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倾城》金淮Ashley

4、梨园

　　“尧公公深夜前来，莫非是有急事？”颜醉在他对面坐下。

　　“咱家从山西回来，给你带了礼物。”尧水寒从他宽大的官服袖子里摸出了一个乌木盒子，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他的官服经过改装，领口和袖口都比别人的宽大，而且绣了十分精致的牡丹花纹。

　　颜醉盯着他涂过蔻丹的指甲，很难不怀疑他能成为皇上眼前的红人，没得益于那张雌雄难辨的脸。

　　“尧公公太客气了。”颜醉笑笑，丝毫没有要打开盒子的意思，她可不想在里面看见自己派去刺杀尧水寒的人的手指头。

　　尧水寒的指尖在桌面轻轻敲打几下，忽然就弹出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颜醉刚要出手阻拦，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雪意已经应声倒了下去。

　　“让他好好睡一觉而已。”尧水寒轻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颜醉摸了摸雪意的脉象，见确实无事，才将雪意抱到软榻上，细心的盖上一层锦被，冷着脸问尧水寒。

　　“我想找你联手。”

　　颜醉脑子里飞快的转了转。

　　若是和尧水寒联手，就意味着要背叛将自己栽培出来的徐督主，那自己和叶经纬还有什么不一样？假意联手倒是可以，但是一定要事先稟明徐督主，省得出了事情要自己一个人担着。她心中权衡一番利弊，面上却是冷笑一声表示着不屑。

　　“不着急给我答复，你可以先看看礼物。”尧水寒将盒子向颜醉身前又推了推，语气带了几分诚挚。

　　颜醉沉了口气，将盒子打开。

　　里面没有任何可怕的东西。

　　相反，盒子里装的是一支羊脂玉簪，晶莹温润，通体没有半点瑕疵，一眼就可得出是好货。

　　颜醉的眼神瞬间冰冷。

　　这簪子末端是一朵盛开的雪莲花，分明就是女子的饰物。

　　“阿醉，你八岁那年，我就知道你其实是女孩子。”尧水寒轻声说道。

　　光影一闪，颜醉已经握住那支玉簪，抵制了尧水寒的脖子。

　　“你就不怕我灭口么？”她声音冰冷。

　　“我们确实很久没有切磋武艺了，师妹若是有兴致，过几招也好，”尧水寒笑道，“只要你肯帮我，条件由你开如何？”

　　颜醉眼睛又转了转。

　　当初陷害叶经纶的人，有不少已经投靠了东厂，若是能借尧水寒之手除掉，也是一桩美事。何况尧水寒现在捏着自己的把柄，也确实需要忌惮。而自己取得尧水寒信任以后，大可以抓到他的把柄将他拉下马，也就不算是背叛徐督主。

　　“让我帮你什么？”颜醉问，做出很不情愿的模样。

　　“不必如此着急，”尧水寒整了整方才被压皱的衣袖，“东方回来了，明天我们师兄妹几个去聚聚如何？”

　　难怪在山西能躲过上百密探的暗杀，原来是有东方在身边，颜醉暗想。

　　东方叫做东方涵润，和他们这些宦官不同，是莫怀空正八经儿的弟子，小时候也和他们一起训练过几天，后来莫怀空带着他和尧水寒去云游，她便再没见过他了。

　　“东方知道我是女儿身么？”颜醉皱眉，心里升起一丝警惕。

　　尧水寒顿了一下，才笑道:“我要是不小心被人灭口，总要有人将我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公之于众的。”

　　.
　　翌日。

　　颜醉是东厂的掌事，虽说也住在皇宫，却是不在宫里当差的，所以时间上自由的很。

　　到了约好的时间，她便换了便装拿了腰牌出宫，在宫外走过两条街之后，便隐到了一条巷子里，重新换了一套装束，又捏了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少年的脸给自己糊上。

　　若是让人发现颜醉和尧水寒在一起，终究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出了巷子向东又走了几条街，便看见了和尧水寒约好的马车。

