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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梦中人(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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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魂不宁,道心不稳。这对于修道者来说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再往深进一步,便是心魔徒生了。裴舒逢放下了手中的书,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陷进去了。”
“陷进去了?” 雷惊云愣了一下,随即否认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对他不是……那种感情。”
“不是?” 裴舒逢嘲笑似的嗤了一句,说道:“你别不信,我当时和阿越好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样子,成天思来想去的,一天不见就难受。”
“我和路昭文之间比较复杂,和你们不太一样。”雷惊云眼中的金色逐渐褪去,眸子又变回了原本深邃黝黑的颜色。他放下手中的笔,点燃了一根烟:“说到岑越,你现如今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提出来重审旧案呗。” 裴舒逢轻描淡写地说道,他看男人抽烟,有些眼馋,便向雷惊云勾了勾手指。后者把整包烟都推了过去,裴舒逢叼在嘴里,又脱了外袍才感觉松快了一点:“之前戈邪的事过了之后就向天道要了权利,就算它想扣下不给也不行,谁让它自己定的规矩。”
“你现在哪有一点公*职人员的样子?”雷惊云鄙夷道:“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我等阿越太久了,” 裴舒逢的脸被笼罩在烟雾后面,他的声音也低沉的几不可闻:“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还说我,我看咱们两个半斤八两。”
“我打算……” 雷惊云弹了弹烟灰,起身拉开了窗户:“我打算等这件事过去后,就申请对路昭文实行记忆消除,他不该参与进来。”
裴舒逢愣了一下,说道:“你疯了吗?万一他是神君呢?!”
“在他有能力自保之前,都不该和我混在一起。” 雷惊云靠在窗边,将烟雾呼出窗外,树影投在他的脸上,交织出晦涩的影子:“我们所习以为常的事情对于他来说,都太危险了。”
裴舒逢看着老友的脸色,默默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他和雷惊云都是一样的,宁可自己一力承担,也不想那个人出点什么差错。他的烟抽完了,站起身来拍了拍男人:“给他说一声吧,不然小心他恨你一辈子。这又不是什么狗血剧,不需要你为了他好就不顾他的意见。”
“我会和他商量的。” 雷惊云捻灭了烟。
说话间,门忽然被大力推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闯了进来,“队长!幻境有消息了!雾姐叫你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后,同时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雷惊云迅速跟了上去。
雾就在小厅里,一见他们到来,面色凝重地摊开一本书,说道:“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了。”
“哪里?” 雷惊云快速走过去,雾手中拿的那本书他从未见过,可能是巫族自己的秘籍。
“怪人自创的幻境。”雾将书翻到某一页,指着其中的几行字说道:“这是巫族早就失传的一种创造幻境的方法,它对创造者要求极其严苛,一丝一毫的失误都会导致幻境的偏差。”
“什么要求?” 那本暗褐色封面的书所散发出的气息令在场所有人都十分不舒服,雷惊云眉头紧皱,暗自泄出几丝带着纯正气息的雷电,才压制住了那本书。
“第一,那段幻境依托于创造者的记忆,所以要求创造者有且只有那段记忆。” 美艳的女人伸出三根手指:“第二,必须不怕死。很多时候,幻境一旦消灭,创造者也会跟着身死道消。”
“最后,” 她无奈地说道:“创造者必须……是傻子。”
众人神色各异。
意识到自己的表述有问题,雾又换了种方式来解释:“这个幻境看似无用,但却能让人永远陷在其中,在里面受到的物理伤害和记忆也会一并带到现实之中。发明这个方法的人,是巫族一个臭名昭著的叛徒,他活捉了几千人,全都改造成了只有一段记忆的傻子。这些无辜的人就成了他的武器,幻境无形无状,让人防不胜防。”
