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绕枝来》花知否

68、殿试

　　第六十八章殿试
　　“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我不想再恨你。只是这辈子，我永远不想再听见你的声音。”
　　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赵贯的脊背滚过一阵战栗，他也说不出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女儿。
　　她亲口承认了，乐绫就是他的亲生女儿，此前的种种猜测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心中巨石骤然落地，赵贯堪堪往前走了两步，唤出了她的名字：“晚宜……”

　　秦晚宜端坐在轿中，连眼睛也未眨一下。
　　十几年过去了，她以为过往的种种仇恨都随着时间淡忘了，可当这个人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才明白，这一辈子，永远不可能和杀夫仇人一笑泯恩仇。

　　“人多口杂，丞相请回吧。”秦晚宜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份平静下面，隐藏着多少波澜与恨意。

　　赵贯站在原地一动也未动，直到马车渐渐远去，他才有些失神地回过头来，看向了秦晚宜离去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处随行的仆从看着赵贯的背影，只觉得他一瞬间苍老了许多，这位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权相，从未展露出如此狼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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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歇了许多日子，乐绫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偶尔还能下床走动走动。谢钧怕她养病期间闲着无聊，将宫里的稀罕玩意儿尽数送了过来，甚至还送来了一只说是会诵经的白鹦鹉。

　　说是会诵经，可来宫里都好几日了，愣是没开过口。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呀？”乐绫站在笼子面前，不厌其烦地问道，“陛下是不是被你给骗了？”

　　身后，秦晚宜摇了摇头，叹道：“你这孩子，叫为娘说你些什么好？”
　　宫人将腿脚不便的秦晚宜推进殿中，便知趣地退下了。

　　饶是知道母亲这几日便会抵京，在听见声音的那一刻，乐绫还是愣了愣，半晌，转身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娘……”

　　许久没见着自己的女儿，原本还想训斥几句，可听见这一声“娘”，秦晚宜心里头也跟着一软，只道：“养了你半辈子，没想到你这么有主意，这样天大的事情，为娘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乐绫窝在母亲怀里，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从谢钧掉到自家门口的那一天起，她就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只是心疼母亲，腿脚不便，还要为了她千里奔波至此。

　　谢钧派人将自己从大老远的河间郡接到京城，一路上自然也是知道了前因后果，只是没想到，她原本想护着女儿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帝王家。
　　“什么都不用说，我全都知道。”秦晚宜低头拂了拂乐绫鬓边的碎发，“娘尊重你的任何决定。”

　　乐绫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平和与坚定，她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总觉得娘亲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和乐家村里的老老少少们都不太一样，但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一种历经千帆的淡然。

　　秦晚宜低低叹了一声，终是道：“你从前不是问过我，你父亲究竟是谁吗？”
　　乐绫愣了愣，没想到母亲会突然跟自己说这个，联想到此前种种，嘟囔道：“我知道……我父亲是当今丞相，是也不是？”

　　她早就猜到了，否则赵贯不会在听到母亲名字的时候那么惊讶，不会那么在意她的生辰，不会隔三差五地来探望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

　　秦晚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看向那张酷肖自己的年轻脸庞，她忽然庆幸起来，庆幸女儿更像自己。

　　要如何回答呢？
　　不，不是这样的，你是先太子的遗腹子，是谢珉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你真正的生辰不是乙亥年三月十八日，而是乙亥年正月初一。赵贯不是你的父亲，而是你这辈子最应该痛恨的杀父仇人。

　　这些话在秦晚宜的喉头滚了许久，最终都咽了回去。
　　赵贯的女儿，对于乐绫来说，是最好的身份，也是足以庇佑她一生的护身符。而先太子女儿这个身份，只能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良久，她勉强地笑了起来：“没错，你便是当今丞相唯一的亲骨肉，赵绫。”
　　不知道也好，有些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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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谢钧来说，这一日称得上是心情复杂的一日。
　　以往春闱过后，都是由丞相赵贯在尚书省都堂举办制举考试，今日却成了正儿八经的殿试，由他亲自来策问应举之士。

　　不知是丞相哪根筋出了问题，还是因为先前恩科的事情，赵贯堵不住读书人的悠悠众口，才肯在科考之事上放了权。

　　以往丞相大权在握，往往直接在制举考试之后就直接给及第进士授官了，整个过程，他这个皇帝是完全没有参与的，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这么多年当摆设也当习惯了，冷不丁被放权还有些不知所措。

　　由于谢钧没有什么主持殿试的经验，是以非常珍惜这一次宝贵的机会，在出题上下足了功夫，整日废寝忘食研读四书五经，和众大臣探讨史论、艺学策，为此，都好几日没有去看望乐绫了。

　　此时此刻，谢钧高坐于台上，低头看着面前那篇逻辑缜密的策论。不得不承认，这篇策论才华横溢，见解独到，且颇具中庸之道，在一众亮眼的策论中依然能够脱颖而出，看得出来此人精通儒家义理，又不被繁文缛节所拘束，是个难得的才俊。

　　这对于谢钧来说本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但……

　　谢钧御笔钦定完一甲三名的次序后，拆开弥封，深吸了一口气。
　　殿中沉香缭绕，一缕微光打在了那个名字上。
　　被钦定为状元卷的不是别人，正是乐绫那位青梅竹马的叶大哥，叶衡。

　　“读卷官，引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