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8、第 58 章 ...

  •   眼看快到早朝,皇上还在昏睡,而白御医则拦着不让叫醒。若此刻去说今日不早朝,难免又会令人议论纷纷,太后定会第一个杀到寝宫探望。
      陈飞卿道:“我去处理,白大哥,你继续照顾皇上。”
      他刚走出去几步,就听到背后一道声音问:“你要如何处理?”
      “我——”陈飞卿一怔,急忙回过身,蹲在床前道,“你醒了。”
      皇上紧紧地皱着眉,很难受地道:“头还有点晕。”
      陈飞卿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便道:“你必须休息,我去想办法。”
      皇上却道:“用你的法子不如用朕的法子,过来点。”
      陈飞卿便附耳过去,听皇上低声吩咐。
      听着听着,他便也皱起了眉,有点讶异,也很困惑:“到底为什么?”
      皇上有气无力地道:“你先去照做,回头朕有力气了再跟你解释。”

      陈飞卿来上朝了。
      虽然他之前闹了那么多事,可若说要突然复职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然而,却不是这样。
      陈飞卿出现的那刻,众臣都呆住了。他走的是皇上的那条路,站在了龙椅前,很明目张胆。
      宁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又看了眼另一侧的安国侯。
      陈飞卿扬声道:“皇上龙体不适,令我传口谕,今日与明日皆不早朝,若有要事急事都交由左右丞相会同六部商议,再有不决之事,找陈飞卿。”
      众臣又互相使起了眼色。
      黄御史忍不住道:“陈飞卿,你先前假传圣旨的事儿可还没定论,现在又来?”
      陈飞卿道:“皇上已经查明那与我无关,如今我站在这里传皇上口谕,自然也不会是假的。”
      左丞相上前问道:“皇上可还好?”
      “左相不必担心,皇上无大碍。”
      右丞相也上前一步,道:“可否容臣等前去侍疾?”
      陈飞卿摇了摇头:“不必,各位妥善处置国事便好,皇上只需静养。”
      可听他这样说,众臣反倒更不放心了。皇上因龙体不适而罢朝也曾有过,还有过许多次,可没有哪次这样郑重其事般,像有大事。更何况,那句“再有不决之事找陈飞卿”更是不妥当之极,再怎么轮也轮不到陈飞卿啊。
      可陈飞卿都这样说了,众人关切询问一阵,见问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好罢了,各自找了双相或各部去交接事务。
      陈飞卿便没再理他们,转身要走,又被叫住:“飞卿!”
      他停住脚,有礼道:“宁王殿下。”
      宁王上前过去,停在台阶下,陈飞卿也只好下来与他说话:“宁王有何事?”
      宁王低声道:“本王有些要紧的事面呈皇上。”
      陈飞卿摇头道:“皇上需要静休。”
      宁王探究地看着他:“大碍?”
      陈飞卿又摇头:“确实不是大碍。”
      “那为何——”
      “宁王叔不要问了,”陈飞卿低声道,“你问了我也不能答,只能说,皇上安好无碍,其他的,无可奉告。”
      宁王欲言又止,半晌道:“既然如此,就不为难你了。”

      皇上正和陈飞卿低声说着话,外头传来声音:“哀家要见皇上,你们也不许?是皇上让你们这么做的?”
      陈飞卿急忙抄起旁边小几子上的药羹,舀一勺就往皇上嘴里塞。
      皇上赶紧往后躲:“你就这么喂的?”
      陈飞卿抱歉地笑了笑:“有点慌,见谅。”