她合上了书,纤长的手抚了抚书,下了结论。
“对照特点来说,我认为小路最有可能就是被带入这样一个幻境中了。”
“那怎样打开幻境入口?”杨菁趴在一旁沙发靠背上,听了半天还是觉得有些没头没脑地。
雾刚要摇头,沉默了许久的雷惊云忽然说道:“强行撕开。”
“雷队,这不可能……做不到!” 雾吃了一惊,她有些惶急地说道:“我们根本不知道那段记忆是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哪里啊。”
雷惊云已经站起身了,他扫视一圈后,指道:“天怜,你协助我。”
神情冷漠的女孩子从众人身后走了出来,二话不说,白光一现化作一把通体黑色的匕首——那是她的原型。短刃飘飘忽忽地飞进男人的手中,后者眉眼一厉,通身顿时雷光迸射。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雾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她只能叹了声气,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雷惊云。
男人此时就像是传说中的神一样,浅紫淡蓝的电光将他半个手臂包裹得密不透风,只剩下极细一缕缠绕着短刃。他全神贯注,双手握住刀在空中极其快速的,所有人都被那股气势所摄,紧张不已地摒住了呼吸。
黑色短刃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印记,一瞬间之后,刺目的雷光突然爆炸开来,一声令人牙酸的破空声响起。
“出、出现了!” 杨菁不可置信地指着半空,那本来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被“撕裂”出来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洞。
“恭喜,” 裴舒逢率先走过来,拍了拍老友的肩膀,笑着说道:“你运气不错。”
“神君一向是站在我这边的。” 雷惊云烦闷的心情消下去不少,他看着那道洞门,几天以来都喧嚣不已的灵魂竟然隐隐有些莫名的心安。他只回头看了神色各异的众人一眼,便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道门。
他有预感,一切都会在门后得到解决的。
……
路昭文推开了审理庭的侧门,绕过原告席,走到了中间的高台上。
一只金毛小兽戴着眼镜卧在桌上,正在闭目小憩。听到动静,他甩了甩尾巴睁开眼睛看向路昭文,口吐人言:“你迟到了,神君。”
“路上遇到了点事,”路昭文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小兽头顶那锋锐的角上,他心不在焉地开口道:“天道神君倒是来的挺早。”
“哪比得上燕卿神君兢兢业业,”小兽似讥似讽地呛了一句,爪子却握起笔在纸上写了句话:天道大人心情不好,不要置气。
路昭文看了看字,又看了看小兽,顿时明白过来了,这天道应该是俯身在灋的身上,而灋同时也保有自己的思想。
“林家的案子你怎么看?最好提前同我统一一下。”小兽甩了甩尾巴,推了推眼镜,从桌下叼上来份材料,翻开:“被告使用残忍的手法杀死了原告,一审判死刑,缓期了。被告托了人上诉,现在是最终审判。我的意见是维持原判。”
路昭文翻开那份卷宗,逐字逐句地看着,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原告杀了几十个凡人?”
“对,但是那几十个凡人确实罪大恶极,擅自更改天地伦理,妄图以凡人之躯窥探天意。” 小兽又趴了下去,说道:“凡人的案子在凡间界就了断了,不该由鬼司庭来管。”
自从之前观摩过噬心魔的案子之后,路昭文便对凡人这个论调有些反感,他细细浏览了一遍卷宗,心里有了个大致的印象,才说道:“凡人也有凡人的命数,别太武断。”
“你总是这样,” 小兽翻了个白眼,“对凡人那么心软作甚?”
说话间,定罪锤便敲响了,金光普照,肃清了一切有罪之灵魂。路昭文坐在高台上,俯视着底下的所有人。
看着它们或喜或悲的脸,他开始逐渐有些分不清,此时此刻的自己,究竟是那个平凡普通的二十岁大学生路昭文,还是掌管生死的神君燕卿?
想不出来,路昭文又开始思索起这件处处都透着奇怪的案子,两个手无寸铁年纪不大的孩子,究竟是怎样才能虐杀一个成年修真者的?又是什么样的动机促使他们做下这样的事?这些在卷宗中全都没有写清楚,不像是没有审讯出来,反而像是为了掩盖什么而故意模糊的一样。
不知那两个孩子什么样?
装着被告的大罐子被抬了上来,路昭文遥遥一望,顿时像被钉在了原地一样。
原因无他,那两个人影,一虚一实,实的那个长相陌生,而虚的那个——正是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