道陈飞卿几乎不可能这样做,但还是这样希望着。可现在陈飞卿就很明明白白地说,不会为了他这样做。
      傅南生很失望,在失望之外还觉得心凉。陈飞卿在这个时候提起苟珥,无非是暗示他,他也只配得上苟珥那种东西。
      傅南生仿佛又听到了脑子里的那道很讨人厌的声音在说话。他努力地压抑那道声音,却还是听到那道声音在尖声地笑,笑得他头皮发麻。
      没有人觉得他配得上陈飞卿,在所有人的眼里,只有皇上配得上陈飞卿,而傅南生只配和苟珥相提并论。现在,陈飞卿也是这么觉得了。
      陈飞卿见傅南生的脸色突然发白,还有些发颤,忙揽着他,用力地拿掌心摩挲他的手臂以示安抚:“我是不是又说得重了?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这段时日真的很难受,发生了很多的事。”
      傅南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飞卿叹了声气,半揽着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闭着眼,闷声道:“我什么都没做,就觉得挺累的,可大家都做了那么多的事。”
      傅南生忽然平静了下来,有些期待陈飞卿继续说下去。
      陈飞卿却不说了,苦笑道:“我很想和你说这些,但又不想和你说。”
      傅南生轻轻地问:“为什么?”
      陈飞卿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我爹从来不向我和我娘诉苦,也不准我诉苦。”
      傅南生轻轻地道:“说不定只是你没看见,侯爷对着夫人的时候,说不定和对着你不一样。”
      陈飞卿想了想,可能大概确实吧。
      他说了这几句话,便也算诉完了苦,胸膛里又敞快起来,笑道:“果然还是说一说比较好。”
      傅南生看他的眼神却有些古怪:“这就算说完了?”
      陈飞卿笑道:“说完了。”
      傅南生意犹未尽,脸都红了些,道:“你多说一点,我不笑你。”
      陈飞卿好笑地道:“我真的说完了。”
      傅南生问他:“你不是很难受吗?”
      陈飞卿点点头:“是很难受,不过现在说完了就觉得不难受了。”
      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事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值得难受啊!
      傅南生沉默地盯着陈飞卿看,有些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
      陈飞卿注意到了,以为他口渴,便松开他,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傅南生喝完了水,突然爬上了床沿,跪在床上去抱着陈飞卿的脖子亲他。
      陈飞卿:“……”
      大概这辈子都搞不懂傅南生的想法了。陈飞卿心想。
      傅南生湿哒哒地咬他的耳朵,小声地问:“上次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陈飞卿问:“什么话?”
      傅南生道:“你说,可以让我做男人。”
      陈飞卿:“……算数。”
      傅南生便去扯他的腰带。
      陈飞卿忙道:“现在不成,这是在军营里头。”
      傅南生缠着他不松手:“军营里头又不是没人这么做。”
      “那也不行。”陈飞卿忙把他拽开一些,“过后也算数,我说的话永远都算数。而且我们如今在说正事,刚才在说公主那件事,你不必担心,我是有些不好,但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你相信我。”
      “你没有哪里不好,哪里都好。”傅南生又来痴缠他,“我信你,你让我抱一抱,我就什么都信你。”
      陈飞卿总觉得这话怪怪的,怎么有点像陈醉在青楼里调戏姑娘时说过……
      他拦着傅南生:“现在的确不行。我们说正事,……”
      傅南生被他拦着,看着他在那儿啰啰嗦嗦的又开始教自己怎么做人,心里头的火便燃得愈加的旺盛起来,又有些恼羞。
      太不听话了。
      为什么会这么不听话。
      要抱也不让抱,要他继续诉苦也不肯,说什么话都不听,总这么不听话,还随时会和人跑了,哪怕是在床上也能随时就被人一句话就带跑了,说不定哪天再跑掉就不回来了,反正外头眼馋的人还那么多。
      傅南生有些回味刚才靠在自己肩头的有些委屈的陈飞卿。
      花街里常常会有些不肯听话的人,刚买回来的时候就是不听话,非得被打几顿才肯听话,让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当然舍不得打陈飞卿,但总有别的办法。比如找个法子把人关起来,喂了药,内力便全没了,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任何的力气。若这样做的话,陈飞卿一定会生气,可他生气也没用——哦,有一点用,他会不愿意行房。那也没有太大的关系,还有神仙散这种玩意儿。娘说得对,神仙散是个好东西。
      傅南生轻轻地笑了起来。
      只要离开军营,一上路,把记号放出去,一切都会照计划来。他会和陈飞卿离开这里,离所有的人都远远的。中原自然会找大王子的麻烦,那么大王子和苟珥也就没空来找他的麻烦,多好。
      陈飞卿想做那事,到时候就可以天天做。
      大王子和宁王想打仗,到时候可以天天打。
      病篓子想当他楚楚可怜的明君,就让他去当。
      大家都得偿心愿,多好。

      陈飞卿说完了,见傅南生又在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嘴角带着笑,眼睛里发亮。他便问:“你又在想什么?”
