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靡岛

5、第 5 章

　　沈明光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很长的梦里，梦里有很多声音，哭声嘈杂声交织在一起。

　　他沉沉醒来，一睁开眼却发现嗓子沙哑的什么都说不出。

　　等到眼睛适应了光线以后才发现自己早就不在山洞里，周围宽敞明亮，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很明显，他终于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明光！”自从沈明光住院后就一直守着的女人看到少年睁开的视线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你终于醒了！”

　　沈明光偏了偏头，看清楚眼前人之后扯了扯嘴角，“妈……我没事。”

　　一句话刚说出口，女人的眼泪率先落下来，“明光，你简直吓坏妈妈了……”

　　沈明光伸出手想去替她擦眼泪，结果没等出来女人就赶紧把他手塞到被窝里，“快别乱动，医生说你身上伤口挺多的，尤其是脑后面挨得那一棍子暂时有点脑震荡，先躺着休息啊，我这就去喊医生。”

　　目送着母亲慌慌张张去叫医生的样子，沈明光哭笑不得得收回视线，大脑中的记忆一点点开始拼凑。

　　当时他急着要把南黎拉到自己身边，完全没注意有人已经绕到自己身后，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过会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凶。

　　所以应该是被棍棒类的物体给袭击了，后脑勺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难怪他刚刚一偏头还有点晕。

　　就在失去意识的最后那一刻他还在想，他们会怎么对待南黎？会把她抓走吗？

　　她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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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大碍了，接下来就是好好休养。”一通检查下来，医生嘱咐着沈明光的妈妈。

　　那是个长得很温柔的女人，眉眼和沈明光很相似。

　　“哦好的，谢谢医生，明光他……”

　　“罗琴，我听说明光醒了是吗？”急匆匆的步伐从外面响起，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闯进了病房。正在闭目养神的沈明光看到来人睁开眼笑了笑，“爸，我没事了。”

　　男人看到自己的儿子，眼眶稍微有些发红。

　　他赶紧坐到沈明光旁边，沉声道，“先别乱动，”说完面朝医生，“医生我儿子情况怎么样？”

　　“病人情况恢复得不错，再有一个多星期可以出院了。”医生微笑着解释，“另外庆幸他的伤口虽然多但大部分都是皮肉伤，而且有的地方提前进行过急救处理，没有感染已经非常难得。”

　　罗琴一想到发现儿子时浑身血污的场景还是控制不住有些后怕，她稳了稳心神，“谢谢您医生，真是太感谢了。”

　　医生摆摆手很快离开了病房，“病人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

　　“爸，妈，”沈明光急切开口想要告诉他们自己的遭遇。

　　以及，南黎的遭遇。

　　“我……咳咳……”

　　沈从林赶紧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别着急，慢慢说，你先喝点水。”

　　说完他叹了口气，“爸知道你这些日子过得不好，我先告诉你那两个绑匪的情况。那两个绑匪逃走后后就被A市的警方抓获了，审问好几天才得到你的位置。”他顿了顿接着说，“可我们去了后才发现你根本不在那里，除非是你自己逃走，这才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搜山。”

　　知道他逃走后沈丛林心底是稍微放下心的，因为既然逃走就说明是好消息，说明沈明光身体没什么大碍。

　　但他没有说的是在找到儿子后那一刻的心惊。

　　他从小悉心培养的孩子，永远温文清隽的那个身影趴在一个不起眼的山洞里，浑身占满血污，一动不动，跟抛在荒郊野外的尸体没什么两样。

　　沈丛林当场呼吸都快停止了，整个人也哆嗦着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身边的警察惊喜得嚷着，“还有呼吸！快！叫急救车！”

　　他这才感觉到血液一点点恢复，踉跄着上前。

　　等到罗琴看到担架上狼狈的沈明光时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内心不断地咒骂那些绑匪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更多的是心疼沈明光这几天遭遇的这些。

　　“我没事，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沈明光喝完水嗓子舒服了不少。

　　“明光，你从小就让人省心。”沈丛林注视自己这个孩子，微微叹息，“但你也要知道，你始终是我们的孩子。”

　　沈明光一怔，很快又微笑着点头，“我知道。爸。”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浑身这么多伤……”罗琴红着眼眶，“那两个人打你了？拿什么打的，对你这么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

　　沈明光眸光微沉，他放下杯子，目光严肃得看着父母。

　　“爸，妈，这也正是我想跟你们说的……”

