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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陈醉疑惑地问:“怎么了?究竟是什么事?”
      傅南生眨了眨眼睛,道:“你明日去巡视,我想跟你去。”
      陈醉摇头:“你跟着去干什么?那地方离漠国近,说不定就有危险,你又没有半点武功,可不敢带你去。”
      傅南生忙道:“我不会给你添乱。”
      陈醉仍然摇头:“不是说你给我添乱,但万一遇上了漠国的人,我顾不上你,回头怎么交代?出了事,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话说到这里,陈醉的心里一顿,有点懊恼自己嘴快了。
      因为他突然想到,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北塞关离漠国近,难免会混进一些不干不净的人,而若傅南生“因意外”命丧在那里,倒也不是一个很坏的理由,何况,这还是傅南生自己说想去的。哪怕陈飞卿要追究,也找不出更多的理由。

      陈醉正想着怎么把话兜回来,就听到傅南生比他更急切地求道:“自然不会算你的,是我想去,我想多看一看,或许以后,能有帮得上将军的地方。”
      陈醉心中嫌弃得很,心想,你能帮什么啊,别添乱就不错了。
      他当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只是做出为难的样子,道:“万一……”
      傅南生急道:“没有万一,你带我去吧,我不想一直这样,我想往上走。”
      陈醉看着他:“往上走?”
      傅南生点了点头,认真而恳切地道:“我想了很久,倘若我一直这样下去,就一直只是一个随仆,可我想成为你们这样的人,虽然我体格不如你们健壮,但我可以做其他的事,我是贱籍,不能参加科考,只能从军立了军功,才有做官的可能。”
      陈醉打量了他一番,问:“你想做官?”
      傅南生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对陈大哥而言,我的想法或许很庸俗,但我不想再被人唾弃。日后,我若成了亲,有了孩子,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跟我一样,从小被人骂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低着头局促地站着。
      “成亲?你?”
      陈醉质疑地看着他。
      傅南生红了脸,道:“我这个年纪,也该成亲了,但以前那样子,怎会有良家女子愿意嫁给我?所以我才求少、求将军带我来这里搏一搏。”
      陈醉更加疑惑了,可又不能直接说“你居然喜欢女人,我看不是吧”。
      他想了又想,不管怎么样,还是把人带出去想办法处理掉最好,便勉为其难似的点头:“行吧,你明天起早点,跟我走。”
      傅南生高兴起来,一把抓住陈醉的手,连声道:“谢谢陈大哥!”
      陈醉忙甩开他的手,道:“大哥让我有空教你怎么做男子汉,我跟你说,男人道谢,别抓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像什么样子。”
      傅南生腼腆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翌日大清早,傅南生就跟着陈醉上了路。
      这些日子来,他跟人学骑马学得刻苦,一路上倒确实没有给陈醉添多少麻烦。
      只不过对于陈醉而言,傅南生此人本身,就是一个大麻烦。究竟要不要处理掉他,如何处理掉他,都是一件顶麻烦的事情。
      陈醉摇了摇头,将这些纠结都抛到脑后。
      他想,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就那么做,不要想太多。

      从军营出发,一路往北塞关的路都是绕开了聚落的,周围天地辽阔,入目便只有风沙怪石,人在其中顿觉自身渺小,很容易生出苍凉之意。
      傅南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心中竟有些迷茫起来。
      天地这样大,人似乎不值得一提,那人活着有何意义?无外乎荣华富贵、奢靡享受。可如此一世,和栏中畜类何异?但是,除此之外,又能如何?若连荣华富贵、奢靡享受都没有,岂不是连栏中畜类都不如?那人的一生,从生下来,难道就只是为了死亡?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作此想法,只是眼前看着,忍不住就这样想。
      陈醉不经意间,瞧见傅南生皱着眉头发呆的样子,随口问:“怎么了?”
      傅南生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风景,莫名觉得,人如沧海一粟,不禁有些惶惶。”
      陈醉哈哈大笑起来,刚要张口说“你怎么跟大哥一样”,却又猛地住了嘴。他不愿在傅南生面前多提陈飞卿,便只道:“很多人都会这么想,正常。”
      傅南生问:“你也是这样想?”
      陈醉道:“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风景,是很小的时候了,确实也很震撼,不过可能是当时年纪太小,没有觉得人如沧海一粟,只觉得风沙很大。”
      傅南生笑了笑。
      陈醉接着说:“还觉得百姓苦。”
      傅南生停了笑,看着他。
      陈醉拿马鞭指了指左侧:“那边曾经有一个村落,我小时候去过那里,当晚,漠国人就杀了过去。他们杀死了老人和男人、小孩,抢走了女人和羊马骆驼,一把火烧了那里。那天的风确实很大,把火吹得很高,烧了一整夜都没灭。我和几个幸存的人躲在地窖里,逃过了这一劫,可是很多年来,我都忘不了那天晚上听到的哭叫声。那些人哭喊着求救,可没有人来救他们,谁也救不了他们。那些声音,就像这里的风声,或者说,这里的风声,就像那晚我听到的哭喊声。”
      傅南生的神色渐渐的凝重起来,过了会儿才问:“这是你从军的理由?”
      陈醉笑了笑:“当然不是,我是被大哥逮过来的,我欠了三千两赌债,大哥帮我还了,买了我三十年死约。哎,我还挺值钱的,一年一百两。”
      傅南生看着陈醉的神色,发现他说起陈飞卿的时候总是格外开朗,便顺着问:“他不是常说没钱吗?”
      陈醉道:“问人借的,现在每个月拿了俸禄,还得到处还钱。”
      话说到这里,陈醉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漏了嘴,提到不该提的人,便咳嗽一声,道:“走吧,北塞关就在前面不远,中午能赶到。”
      傅南生策马跟着他往前继续走,两人不再说话。