      傅南生看他一眼,有些得意忘形似的,又有些挑衅似的,问:“我在想,如果我再做了坏事呢?”
      陈飞卿皱了皱眉头,问:“你还想做什么?”
      傅南生彻底回过神来,自觉失言,忙道:“我胡乱说的。”
      陈飞卿叹了声气。他可以理解人要改性情的事儿不能急,可傅南生那样问,便是态度不对,就像是仍旧不愿悔改似的,先前的话都是白说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有些费解地问:“你是不是一定要我生气?”
      傅南生不喜欢他站起来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更觉得他这话问得不好,便也有些防备而敏锐地笑起来,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只是想让你现在就能重温一下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我觉得你可能还是不太记得了,以前我就是这么容易惹你生气,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现在只不过是还惦记着前一段时间的那个傅——”
      “我们成亲吧。”陈飞卿突然道。
      傅南生顿时哑口无言。
      陈飞卿蹲在他面前,抓着他的手,重复了一遍:“南生,我们成亲吧。”
      傅南生讶异地看着他,这回是当真懵了。
      傅南生从来都没想过成亲这回事。
      或者该说,他想过,可也只是偷偷地想一想,从来没指望过这件事。
      最好也不过就是陈飞卿能为了他不娶妻妾,那都是做梦的事了,怎么说,他也没觉得能跟成亲扯上关系。所以他想出了别的法子,一个最最好的法子,就是把陈飞卿关起来,只见他一个人,想跑也跑不了。
      陈飞卿见他震惊的样子,心里有些得意,却又有些不舒服:“你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吗?”
      傅南生回过神来,有些武断地道:“我们是不可能成亲的。”
      “为什么?”
      傅南生倒觉得陈飞卿有些不可理喻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人会同意,皇上和侯爷都不会同意。”
      陈飞卿道:“他们不同意就不同意,婚书上又不需要他们签字,我问过了。”
      “……”傅南生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陈飞卿道,“你担心本来没什么事,反而我这么做会激怒他们。”
      傅南生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不要紧,反正陈飞卿失踪之后病篓子和安国侯也还是会生气,再将怒气发泄到大王子头上,让他们去互咬,天下大乱,谁生气也没用。
      陈飞卿道:“英叔也和我谈了这件事,也是这样担心的,所以我一直没和你提过。如今倒也不是一时冲动嘴快,我只是觉得,或许这样,能让你更相信我一些。”
      傅南生忙道:“我没有不信你。”
      陈飞卿笑了笑,避开了这个话头,继续道:“你和英叔的担心很有道理,所以我想来想去,不如我们成亲的事先不告诉任何人,只有我和你知道。”
      傅南生沉默地看着他。
      陈飞卿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羞红了:“这样确实很委屈你,我都不好意思提。不过,我也挺委屈的,我也挺想让大家知道我成亲了。”
      傅南生仍然沉默地看着他。
      陈飞卿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仰着脸,很认真地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委屈一下?”
      傅南生神色复杂地问:“你喜欢我吗?”
      陈飞卿道:“我喜欢你。”
      傅南生竟觉得有点好笑:“你喜欢我什么?”
      陈飞卿逗他:“你想听实话还是真话?”
      傅南生道:“都要听。”
      陈飞卿道:“实话有些难以启齿,你意会一下就行了。”
      傅南生:“意会不了。”
      陈飞卿笑着摇了摇头,耳朵都烧红了:“我觊觎你很久了,你不太喜欢的那种觊觎。”
      傅南生:“……”
      陈飞卿问他:“意会到了吗?”
      傅南生艰难地意会到了:“大概吧。”
      陈飞卿不好意思地道:“我一直不敢说,怕你生气。”
      傅南生倒也说不上生气,更多是觉得失望。
      陈飞卿却又道:“但你如果不喜欢,我可以不碰你,我们就还和之前一样,或者你来碰我。”
      傅南生有点赌气似的问他:“你为了这个喜欢我,如果我不让你碰,你还喜欢我干什么?你是吃准了我过段时候总有答应的一天。”
      陈飞卿原本也没这么想,可听他这样说,似乎好像又是没错的,便觉得脸上愈发的热起来,仿佛自己当真是有着这样狡黠取巧的想法,半晌,干脆有那么些耍赖:“阴阳调和是天理,夫妻本来也要做那事,我求欢也不算无耻。”
      傅南生都要被他气笑了:“你这是狡辩,而且我与你也不是夫妻。”
      陈飞卿耍了一回赖,第二回便更熟练:“所以我在向你求亲,你答应之后,我们就是夫妻了,那你愿不愿意与我做夫妻?”