　　颜醉跨上了车，里面已经坐了两个男人。

　　“师妹。”一个容貌同样平凡的让人很难记得的青年男子冲她笑笑。

　　颜醉早料到那是尧水寒，却还是不得不惊叹他的易容术比自己高明了不知多少。

　　车里的另一个男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与他们两个的低调不同，那少年打扮的花团锦簇，极为英俊的脸上还带了几分邪气，乍看还以为是谁家的纨袴子弟。

　　“大师兄？”颜醉皱眉，记得小时候东方涵润长得白白净净，本以为他会长成个温润如玉的美男子，谁知现在看来却显然是寻花问柳的老手了。

　　“小师妹。”东方涵润眯了眯眼，似乎想从她的人/皮/面/具底下窥出她本来的样子，“水寒说你出落的比洛神还要漂亮，让我瞧瞧吧。”

　　颜醉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是尧公公过誉了。”她不冷不热的回答道，尧水寒怎么可能有会去关注女子的容貌，不过是他自己好奇罢了。

　　东方涵润讨了个没趣，也没有再计较这事，拉着颜醉讲起这些年自己遇到的奇闻轶事来。

　　平心而论，小时候颜醉和东方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只是现在两人的立场变了，所以颜醉也不打算和东方闹出什么不愉快，两人叽叽喳喳了一路，倒真的像是几年没见的师兄妹。

　　尧水寒没参与他俩的聊天，一个人慢慢品了一会儿酒，时不时拉开车窗上的帘子，看看走到了哪里。

　　“到了，下来吧。”他轻声提醒。

　　三人下了马车。

　　颜醉一路都在和东方涵润聊天，但是也始终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知道始终没有出京城的市区，下车一看，原来是到了梨园。

　　古人的娱乐活动不多，他们一行人凑在一起能玩的地方，大概也就是来听戏了。

　　“今天福来戏班过来唱《贵妃醉酒》，”东方涵润看着贴在门口的场次表喜笑颜开，“清雪的嗓子那叫一个好，人长得也是极美的。”

　　会比尧水寒还美？颜醉心里腹诽。上一世戏曲在她的眼里就是老一辈人才喜欢的东西，重生过来以后渐渐开始接触，才发现也有几分趣味在里面。

　　给他们赶车的车夫已经趁这个机会买了票交给东方，东方又给了他些赏钱，约好了来接他们的时辰，便打发车夫去喝酒了。

　　最正中的包间已经被人先占了，车夫买的是右侧包间的票，三人坐定后，东方便叫来小二，点了梨园里最贵的茶，不一会儿那小二过来，还送了他们一个果盘。

　　东方涵润虽说比尧水寒年少，却是名正言顺的大师兄，也理所当然的该他请。颜醉才不在这件事上抢着去付钱，转而把目光落在了正中包间里。

　　那边包间比他们这里热闹很多，除了几个陪侍的小厮，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而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宝蓝色长衫的年轻男子，竟然是当朝的太子殿下墨修明。

　　墨修明乃是张皇后亲出的三皇子，刚满月就被立为太子，然而时过境迁，张家日渐衰落，还有大皇子一派虎视眈眈，只好拉拢徐忠以求自保。

　　要不是有东厂给他撑腰，这太子做的怕没有这么稳。

　　颜醉向尧水寒飞了一眼：“想让我来看看他有多荒唐么？”

　　太子殿下身为皇储，若是让那些老学究知道他大白天跑来梨园，肯定是要在皇上那里参一本的。但在颜醉眼里，来梨园听戏和上一世用音响听音乐一样，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尧水寒眨眨眼睛没有说话，示意她稍安勿躁。

　　就在这时，台下传来一阵掌声尖叫，原来是戏开场了。

　　颜醉靠在椅背上，随着鼓点的拍子放松了一下身体，余光却始终盯在墨修明身上。

　　不多时，墨修明身边一个小厮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墨修明点点头，小厮便引着一个四十出头的高大男子进来了。

　　颜醉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来人竟然是盐铁总督廖清璋。

　　东厂把持朝政，盐铁总督自然是他们的人，虽说太子殿下也是他们的人，却断然没有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的理由。

　　本来以为墨修明会是个软弱的傀儡皇帝，原来早就悄悄地挖了东厂的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