      说话间,太后已经进来了:“皇上可是有大碍?怎么外头守得这么严实?”
      她边说边走,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床前。
      陈飞卿尚且还端着碗拿着匙,起身朝她行礼:“太后。”
      太后朝他摆摆手示意无须多礼:“皇上怎么了?哀家听说今日早朝也没去成,心中十分担忧,就过来看看。”
      可如今她看到皇上,却又觉得有些疑惑。皇上确实是卧病在床,可面色却反倒比平时还好一些,苍白里有点儿粉,眼里都发着光似的。
      皇上歉意道:“朕就是怕惊动母后,也不是大事,和往常差不多。”
      太后只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坐在床侧嘘寒问暖了一阵。
      一番往来,见皇上确实是精神不错,太后更是疑惑,想了想,道:“千草。”
      白御医上前道:“在。”
      “哀家看皇上的气色不错,怎么上不了朝?”
      白御医沉默。
      太后更疑惑了,看向他:“怎么了?”
      皇上忙道:“是早起的时候突然头晕,当时特别厉害,如今就好了。”
      太后问:“既然好了,为何哀家听说明日也不上朝?”
      皇上笑了笑:“其实现在也还有些晕,见母后来了才勉强打起精神。”
      太后更疑惑了。皇上对他自己的身体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如今反倒突然这样?
      她看了眼陈飞卿:“飞卿,他两个孩子都不肯说实话,哀家只好问你了,只有你才说实话,不像他俩,不老实。”
      陈飞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了眼皇上:“皇上确实没什么大碍,太后不必担心,只是白大哥非得让他卧床休息。”
      绕了一圈,问题又回到了白御医身上。
      白御医狠狠地瞪了陈飞卿一眼。
      陈飞卿急忙朝他做了个求饶的手势。
      太后瞧着他们的小动作,满脑袋雾水,半晌道:“哀家也只是关心皇上,若没有大碍,自然是最好不过。你们仨都长大了,有你们的秘密,也不跟哀家说了。”
      这话倒是说得亲切。陈飞卿和白御医都是自小常往宫里跑的,又因为安国侯和皇上身体的缘故,太后更是越来越愿意和他俩亲近。
      太后摇了摇头:“算了,既然如此,皇上便听千草的话,多休息吧。”
      皇上笑道:“谨遵母后懿旨。”
      “倒是突然有精神顽皮起来。”太后反倒不太习惯,毕竟皇上这些年来一贯持重,不像小时候那样了。
      她叹了声气:“那哀家先不打扰皇上休息了。”

      太后走出皇上寝宫,却仍旧觉得哪里不对劲,对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转身又走回去。一路上的侍卫和宫娥太监要行礼说话,都被太后身边的公公给制止住了,竟果然鸦雀无声。
      太后来到寝殿外,正巧撞上白御医拿着药方子出来。
      白御医见着她,一怔,刚要说话就被一旁的公公给捂住了嘴。
      太后朝白御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见他点点头,才让公公放手。
      白御医皱了皱眉头,看着太后悄然地从隐蔽处看进去。
      他俩正好看到陈飞卿大半个身子都快趴到龙床上了,凑在皇上跟前在说悄悄话,但隔得太远,声音又太小,一点也听不到,只能看。

      皇上抓着陈飞卿的手要亲,却半天没掰动。
      陈飞卿僵笑着使劲儿把手往回掰,压低声音到几乎令人听不清:“差不多就得了,别太过分。说实话我现在满身都是鸡皮疙瘩。”
      皇上松开了他的手,把他的衣袖往上拉了拉:“没瞧见啊。”
      陈飞卿:“放下去吧,你这样过分了。”
      皇上:“得了吧,当朕还真的乐意?”
      陈飞卿:“太后走了吗?”
      皇上:“没,还在看。”
      陈飞卿:“哎,白大哥还挺会涂粉的,隔这么近也看着很好。”
      皇上:“你以为呢?他可受达官显贵的夫人小姐们青睐了。”
      陈飞卿还要说话,却见皇上神色隐约不对,忙问:“又不舒服了?”
      皇上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如今他不过是靠着白御医给他涂了脂粉才看起来精神好,实际上撑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陈飞卿急忙又往旁边挡了挡,一只手去摸他的脸,另一只手暗中扶着他的腰,瞧着像是抱住了他。
      皇上缓了缓,低声道:“朕不行了,得让她赶紧走。”
      陈飞卿想了想,就着这个姿势将皇上缓缓地放躺到床上,又一直挡住了身后,瞧着竟像是要——
      太后早已经看得极为诧异,扭头望向白御医。
      白御医面无表情地道:“臣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大,像是有意提醒里面的人,可太后此刻却无法与他计较,劈手夺过他手中的药方子看。
      里头的两个人也似乎是吓了一跳,皇上忙问:“谁在那里?”
      陈飞卿已经飞快地过来了:“太后?”
      太后的目光从药方子上挪到陈飞卿的脸上,又看向白御医。
      白御医生无可恋地道:“臣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太后想问真相,可又迟疑起来,半晌才道:“哦,哀家刚才有个镯子似乎是掉了,回来想找找。飞卿,你和皇上似乎是有事要说?”
      陈飞卿笑道:“嗯,有点朝堂上的事。”
      说到床上去!把人说到早朝上不了!
      太后的心情十分复杂,半晌才道:“皇上一向不大好,不是非常事关社稷的大事,你就不要拿来为难皇上的身子。”
      陈飞卿点了点头:“知道了。”
      “知道了要做到。”
      “是。”
      皇上又从里头叫了一声:“母后?”
      糟心!
      “看来镯子不在这里,哀家也不留了,皇上顾好自己的身子,毕竟是一国之君,群臣百姓都还得依仗皇上,该休息就休息,别胡闹。”太后说完,扬长而去,不想管这糟心的事儿。

