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倾城》金淮Ashley

5、人命

　　本来以为墨修明会是个软弱的傀儡皇帝，原来早就悄悄地挖了东厂的墙角。

　　颜醉这样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不太在乎这天下到底是谁的，权利到底在谁手里，等给叶经纶报了灭门之仇，就诈死离开，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姓埋名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尧水寒显然不知道她的心思，低声笑道:“这样够不够诚意？”

　　“你既然要拉拢我对付东厂，又何必要帮东厂？”颜醉微微皱眉。

　　廖清璋显然是十分警惕的人，这时忽然四下转了转头，还向他们这边望了一眼。

　　颜醉的易容术虽然没有尧水寒和东方涵润精进，寻常人却也是轻易看不出来的，而且她身边的东方涵润花孔雀一样的引人注目，所以完全不担心暴露了身份。

　　“我想和你联手对付的不是东厂是徐忠，若是你愿意，他下台以后，我帮你坐上厂公的位置。”尧水寒轻笑。

　　颜醉皱了皱眉:“莫非他是你的仇人？”

　　东方涵润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戏台上，这时终于扭头，在他们两个脸上扫了几遍，见尧水寒没有说话的意思，便自作主张的开口:“两年前师傅云游结束，找了个地方闭关，水寒就回宫当差，谁知徐忠却把他安排在了皇上身边，要他在龙床上承欢——”

　　“东方！”尧水寒捏着杯子的手指关节开始泛青，沉声打断了他，一边打量一下颜醉，见对方显然没有当真，就只有摇摇头，“你可真是……丢人现眼！”

　　颜醉忙笑笑表示无事。

　　且不说正德皇帝好不好男风，那时徐忠格外看重尧水寒，怎么会大材小用的让他去上龙床。

　　但这也表明了尧水寒和徐忠的确有十分隐密的私仇，而且东方涵润也知道内情。

　　颜醉一时有些犯难。

　　如果真的只对付徐忠，自己做了东厂的督主，又有了尧水寒联手，复仇会更顺畅许多;而且尧水寒此时有自己的把柄，她还真不知他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可是徐忠当初把她从一群孩童里选拔出来，悉心培养，虽然只是为了给自己培养羽翼，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背叛之事。

　　“罢了，今天算我卖一个人情给小师妹，”似乎看出她的犹豫，尧水寒笑了笑，眉眼之间带上了安慰人的神色，“我不会去要挟你。”

　　颜醉很讨厌被人吃的这么死，不过面上绝不会表现出来，两人相视一笑，就着戏台上的表演聊起天来。

　　“大爷，要不要买手绢，这绣工可好呢。”冷不防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三人扭头去看，原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跨着一个柳藤的篮子，正向他们展示篮子里的绣品。

　　古代封建社会多是男耕女织，小生意是做不起来的，然而颜醉重生的这个年代鼓励商业，所以这样跨着篮子做小买卖的妇人也不罕见。

　　只是这些绣品都是些手帕荷包的，这梨园里一大半都是大男人，真的能卖出去？

　　颜醉正这样想着，东方涵润已经捏着一个荷包笑道:“这个做的好精致，我要了。”

　　颜醉好奇的也拿了一个在手里，东方涵润向来风流倜傥，荷包这类的定情信物简直多的可以堆小山，能被他看中的，绣工一定不凡。

　　颜醉对刺绣的欣赏有限，前世今生都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但是仅凭叶倾城那五年的童年记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这绣工来自叶经纶已故的母亲叶老太太。

　　能从叶老太太那里学来这种绣法的，只能是叶家的人。

　　鉴于叶经纶一家只留了自己，绣这些荷包手帕的肯定是叶经纬家的人。

　　她早将叶经纬家摸得清清楚楚，需要让人出来卖绣品的，定然在叶家经济上非常窘迫。

　　颜醉将叶家的人匆匆过了一遍，最后觉得符合条件的，只有叶经纬的四女儿叶倾雨。

　　叶倾雨是庶出，只比颜醉小三个月，叶倾城的记忆里，还有她们姐妹几个围着叶老太太学刺绣的场景。

　　除非父亲特别喜爱的，否则庶出的子女吃穿用度很少能比得上嫡出的，但要拮据到卖绣品来补贴生活，未免也太凄惨了些。

　　颜醉心里有了计较，面上只是露出对绣工十分喜欢的模样，从篮子里挑了一个莲花图案的荷包买下。

　　没有女人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哪怕是个扮了十年男装的女人，故而尧水寒和东方涵润都未放在心上。

　　颜醉把妇人打发走，目光又回到了墨修明的包间里。

　　墨修明和廖清璋似乎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正聊得眉飞色舞。

　　就在此时，刚才跨篮子的妇人进了他们的包间。

　　那两个陪侍的少女就着篮子看了一眼，显然是没什么兴趣，正要将妇人打发走时，墨修明忽然扭头，不知说了什么。

　　两个包间隔的虽然不远，奈何台上的人咿咿呀呀，颜醉听不清他说了什么，那妇人却显然有些着急了，正要分辩，墨修明已经从靴子里抽出一柄匕首，捅在了她的心窝里。

　　廖清璋吓了一跳，两个少女更是立刻抱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几个小厮都垂着头没有吭声。

　　墨修明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四下张望一番。

　　颜醉连忙将目光回到舞台上，双手还和着鼓点轻轻打着拍子。

　　同时她也注意到，那个唱贵妃的清雪眉头不易察觉的动了动，显然也看到墨修明杀人了。

　　看样子墨修明和廖清璋在密谋什么大事，才会被一个卖刺绣的妇人撞见都要杀人灭口。

　　她早知道太子生性多疑，却是无论如何都释怀不了。

　　在那些皇亲国戚、达官显贵的人眼里，平民百姓不过命如草芥，死了就死了，可是她不是，她在现代社会受过二十多年的法治教育，生而平等的理念早就刻到了骨头上，十年的穿越生活也改变不了。

　　戏听完了，三个人分头离开，颜醉混在了清雪的戏迷里，一路将他跟到了后台。

　　她跟清雪素未谋面，却担心墨修明察觉到他的失态，对他不利。

　　清雪人虽然红，说白了只是下九流的戏子，越是卑微的人，颜醉越不愿他们被草菅人命。

　　“你是东方公子的下人？”冷不防清雪忽然回头，他脸上还带着贵妃的妆扮，有种说不出的妖娆，声音却是冷冷清清的，恍惚间竟让人觉得他该是个谦谦君子。

　　颜醉反应了一下，才料到他说的东方公子指的应该是东方涵润，而她和尧水寒穿着那般不起眼，显然是被认做了东方涵润的下人。

　　“你随我进来。”清雪见她称是，便吩咐了一声，戏班的仆役便将颜醉放了进来。

　　颜醉随他进了他化妆的屋子，正在四下打量，清雪已经将头面摘了，一边问道:“东方公子可是有什么话要你转达？他怎么不亲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