      没多远,陈醉突然抬起手。
      身后的人便都勒住了马,警惕地看着周围。
      陈醉闭着眼睛,侧耳听了一会儿,又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在嗅风的味道。
      然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肆意大笑着扬声道:“二狗子,别来无恙啊!躲什么躲,老相好了,你身上那股子狗味道,隔八百里,你爷爷都闻得出来!”
      平静了一会儿,从远处的巨石后面出来了十几匹马,马上都坐着黑衣人。
      领头的人穿着漠国服饰,用一个银面具遮住了半边脸。
      这人露出的另外半边脸倒是颇为英俊,长眉入鬓,眼若寒星,令人怀疑若他取下另外半边脸上的面具,会否是一位绝世的美男子。
      只是他的薄唇往下压着,周身都仿如笼罩着一层冰,令人一看,便知最好不要接近他。

      这人没理会陈醉的挑衅,缓慢地扫过陈醉身后的人,像在打量人数。当他的目光触及傅南生时,停留了那么一瞬,又平静地移开了。
      然后他用漠国话说了一个字:“杀。”
      陈醉低声骂了一句,抬起手道:“等一下!二狗子,我跟你商量个事,你反正收钱办事,大王子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今日就算了。”
      对方听了这话,毫无反应,策马朝陈醉奔来,拔出长刀便砍。
      陈醉骂道:“你爷爷的,看不起我啊?以为我给不起钱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叫骂时,陈醉已策马迎了上去。
      两人打成一团。
      而周围的人也都混战起来,你来我往,兵器相接。
      傅南生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立刻勒马朝后退去,转身就跑。
      陈醉不经意间看到了,倒也没什么反应,只专心应战眼前。
      无论傅南生是要去找救兵,还是逃命,都随便,他对傅南生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居然没趁乱除了傅南生,这令他有些懊恼。
      然而他的对手面具人却突的撤回了武器,策马朝傅南生追去。
      面具人的同伴用漠国话大声问了一句,面具人以漠国话回了句“我有事”便一步也没停留的跑了。
      陈醉一愣,一时间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也来不及想太多,集中精神对付眼前这十几个黑衣人。
      这些人并不好对付,他们是出身于各国的亡命之徒,在那银面具人手下做事,只认钱,不认其他。因大王子出得起钱,所以近两年来,这些人等同于为大王子卖命了。
      陈飞卿和陈醉倒是想将面具人扯到自己这一方来,无奈方法用尽了,也没成功。面具人开出了天价,气得陈醉大叫:“你以为我不知道大王子给你多少钱?我不信他能给你这么多!”
      面具人只回了一句话:“你说得没错,但我非常讨厌你,所以要价更高。”

      傅南生伏在马上仓皇地逃,却无论如何也甩不掉面具人。
      他心中着急,反而镇定下来,干脆停下了马,回头看着那面具人,道:“我不是陈醉的人,我也是为漠国做事的。”
      面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勒着马慢慢地走到他的旁边,往前倾着大半个身子,凑在傅南生咫尺之处,盯着他看。
      傅南生镇定地看回去。
      隔得这么近,他才看清楚,这面具人除了被面具遮住的那半边脸之外,另外半边脸也并非是完好无缺的,有一道很浅的疤痕,横过鼻梁,一直到了没有面具的另外半边脸的眼角。
      面具人突然伸手摸傅南生的喉结。
      傅南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也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只好不动声色。
      过了会儿,面具人冷冷地说:“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傅南生镇定地说:“我没有骗你,不信你带我去见大王子,我是他派去陈飞卿身边的内应。”
      面具人将傅南生拽到了自己的马上,搂在怀里,道:“不要耍花招,我会杀了你。”
      傅南生道:“我没必要耍花招。为了防止被陈飞卿看出来,我是没有武功的,打不过你。”
      面具人没再说话,当真带着他去了大王子面前。