      太后回到宫中,叫来与她素来亲信的御医,将记下的药方报了出来,问:“这药方是治什么的?”
      那御医回答:“回太后的话,这药方是补肾固元的。”
      “知道了,你回去吧。”
      御医便要告退,却又被叫住:“皇上近日的身子如何?”
      那御医回道:“还和往常差不多,也还在用往常的药。”

      皇上好容易止住了抓心挠肺的疼楚,喝了药,靠在床头道:“母后把钟王的幼子召进宫了。”
      钟王封地远离京城,极偏僻荒凉,他很少掺和政事,也没掺和的本事,一般而言,甚至很难让人想起他来。
      陈飞卿问:“他小儿子多大?”
      “六岁。”
      陈飞卿便明白了,太后这是在未雨绸缪。
      皇上叹了声气:“所以朕还不能死。”
      陈飞卿抓着他的手,很认真地道:“即便不是为了这些事,你也不能死。”
      皇上反手抓住他,点了点头,却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陈飞卿又问了一遍:“那你打算怎么做?”
      皇上道:“朕要南下。”
      陈飞卿一怔,随即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愿意。”
      “本来也不愿意,但朕南下和朕驾崩当中,前者至少好那么一点。”皇上说起这事倒很坦然,“只不过得把京城的事布置好。”
      陈飞卿想了想,问:“所以你让我那么做,莫非是想让我留在京城主持大局?”
      皇上笑道:“我们小侯爷可横看竖看都不像是能恃宠生娇把持朝政的奸妃。”
      陈飞卿朝他露出恶寒的神色。
      皇上笑起来,拍了拍他的头:“正好与你想的相反,朕要带你一起南下。”
      陈飞卿讶异地看他。
      皇上道:“这次宁王和侯爷联手把事儿闹大,母后那边拗不过侯爷,退了许多步,答应撤些人,但远远还不够。这些年,姚家势力坐大,尤其遍布南方。如今北方大多由侯爷和宁王掌控,又因战乱缘故向来是重兵镇守,唯独南方,天高皇帝远,姚家盘根错节,很难连根拔起,只能朕亲自去了那里想办法。当然,朕不能每件事都自己出面来做,因此要带着你。”
      陈飞卿问:“宁王和我爹呢?”
      “他俩不能动,宁王有他的事,你爹得镇守京城,也有他的任务。”皇上问他,“你有难处?”
      陈飞卿道:“我自然没有什么难处,只是这样一来,你哪里是去养病了?”
      皇上笑了笑:“你以为呢?朕还能真的什么事都不管不顾?那朕留着这条命也没什么用处。”
      却见陈飞卿又不高兴的样子,道:“我说过,和那些国事都没关系,你就是得活着。就算你不是皇上,就算社稷不需要你,你也得活着。”
      皇上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没有这种假设,社稷需要朕。”
      陈飞卿的心中十分难受,却一时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皇上反倒笑起来:“别这个样子,好像朕多苦兮兮似的,朕——”
      他的笑意突然僵硬起来,猛地抽出手捂住额头,咬着牙,上身佝偻起来,竭力地压抑着一阵阵的疼痛。
      陈飞卿急忙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贴在他心口,将真气缓缓地输过去,心里更难受起来,眼圈都红了。若没有小时候那次的意外,他一定比谁都健康厉害。
      皇上熬过了那一阵子,摆了摆手,躺回去,闭着眼把被子给自己扯紧了一点:“不跟你说了,朕要休息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这里有千草。”
      陈飞卿看了他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却又听到他低声道:“别难过,你现在春风得意得很,得意气风发,和我们小侯爷平时一样。”
      陈飞卿却更难过了,捏着拳站在那里,半天才道:“如果真有神仙就好了,我分你一半的命。”
      皇上听了这话忍俊不禁:“孩子话。”
      陈飞卿使劲儿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没再说话,照着他说的,露出意气风发的样子,大步出了寝殿。
      皇上听他的脚步声渐远,仍然闭着眼,又听到另一道脚步声渐近,停在了床边,许久没有出声。
      他便睁开了眼睛。
      白御医朝着他脸上伸来的手停在了那里,道:“一时仓促,你脸上的药粉要去掉,否则对脸不好。”
      皇上笑了笑:“那又得麻烦你了。”
      白御医拿着湿棉巾给他擦脸,非常细致认真。
      擦着擦着,却忽然用掌心贴着他的脸,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
      皇上叹了声气,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抓住他的手腕推开:“你也劳累了一夜,擦完了就去休息吧。”
      白御医却不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低下头来。
      “朕拿你和飞卿是一样的,都是朕最信得过的人。”
      白御医半低着头,停在那儿。
      皇上朝他很宽和地笑了笑:“你该娶妻了。朕觉得,你们都是憋出来的毛病。”
      白御医仍然不走,反倒问:“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皇上道:“朕喜欢你们每一个人。”
      白御医又问:“那你爱过一个人吗?”
      皇上非常温和地说:“这是朕的秘密,谁也不会告诉。只是尚且能告诉你一句话,一个皇上不会爱上他的臣子,一个大夫也不该爱上他的病人。”