　　沈丛林和罗琴互相看了看，点点头让沈明光继续。

　　直到他把这次受伤后被南黎怎么救下来，两个人如何去的山洞，以及他们是怎么碰到了那群来抓南黎的村人，自己头部的伤如何来的原因解释清楚。

　　他一五一十的说，沈丛林的目光渐渐严肃，罗琴的表情渐渐从一开始的惊讶到不可思议。

　　“……这些就是我这几天的经历。”沈明光垂眸，“爸，我这次能活着，很大一部分是多亏了南黎救了我。”他紧紧攥起拳头，内心一阵阵的无力感。

　　“但是当时我却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一点都没办法。”

　　“是我欠了她。”

　　“怎么会这样！？”罗琴有些愤怒了，她自己也是为人母亲。

　　“他们怎么能忍心对一个孩子这么做？！”

　　沈明光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拳头攥得紧紧地。

　　罗琴心疼得把沈明光的手掰开，“明光，就像你说的，当时情况那么复杂，你一个人怎么能挡得住那些暴动村民？”她转头看沈丛林，“老公，你不是和市局的老万关系不错么？这件事你看看能不能拜托老万去查一查？”

　　沈丛林多年经商，政界涉足不多。但作为A市规模不小的企业，和政界人士打交道的倒是不少。

　　他想了想，“你说那个女孩叫南黎，你知道她在哪个村吗？”

　　沈明光一愣，眼神黯淡。

　　“……不知道。”

　　“她年纪多大？”
　　“和我差不多。”

　　“那伙人你知道是哪来的吗？”

　　沈明光摇摇头，在沈丛林的发问中他才知道自己对南黎了解的太少太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救她。

　　“不好说。”沈丛林忧心忡忡得说，“只知道一个名字信息太少了，不过也不排除能找到的可能。但是几率很小，首先时间很久了，按照你的说法南黎的亲生父母和她分开至少十年，十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变化。而且当年没有建立DNA库找起来也很麻烦。再有既然是被拐来的孩子，那家人很可能没给她上户口，黑户查起来……”

　　他没有接着说，但沈明光已经明白了这个意思。

　　整个安山那么大，周围的山区又多，要找一个女孩子何其难。

　　“安山这片山区光是周围分布的乡镇就有十几个，具体的地点也不知道。”沈丛林想了想，“这样，我下午和老万见个面把这事详细说，尽可能得能帮忙就帮。”

　　沈明光知道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安山很大，当时南黎跑出来的时候不知道跑了多久，又是经过了几个村子。

　　如果不是自己的话。
　　她也许已经找到家人了。

　　想起自己还曾经答应她去找她家人，沈明光忽然觉得内心有种讽刺。
　　——

　　“老沈，你说的这个事我去查了，暂时什么都没查着。”电话那边万景明神色肃然，“安山十年前确实发生过几次拐卖事件，但是年代太久了，现在调查起来也有难度。”

　　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底下那些村民都是什么情况……但是你儿子说的这个事我已经记下来了，回头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怎么样？”

　　“我也知道这件事办起来难度不小，”沈丛林沉下脸色，“但是听明光说的情况，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拐卖儿童事件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上面也已经派人下来，非常重视这件事。”万景明说，“要是真的有窝点，咱们就争取一锅端了它！”

　　但他们谁都知道说起来简单，如果是在A市还好说，但是安山除了A市之外边缘的乡镇实在是太多，乡下不像城里发达到处布满监控。更何况沈明光被困在山里除了对方的名字之外几乎没有留下有用的信息。

　　找一个人，尤其是十年前被拐卖的女孩子简直是大海捞针。

　　而且这个女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否亲身父母就在A市，总之谜团太多，找起来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事。

　　沈丛林把这个信息告诉沈明光以后换来的是他长久的沉默。

　　他坐在家里的阳台望着外面，A城到了夜晚也是灯火通明，不远处还有霓虹灯闪烁的影子。

　　而现在的南黎在哪呢，她是不是已经被逼着去了要嫁人的村里。

　　是不是那么小的年纪真的要结婚。

　　那座山那么大，她跑了几天才终于快跑出来。

　　她坐在山洞里曲着双膝一笔一划得勾勒习题本，那些繁复错杂的数学题在她手下被漂亮的击破好似一点难度都没有。

　　那时候的她看上去安静又温柔，认真专注的样子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如果不是自己当初要等一等，而是第二天立刻就走的话……沈明光的心忽然揪疼起来。

　　他茫然的捂着胸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爸，如果……我当时在她救了我以后就跑出来……她是不是就不会被抓走了呢？”

　　沈丛林蹲下身子摸了摸沈明光的头，什么都没说话。

　　男生低垂着头不动弹。

　　许久，地板上晕开一朵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