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绕枝来》花知否

67、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故人

　　赵贯已经离开了很久，谢钧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偏过头，看向一旁的乐绫：“你方才听见了吗，他说随朕处置。”
　　“丞相不干涉陛下处事，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怎么反倒不习惯了？”乐绫缓缓将身子支了起来，安慰道，“也许是他想通了，不想再干涉陛下亲政了。”

　　谢钧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可是朕总觉得……总觉得丞相对你有所图谋，他这几日的种种反应都异于从前。”
　　说罢，他忽然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乐绫：“你说他该不会是……！”

　　乐绫伸出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嗔道：“想什么呢。”
　　这个大逆不道的动作一出来，她自己都有些愣住了，仿佛回到了在乐家村的时候，那时她还只是田间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她以为他也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郎。

　　乐绫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却被谢钧给握住了。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心，温柔笑道：“怕什么。”

　　指尖温热，乐绫微微将目光别了过去：“是臣妾僭越了。”
　　“非要用这种语气同朕说话吗？”谢钧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愠怒，见她还是别过眼不肯看自己，心里低低叹了一声。

　　“朕许你僭越。”谢钧凝眸望向她，沉声道，“今生今世，只许你一人僭越。”

　　****
　　七日后。
　　北垌道的巷口，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进来，眼看着是朝皇城而去的方向。
　　驾车的男人看上去有些秀气，不似寻常的汉子那般魁梧，可眼下，他却有些紧张了起来。

　　一顶轿子从对面而来，稳稳地停在了巷口，堵住了马车的去路。
　　眼看着来者不善，护卫们从后将马车团团围了起来，严阵以待。

　　“来者何人？”驾车的小太监皱眉问道。
　　对面没有人说话，空气凝滞了很久，轿中缓缓走出一人。
　　那小太监愣了一下，神色立刻就变得紧张了起来，立刻下了马车见礼：“原来是丞相大人。”

　　赵贯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看向了马车的方向，想要说些什么，可声音却都哽在了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小太监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又看了看面前的赵丞相，委婉道：“不知丞相有何吩咐，咱家还有要事在身，还请丞相……”

　　赵贯忽然沉声道：“我有些话，要单独与她说。”
　　小太监还想拦住他说些什么，可看他身后的阵仗，知道自己硬拦也是拦不住的，于是挥了挥手，让护卫都远远站在了一边，虽说是撤下了，距离也不算太远，若是有什么紧急的情况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马车之中，秦晚宜就那么半躺在榻上，翻看着手中的话本，仿佛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可细看之下，她的睫毛却在微微颤抖。那些尘封的往事扑面而来，就在这个京都，就在这样的时节，那年的她还是和自己女儿一般的年华，离京的记忆犹在眼前，可转眼便过去了半生。

　　赵贯独自一人站在马车外面，看着那紧闭的帘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以这种方式见到她。

　　“这么些年，你过得如何？”赵贯这句话说出口，便觉得突兀又怪异，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没有办法收回。

　　秦晚宜放下手中的书，目光仿佛透过帘子看了过去，良久，轻轻吐出两个字：“尚可。”
　　不用猜，也不用想，她就知道站在帘外的人是谁，她原以为她再次见到他会恨，会歇斯底里，却没想过，一切竟然是这样的平静。

　　就算是为了乐绫，她也不能和赵贯彻底撕破脸。相反，她还要让他悔恨，让他痛苦，让他把对自己的愧疚都转移到乐绫的身上。

　　帝都的风从小窗外灌了进来，秦晚宜手中死死抓着被角，眼中渐渐起了一层薄雾。
　　乐绫是她和先太子唯一的血脉，她苦苦藏了大半生，只希望她能在乐家村平安度日，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去牵扯京城的是是非非。造化弄人，她竟和赵贯一手扶持的新帝产生了感情，事情已经发生到了这个地步，她这个做娘了，也别无他法了。

　　若是他日乐绫为当今天子诞下了龙子，这皇室的延续，便又回到了先太子一脉……可那又如何呢，死去的人，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秦晚宜苦笑着摇了摇头，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可悲。

　　赵贯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头震了震，他多想掀开帘子看看她，哪怕只有一眼，这么些年来的思念也算是找到了出口，可对方说完那两个字，便没有再出声了。
　　赵贯轻叹一声：“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
　　自己当年做了那样的事，原本就不指望她会原谅，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心里的恨应该更深了吧。

　　秦晚宜没有用尊称，也没什么特别的语气，只是淡漠而疏离地回敬道：“你请回吧。”
　　倒不是清高自傲，只是她如今年老色衰，容貌比不得从前，赵贯惦记自己这么些年，心里吊着一根弦，若是因这一眼破灭了，那他也就不会爱屋及乌，将乐绫视如己出了。

　　外面没有声音，秦晚宜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
　　终是昧着良心道：“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我不想再恨你。只是这辈子，我永远不想再听见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