      陈飞卿回去书院前,还在路上耽误了会儿。有人告诉他,傅南生招来了苟珥,并且苟珥还在屋里待了很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事,天快亮时才离开。
      陈飞卿点了点头,神色自若地道:“我知道了。”
      他令那人继续去做事,自己则继续朝书院走去,路边有人在卖柴火,带来的小孩儿则玩儿似的在一旁搭着卖不知哪儿折下来的小束桂花,桂花香得醉人。
      陈飞卿原本已经走过去了,听到那孩子问了声“少爷要买支花回去吗”,犹豫一下,退回去,弯腰抽出一支桂花来,闻了闻,有些不太受用:“这也太香了。”

      晌午时候,学生们吃过中饭,都趴在学堂里午休,傅南生则在后院打水,忽然闻见桂花香味,便放下水桶,转头看到一支桂花伸在眼前。
      他一怔,透过这支桂花的枝桠去看那边的陈飞卿。
      陈飞卿朝他笑了笑,道:“赔罪的。”
      傅南生也笑了,接过桂花,道:“用一支桂花来赔罪的,我还真是第一回见到。”
      “哄你的。其实我是路上看到有个小孩儿在卖这个,顺手全买了,刚从学堂过来,都分给了那些孩子,留下了这一支。”陈飞卿说着说着,手就不那么安分的抱住了傅南生的腰,想要去亲他,却徘徊着没亲,只是在他眼前低声道,“赔罪当然要拿我自己赔。”
      傅南生忽然有种不合时宜的滑稽感。
      曾几何时,他用尽了方法,就想亲近陈飞卿,想和陈飞卿亲热,可真这一天到来时,却又没那些热切了,至少是没办法一直都热切着。可是相反的是,陈飞卿却似乎格外的……格外的,突然的,喜欢起动手动脚来,有点热切得过头了。
      可能他就是很想行房吧。
      傅南生郁闷起来,却也觉得自己更可笑了,好像除此之外,还希望着别的事一样。自己除了这个壳子之外,倒也好意思还指望着陈飞卿会喜欢别的。
      傅南生自己都找不出自己还有哪里值得另一个人喜欢的。
      陈飞卿趁着他发呆,赶紧又多亲了几口,只觉得怎么都亲不够似的,又疑惑自己以往怎么就没觉得傅南生好看成这个样子。
      “在想怎么罚我?”陈飞卿笑着问。
      傅南生回过神来,道:“我在想,昨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陈飞卿终于从美色中抽身出来,松开傅南生,去帮他打水,边道:“皇上突然有点急事找我。”
      傅南生很担心地问:“可是皇上龙体又有所不适?”
      陈飞卿背对着他,把水桶扔进井里,道:“他一直都是老样子,习惯了。”
      傅南生转过身去看着他打水:“哦,没事就好。”
      陈飞卿把水打上来倒到另一个水桶里,拎着往缸那边走:“你那事儿我跟他提了,他是真没别的意思,说改天请你饮宴赔罪。”
      傅南生换了个话头:“你还没吃东西吧?我不知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先跟先生们一起吃了。你要没吃,我去做。”
      陈飞卿把水倒进缸里,又返回来重复打水倒水,一边道:“有剩饭剩菜给我热热就行,不用单独开灶,我不是特别饿。”
      他此时想到皇上那景况,确实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了。
      可傅南生听在心里,却只觉得是宫里的御膳吃得太好了,当然不爱吃自己亲手做的饭食了。
      这样一想,傅南生就更恼了,赌气似的:“我就要开灶,就要做很多菜,你若不吃,我找别人吃。”
      陈飞卿不懂他突然就赌什么气,有点好笑地看着他气鼓鼓地去厨房。

