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慕君心时》树忽

4、岁月空流转

　　03 岁月空流转
　　一大清早张妈就咋咋呼呼地敲门，隔老远就开始喊
　　\"阿椅！阿椅！\"。
　　阿椅刚起身，还没洗漱，听张妈喊得急，以为出了事，连忙去开门。
　　门一开就看到张妈眯着眼睛手舞足蹈的说着
　　\"府里要领冬衣了，咱俩赶早，好去挑挑\"。

　　冬节前夕，府里一直有发放冬衣的习俗，据说是秦
　　九大将军在时的老规矩。

　　阿椅应着，利落的收拾收拾，就跟着张妈出门了。往年都是张妈代领，但这几年阿椅个头长了不少，张妈眼神不好也摸不准身形，领的不是太大就是穿不进去，今年阿椅只能跟着去。
　　阿椅住在南苑，去库房要经过正苑的后花园，阿椅没去过那几次，印象中总是繁花盛开，花团锦簇的样子。正苑地段最好，有天然地龙，后花园也是四季多春，深秋时节如沐盛夏。

　　再次置身其中，目光所及也只是大块颜色模糊的轮廓，只觉五彩缤纷的花色整个扑了上来，一团杂色，无法看清其中的花叶茎条。这让阿椅感到一丝恐慌，费力地睁大眼睛想努力辨识旁边的红花是牡丹还是芍药……最终阿椅摇了摇头，选择放弃。
　　阿椅早已察觉她的眼睛出了毛病，小时候眼睛就不大好，经常酸痛，无缘无故的流泪。只是没想到现在已经看不清五步远的东西……会不会有一天什么都看不见，变成个瞎子？

　　阿椅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攫住心头，不自觉的抓住张妈的手臂。张妈毫无所觉，依旧自顾的走着。一路无话，等到阿椅领好衣服，张妈又火急火燎的赶去干活了。
　　看到张妈这一系列动作，阿椅低落的情绪也好转了些。张妈也看不太清东西，还不是每天都充实快乐，真是强说愁了！

　　库房只有一个北门，正好背对冬日的太阳。阿椅刚走出阴影，迎头就撞上冷阳，不暖和但光芒来得猛烈，刺得阿椅睁不开眼睛。
　　阿椅站在原地缓一缓，还是觉得刺眼，这会儿离正午还早，路上也没什么人，阿椅索性眯着眼睛大胆的迈开步子。

　　这些年阿椅孤身只影，又无亲友往来。还是个怕说闲话的，所以做事更加小心谨慎，从无出格之举。
　　阿椅大步走了一会，步速越来越快，走着走着，竟觉身心都无比舒畅。
　　阿椅放缓脚步，深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整个身子都被清冷的空气灌满，充盈，忍不住打一个哆嗦。
　　阿椅紧了紧身上宽大的衣袍，虽已是深秋，今天却是个大晴天，除了林间叽叽喳喳的麻雀，也没有旁人。阿椅不想那么早就回去。

　　望着前方宽阔好似不见尽头的石子路，阿椅抱紧怀里的冬衣，尝试闭上眼，睫毛轻轻地颤抖，没走几步，熬不住得睁开双眼，又很快闭上，凭借脚底的感觉慢慢向前走。
　　脚掌可以明显感觉到石头的形状，阿椅知道没有偏离小路，就循着石子大胆的往前走了起来。阿椅闭着眼睛，能感觉到树影婆娑在脸上晃动，忽明忽暗。

　　时间一久，阿椅适应了黑暗，但并不能享受它，反而更加不安。阿椅最终忍受不了前方的未知和想象中的危险，还是决定睁开眼睛。
　　眼皮微抬，阿椅就看到一双明亮绝美的大眼睛离自己不到一指远，入目如此大的眼睛，阿椅惊吓得后退，一时没站稳，一下子蹲坐到地上。
　　一切来得太突然，阿椅脑海里只记得那双眼睛的睫毛真长，刚刚阿椅眨眼睛时好像还碰到了。

　　这是阿椅第一次见到小五的场景，印象颇深，为她的明媚触动，以至多年阿椅都偷偷的羡慕着，这样的小五。

　　“姐姐，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孩紧张的解释着，手忙脚乱地想扶阿椅起来。
　　“姐姐，我只是看你闭着眼走路，觉得很好玩。”女孩低着头，嗫嚅地说道，语气里带有委屈，还有些撒娇。
　　阿椅本就不善言辞，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又怕女孩误会，连忙说“是很好玩……你要不要试试？”
　　女孩一听，顿时满脸欢喜，乌黑的齐刘海儿在额前跳来跳去，笑得开朗又有些顽皮。
　　“真的可以吗，姐姐？你扶我吧！”
　　阿椅被女孩生动变幻的神情弄的一愣，只点着头说“好”。

　　阿椅小心的扶着女孩，身体僵硬，阿椅一直不太习惯与陌生人的肢体触碰，突然有些后悔这个提议。
　　女孩并没有感觉到阿椅的僵硬，既担心又兴奋的喊着“姐姐，你可一定要扶好我啊！”
　　“姐姐，前边没东西吧！”
　　“姐姐……”阿椅觉得这辈子被喊最多次姐姐就是在今天了。

　　阿椅继续走着，嘴里不时应付女孩的询问，心想这女孩如此天真烂漫，刚刚自己只是顺口一问。何况阿椅于她应还算是陌生人，还能玩得这么开心！
　　真是容易幸福的女孩啊。

　　阿椅侧头就看到女孩开心的笑脸。
　　女孩双目紧闭，微微颤动，表情却肆意张扬，右颊独露出一个浅窝，更显俏皮可爱。
　　这是阿椅从不敢奢求的，无论是这样大方的笑脸，还是女孩投足举止间的灵动。阿椅些许惆怅的想。

　　阿椅曾听老人们说，有酒窝的孩子是上辈子积够了福气，要这辈子笑着活下去的。
　　所以如若哪家孩子出生时就显了酒窝，尤其是男孩，总会收到十里乡邻满满的祝福，平平顺顺的长大。这是安河南的旧俗，来这儿后倒没怎听过。
　　哥哥的两颊就生有酒窝，小时又极爱笑，是村子里少有的。其实阿椅也算有酒窝，是很小的一对梨窝，平时说话也不显，很难被注意到。

　　阿椅身边的一切都时刻提醒着，秦府只是京城的一个栖身地，安河南却是思归不得的乡地，才是阿椅可以稍微放纵一下的地方。如若这些年是呆在阿爹阿娘身边，作为家里的小妹是不是也时常会烂漫大笑一场呢？阿椅不无怅然。
　　不过正因此，阿椅习惯静默，更喜欢发呆出神，日日清晰的孩童旧事便是阿椅心中最好的慰藉。

　　女孩鹅黄的身影渐渐模糊远去，阿椅回神，独有女孩右颊上的酒窝熠熠生光。
　　“姐姐，我叫白五十二，大家都唤我小五，我喜欢别人唤我小五！”这是那女孩跑开时高喊着留下的话。

　　女孩来去都如一阵风，季风过后，阿椅又回归安静，缓步往南苑走去。

　　身后远远一人，长衫而立，望着阿椅的背影。看着阿椅走路时的安静模样，压制在心底的波荡起伏正如扬起的尘埃，在狂风怒号后缓缓落定。

作者有话说

　　喽喽！
地龙？期待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