      傅南生曾听陈飞卿和陈醉议论过这个漠国大王子,总结四个字就是:荒淫无道。
      他原以为会是个肥头大耳的嫖客似的人,可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很英俊的年轻男人,只不过,和中原人的相貌有很大区别,甚至和漠国人都不一样。这位大王子的头发居然是金色的,眼睛也如同猫一般,是碧绿色的,肤色更是白得吓人。
      漠国大王子正百无聊赖地拿弓箭瞄准天上飞过去的大雁,听到声音,回头来看,懒洋洋地用漠国话问:“这么快就解决了?陈醉的头呢?”
      面具人与他应答了几句,大王子就看向了傅南生,笑了笑,改成了有一些怪异音调的中原话,道:“我可不记得,我舍得派这么好看的孩子去做内应。”
      傅南生道:“不这么说,我不能活着来见您。”
      大王子微微挑眉,问:“哦?你想见我?”他停了一下,朝面具人道,“等等,陈醉你还没杀了吧?这个人给我留着,你先去干正事,我可是给了钱的。”
      面具人拎起傅南生往地上一扔,转身离去。
      傅南生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仰头看着大王子:“谢谢您。”
      大王子在马上伏低身体,看着他:“你要谢谢你娘,她把你生得这么好看,我对长得好看的人会多一点耐心,不过也只有一点。”
      傅南生道:“足够了。我想求您放过我。”
      大王子笑了笑:“这实在是一个很突兀的请求。”
      傅南生道:“我会报恩的。宁王想对漠国有所行动,我想大王子会想知道他的想法。”
      大王子问:“你知道?”
      傅南生道:“目前还不知道,但以后说不定会知道。”
      大王子笑起来:“你当我傻?我放你回去了,你不理我,我也没办法,我又没有随身带着什么非得一个月给一次解药的毒药。”
      傅南生想了想,说:“那换成另一件事。您的弟弟小王子,曾经半夜去找陈飞卿。”
      大王子的笑容僵了那么一下,问:“他找不到女人,终于要找男人了?那他看女人的眼光怎么就比看男人的眼光低那么多?”
      傅南生道:“他们结盟了。”
      大王子的笑意渐渐地消失了,他看着傅南生,道:“很好,我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面具人最终没能够如愿将陈醉的头带回到大王子面前。
      大王子摆了摆手:“算了,他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这样,钱你也不用退给我,再帮我做件事。”他将傅南生往前面一推,“先帮我好好儿养着这孩子。”
      傅南生和面具人同时看向大王子。
      大王子拍了拍傅南生的肩膀,笑着道:“苟珥看着冷血无情,其实也冷血无情,但你这么伶俐,肯定能和他相处好的。”
      傅南生一怔,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然而顷刻之间,没能想起来。
      苟珥冷冷地问:“为什么?”
      大王子笑道:“别想太多,我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我那里太闹腾了,怕带他回去引起误会。本王子虽然好美色,却不好男色,万一我那喜欢自作聪明的好王弟又私下里说本王子荒淫怎么办。”
      苟珥道:“我拒绝。”
      大王子道:“我是看你难得怜香惜玉,以为你对男色有兴趣,给你个台阶,做个顺水媒人。你若不要,就杀了他吧。哎,天色不早,我还得回去陪王弟吃饭,回头见。”
      说完,大王子就带着随从走了,留下傅南生与苟珥面面相觑。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儿,傅南生试探着道:“大侠,你既然放了我一次,不如,放我第二次?”
      苟珥道:“你随我回去。”
      傅南生急于脱身,却知道此事不能心急,只好跟着苟珥去他马前,顺从地先爬上了马。
      苟珥跃身而上,坐在他后面,拎起马缰,一股奇特的气味便传入了傅南生的鼻子里。
      先前傅南生过于紧张,虽然也闻到了这股味道,却没仔细去想,如今他紧张过了头,反倒镇定下来,便有了心思留意别的事。
      苟珥身上的气味像药的味道,有点苦涩,却不难闻,久了,甚至能从中察出些怪异的香气儿。
      傅南生想起先前陈醉是从风中闻到了这股味道才识破埋伏,不由得问:“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苟珥没理他,继续策马。
      傅南生道:“挺好闻的,我喜欢闻。”
      苟珥突然掐住他的脖子:“闭嘴。”
      傅南生悻悻然地闭了嘴,却还是不甘心,回头委屈地看了苟珥一眼。
      苟珥从斜上方瞥他,松开了手。
      傅南生回过头去,捂着自己的脖子,在心中骂遍苟珥祖宗十八代。
      他今日的本意是要么趁乱逃跑,要么去大王子面前邀功,以后再伺机逃跑,或者干脆被大王子扔回去做陈飞卿身边的内应。然而大王子却不如他所愿,干脆闲置了他,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傅南生虽然自诩聪明,却多是些小聪明,他自小在勾栏妓院中长大,没见过大世面,虽然以往骗过许多人,却都是市井中人,本都很容易愚弄。然而大王子虽在传闻中荒诞无稽,如今一见,却不像是那些泛泛草包之辈。
      傅南生感到了恐惧,却也隐隐约约的,有股不同寻常的兴奋。
      越是危险,就越是有机遇。
      反正又不是没遇到过危机,每次他都活了下来,那就说明,老天还不打算收他。
      既如此,他不信自己成功不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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