      傅南生正拿案板上的肉当皇帝剁,就被人从身后伸来的手按住了抓着菜刀柄的手。
      陈飞卿打完水就过来了,抓着他的手一起剁肉,边笑道:“你没有把这块肉当我吧?”
      傅南生道:“你起开,这样我不好做菜。”
      陈飞卿在他脖子上轻轻地咬了一口,这才松手,去旁边找了把青菜择起来。
      傅南生瞥他一眼,道:“我不做那个菜。”
      陈飞卿好笑地摇了摇头:“那你要做哪个菜?”
      傅南生正打算回一句“你择的菜我都不做”,却又卡在那里没说。他突然想到这有些不对,若小性子使得太过,说不定陈飞卿会真的生气,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沉默了一下,转而道:“我不是要对你生气,只是有件事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有点慌。”
      陈飞卿继续择着菜,问:“什么事?”
      傅南生道:“昨晚你走了后,我叫了苟珥来。”
      陈飞卿听傅南生主动提起,便作出讶异的样子:“怎么?”
      傅南生道:“我突然跟大王子说不干了,不光宁王不高兴,大王子也不高兴,频频找人联络我,还想要我继续为他做事。我也由此知道了,原来苟珥已经回到京城。他曾经留下联系的方法给我,昨晚你走后,我一直睡不着,就干脆叫他来,想跟他说清楚,以后不要再派人来找我。”
      陈飞卿点了点头。
      傅南生问:“你似乎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有点惊讶,但也不是特别惊讶。”陈飞卿笑了笑,“你和苟珥还有大王子也不算闹翻了,会有些联系又不算什么。只是以后还应该小心点才好,苟珥和大王子都不是善与之人,就怕一言不合,你招架不来。”
      傅南生心想,就苟珥那个蠢样子,恐怕你得先担心他。
      面上却很是受教的样子,道:“其实,还有件事,我本来不想说,但我答应过不再有事瞒着你。”
      陈飞卿看着他,鼓励似的:“你说。”
      傅南生道:“除了那事,其实我主要是想向苟珥要解药。”
      陈飞卿这回是当真有些讶异:“什么解药?”
      傅南生低着眼切菜:“我习武的时候不知道,苟珥教我的功夫有点偏门,很容易走火入魔。”
      陈飞卿猛然想起白御医曾经私下里提过这事。
      傅南生接着道:“只有他才有解药,所以我以前才……”
      他又不说了。
      陈飞卿放下青菜,冷静地问:“昨晚你和他怎么说的?”
      傅南生道:“他倒是又给了我一些解药,但不肯给我方子。”
      陈飞卿站到他身后:“给我一点,我请白大哥帮忙看看,省得以后受制于他。”
      傅南生取出小瓷瓶子,倒了三颗药丸给陈飞卿收好,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我以前一直没跟你说这件事,我不想你担心。”
      陈飞卿叹了声气,摸了摸他的脸:“我很高兴你跟我说这件事,以后有事情也要这样告诉我。”
      傅南生笑起来,点点头。
      陈飞卿又道:“还有,这门功夫既然你也清楚它很偏门,以后就不要再练,也尽量不要使。”
      傅南生的笑意渐渐地没了,道:“我想练武,我不要光被人保护,靠不住的。”
      陈飞卿道:“我也靠不住?”
      傅南生怕他不高兴,赶紧亲了亲他,道:“你当然靠得住,但是我又不可能什么时候都跟你在一起。”
      陈飞卿笑道:“我现在就想什么时候都跟你在一起。”
      骗子。昨晚被人一叫就叫走了。傅南生愤愤地想。
      面上却很温柔:“你有很多要紧的公事,我也会有自己的要紧公事,我不想打扰你,也不想你打扰我。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不好?”
      当然不会。傅南生自己先在心里头抢答了出来。
      果然,陈飞卿很高兴:“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好。”
      又来了,果然是这样。傅南生无端的讨厌起这样的陈飞卿,似乎什么事都很好,没有不好的事。最讨厌的就是,陈飞卿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可是即算是这样好的人,也照样会被引诱,照样会被娼妓们惯用的那一套所勾引。
      傅南生想起了陈醉曾说过一句话,那句话梗在傅南生的心头,时至今日还牢牢地记得。可如今陈醉却不知道在何处,否则真想让他来看看,他大哥偏偏就是被娼——
      不对!不能这么想,这样想岂不是让陈醉说中了?
      傅南生猛地回过神来。
      他不能这样想。陈醉和宁王要说那些话,他就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自小到大有许多人说过很多的话,他都能一一奉还,狠狠地把话砸回那些贱人的脸上,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已经赢了半局,没有道理不会继续赢下去,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都是错的,傅南生才是对的。

