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时代》丈夫无酒

10、第 10 章

　　格雷沉默一会儿，双手捧着咖啡杯缓缓说：“你还记得七月时的纽约地铁爆炸案么？”

　　“当然。”奥斯维德回答。那时候他来到利兹已经一个多月了，看到报纸上说纽约地铁站遭遇恐怖袭击，死伤严重。

　　不过他并没有去关注这件事，或者说他是刻意避免关注这件事。这些年暴力血腥的事情他已经见过太多了，已经不想再去增加记忆了，甚至还有些避之不及。

　　“这个案子一开始是交给CIA的。你知道，９·１１实在是给美国人留下太多心里阴影了。”格雷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看向奥斯维德。见奥斯维德认同地点了点头才继续说：“不过后来调查发现事件与境外恐怖分子并没有关联，案子就内部转交给了FBI。为了避免恐慌，案子的调查进度我们并没有对外发布。只说是CIA和FBI联合调查，但大多数民众还是认为恐怖袭击是境外恐怖组织所为。”

　　格雷喝了一口咖啡。奥斯维德没有出声，他知道自己现在只需要认真听着就好，此时任何语言都不及沉默来的恰当。

　　“案子交给FBI后，我们小组就开始境外网络犯罪的调查工作。这可以说是我们小组每年的保留科目了。你知道，就像是用杀毒软件给电脑体检一样，不做的话电脑运行会变慢。做了却又查不出什么病毒，只是清清垃圾而已。”格雷说着，像是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一样扬起了嘴角。

　　听他这样说，奥斯维德也觉得有些好笑。的确是这样，有些工作就是这样大费周章却又收效甚微还不做不行。

　　不过他还是没有笑出来。因为他看着格雷的脸，觉得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是在笑但却又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格雷停顿了一下，收起脸上的笑容继续说：“不过这次我们却有了些不一样的发现。我们找到了一个Facebook账号，查到这个账号主人的交易记录中有一些与国外非法网站金钱来往的痕迹。但很奇怪这个账号很张扬，甚至名字里就有“hacker”这个词。最后我们还是实施了抓捕行动，并在一间高中里抓到了账号的主人，是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女孩儿。她的父亲是大学计算机系的教授，所以她十分精通电脑网络技术。”

　　“因为嫌疑人还没有成年，所以我们不能在没有律师或监护人在场的情况下审问，就只是将女孩儿暂时看管了起来。那天她父亲出差了直到晚上都没来，我下班就回去了。可第二天早上我去上班时同事却告诉我那女孩畏罪自杀了。我那时很震惊，不敢相信。真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自杀。”格雷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咖啡杯，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后来，我们在处理女孩儿的电脑时，才知道她只是因为想要赚一些零用钱才会帮非法网站干一些小零活，比如传递一些加密代码之类的。但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小零活内容都是什么。地铁爆炸案发生后，谣言传得到处都是。她以为自己也不小心掺和其中所以一直提心吊胆，直到我们去她的学校里抓捕她。她的心理崩溃了，这才导致她在那晚就自杀了。”

　　奥斯维德看见格雷的肩膀在轻微的颤抖。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哭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奥斯维德在军队待了三年。他很清楚，有时候邪恶并不是最可怕的，小小的阴差阳错产生的愧疚才是最可怕的。

　　邪恶你可以打败他，战胜他，光明正大酣畅淋漓地享受胜利后的喜悦。但阴差阳错的愧疚像是看不见的风刃，你抓不住他，以为只差那么一点就可以改变他。你后悔没有抓住时机，以为可以做出什么补偿。可现实却只会一次一次地告诉你你什么也做不了。

　　屋子里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火舌舔舐木柴的噼啪声。

　　奥斯维德盯着橙红色的火焰，感到身上有些冷，又感觉手心热得出了汗。

　　他想着或许不该听这些格雷的痛苦，因为这也让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些痛苦。

　　好像是过去了一整个夜晚，又像是只过去了一个瞬间。

　　格雷放下掩着脸的手，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那个Leo·Hacker，就是那个女孩儿的账号，现在是她的父亲在使用。我知道他是想要报复我。”

　　奥斯维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想让他来当法官？”

　　“你果然猜到了。”格雷语气沉沉地说。

　　在那个女孩儿死后，他的心就像被困在了布满荆棘的牢笼里。法官并没有判他有罪，可他觉得自己有罪。

　　他知道女孩儿的父亲想要报复自己，但他甚至有些期待这种报复。他觉得自己要站出来，站在世人的面前，站在那位父亲的面前。接受他的报复，偿还自己的罪过，结束这种好像没有止境的内心的折磨。

　　那时候格雷在报纸上看到关于奥斯维德的报道，他知道自己站在世人面前的机会来了。所以他辞掉工作，从美国来到英国，成为奥斯维德的经纪人。

　　果然那位父亲找了上来。他不断给自己找麻烦，让自己的新工作刚刚开始就手忙脚乱。

　　可这种手忙脚乱也终于减轻了他心里的负罪感。奥斯维德说得对，女孩儿的父亲就是自己的法官，让自己时时刻刻接受审判。

　　“可他并没有资格成为我的法官。”奥斯维德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端起变得温热的红茶小啜一口，转过头去看着壁炉里的火焰说。

　　格雷的笑僵在脸上，“Oswald，我以为我们是一样，你不是也．．．”

　　“不，我们并不一样。”奥斯维德打断了格雷未说出口的话。“这让你的内心轻松，可却只会给我带来麻烦。原谅的我的直接，维克多，我并不喜欢麻烦。”奥斯维德不再看着格雷。他缓缓说着，靠在沙发靠背上享受杯中的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