      傅南生听过许多男人的话,有情话,也有淫话,早就练就了不为所动的功夫,听了只想翻白眼。可听到陈飞卿这么胡搅蛮缠的话,就莫名地觉得脸上发热,这实在是太莫名了。
      他努力地想,陈飞卿说的这些话并不稀奇,男人为了求欢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只不过是陈飞卿的神情太恳切了。
      傅南生故意刁难他:“我与你也不是阴阳,你若要阴阳调和才不应该找我。”
      陈飞卿一本正经地道:“阴是指性柔静,阳是指性刚烈,与男女无关。”
      傅南生给他设套:“我和你谁柔静谁刚烈了?”
      就等着他答了再挑刺。
      陈飞卿想了想,道:“柔静和刚烈都是你。”
      傅南生没料到他这样答,又好笑又好气:“那我还要你做什么?”
      陈飞卿理直气壮地道:“傅公子既柔静且刚烈,我既不柔静也不刚烈,没有比我俩更合适的了。”
      傅南生难得说不过他,便改口道:“实话听了,那真话是什么?”
      陈飞卿道:“真话是——”他想了想,道,“真话是,我就是喜欢你,没想过别人。”
      傅南生能帮他找出一个更像样的理由来:无非是责任或者懒惰,或者还是那份“觊觎”。以陈飞卿的性子,说纯属懒得去惦记别人,或许有些过了头,但必然是觉得有些责任的,其中还有些久求不得的急切。傅南生牢牢地记得他娘说的话:不要轻易的让男人得到,自己才能得到更多的东西。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或许别人也很难像自己这样恬不知耻地用这么多的法子勾引陈飞卿。拿去勾引任何一个男人,也都会令那些人神魂颠倒,过后就只有厌得早和厌得晚的差别了。
      可是傅南生却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朝陈飞卿露出了一个很感动的笑容,去和陈飞卿亲吻,看陈飞卿笑得很开心。这段时间来,陈飞卿有很多的不开心,很少像以前那样笑了,因为所有的人都在欺负他。
      傅南生的心里又难受起来,因为他也是其中的一个。

      大王子回到了王城宫中,冷眼看着苟珥,半晌仍旧气恼,将手边的东西全部砸了出去:“傅南生到底想干什么?!”
      苟珥心想,你问我,我问谁,你们想要打劫陈飞卿的事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
      若苟珥早早知道了,一定会阻止大王子。他至少了解傅南生一点,就是凡事牵扯上了陈飞卿,傅南生就疯得比平时厉害,不光前言不搭后语,恐怕都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
      大王子骂道:“聋了?!说话啊!”
      苟珥道:“无非就是他说的那样,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大王子又砸了一通东西,好不容易勉强冷静了下来,在宫殿里头走来走去:“不可能,他一定有别的目的。把陈飞卿骗过来是他的主意,临阵倒戈也是他的主意,他不可能吃饱了撑的,又这么没事一样把陈飞卿送回京城。”
      大王子越发冷静下来,自言自语似的:“没错,他一定有别的目的。”
      他想了半天,见苟珥干站在那里,便放缓了声,道,“你一起想想。说真的,我对你比傅南生对你好多了,你能不能别这么重色轻友?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就那张脸?他是不是给你下蛊了?是的话你说出来,我和你这么多年感情,帮你找人解了,不然我怕你死他手上。”
      苟珥又沉默了一阵才道:“陈飞卿或许回不了京城了。”
      大王子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你知道了什么?”
      苟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直觉。”
      大王子道:“那就说说你的直觉。”
      苟珥道:“傅南生确实想囚禁陈飞卿,他并没有改变这个初衷,只是一开始就不打算分好处给我们,也并不相信我们,他怀疑我们拿了钱就会杀了陈飞卿。我猜他自己已经布置好了,和陈飞卿回京城的路上便会动手——”
      “你不必多说,我知道了,他绑完陈飞卿还正好可以说是我干的。”大王子有些无语,“我们又不会跟他抢陈飞卿,勒索中原皇帝他不还应该高兴吗?现在好了,他自绝后路,是不是疯了?”
      苟珥心道,他早就疯了,怎么没一个人看出来,都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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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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