      陈飞卿道:“你今日没别的事吧?”
      傅南生猜到他要说什么,本要一口回绝,想了想却还是道:“没事。”
      陈飞卿果然道:“去看一看你娘。”他像哄孩子似的,“只是去看一看。”
      傅南生摇了摇头:“有条件。”
      这么说就是答应了,陈飞卿笑着问:“什么条件?”
      傅南生道:“我想去兰花会馆看一看,你陪我去。”
      陈飞卿一怔:“兰花会馆?”
      兰花会馆里多是些本事的贵族子弟或有名望的学子,自诩为清流。陈飞卿也曾受邀去过几次,听他们高谈阔论倒也挺好玩的,听说秦郑文高中前也曾是座上客,颇有些言论文章从中流传出来。
      傅南生道:“科考时节将至,兰花会馆里应该会有许多各地的学子,我想去看一看。”
      这其中有一半是骗陈飞卿的。傅南生确实想去看一看,却不是为了看那些书呆子,只是以前没进得去,偏偏就要进去一趟,看看那是个多了不起的地方。
      那个时候他还与王安在一起,王安不算十成十的草包,甚至一度还和秦郑文这类的寒门学子来往得好。一次王安兴起,带着傅南生去兰花会馆“长见识”,却被拦在了门口。
      会馆主人不许傅南生进去。倒是没将理由说出来,委婉地找了其他的话头。
      可傅南生站在门口,看着三三两两的寒衣学子往里走,哪里能不懂那意思,无非是瞧不起他罢了。其他人都进得去,就不许他进去。
      王安也不愿意为了他和会馆杠上,便回头很不走心地哄着他,将他带去了珠宝阁里选礼物。
      傅南生很开心地选了一支玉簪,回头当出去,大部分的钱都给了他娘,剩下一小部分拿去收买街头乞讨的小孩儿,让他们偷了粪桶去泼会馆大门口。
      会馆的人自诩高贵,当然不会和那些小孩儿计较,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

      想起那件事,傅南生有些畅快,却还是有些不畅快,便眼巴巴地看着陈飞卿:“其实我不是要拿这件事故意和你做交易,我本来就想去,但我怕他们不让我进去。”
      陈飞卿道:“我当是什么事,当然可以陪你去。不过你要一个人去也没关系,现在的会馆主人我很熟,他说过不拒来者,每回陈醉实在没地方去了就去那里蹭饭吃。”
      陈醉都可以去,就不许我去。傅南生笑道:“这我倒真不知道,只是以前从外头经过,看外头那么气派,就不敢问。”
      陈飞卿拍他肩膀:“好,先去看你娘,回来的时候如果时候还早,正好顺路。”

      他俩先去了花街,白天的花街比夜里安静得多,大多都在休息,偶尔有些收洗衣服的老婆子或无精打采的龟公们。
      傅南生许久没回来,丝毫说不上怀念。
      前不久他甚至还有些不痛快,只觉得让苟珥放的那把火怎么没烧得更彻底些,若不是想要故弄玄虚留下些真真假假的线索,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他甚至曾设想过,若有朝一日,所有认识傅南生、知道傅南生过往的人都死光了,那该多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 58 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