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隔雨》枕闲

4、第四章

　　进入贾母的屋内，众人欢欢喜喜用过晚饭，贾府中许多事情不合黛玉家中之式，黛玉却只得暗自改过来。正在众人闲话家常时，婢女清婉和清媖一起来到贾母院中，君闲庭笑道：“不是说不用来了吗？吃过晚饭不曾？”
　　清婉回道：“多谢爷挂心，已经用过了。只是我和清媖不放心爷，便来看看。”说完，又从带来的掐丝玛瑙盒子中拿出了个芙蓉冻石蕉叶盖杯，奉到君闲庭身前。众人只闻得缕缕不知名的清香扑鼻，王熙凤打趣道：“这是什么茶？怎么我素日没见过。难道瑄哥儿日日在那望舒馆喝自己的体己茶，却不拿来孝敬孝敬老祖宗？”
　　君闲庭放下杯子，无奈道：“就是这丫鬟太多事，我不过今日略咳嗽了几下，她便巴巴的捧着药来催我喝，倒是叫人见笑了。我近几年身子见好，这服药也停了许久，不知她又从哪里掏出来这方子。只是我却也说不听她。”
　　贾母赞道：“这丫鬟做的很是，便不该纵着你，这药也是随便停的？”
　　此时突然门外传来喧哗，探春笑道：“必是宝哥哥来了。”果然，不多久贾宝玉便姗姗来迟。贾母笑道：“快去见见你林家妹妹。”贾宝玉看到贾母旁边坐着一个姊妹，想到必是林姑妈之女，细细端详了一下，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君闲庭听了这话忍俊不禁，将口中未咽下的药一下子喷出，打趣道：“我今日才见了林姐姐，便觉得一见如故，你又说是曾经见过的，难道还真是见过面不成？”
　　凤姐一听更是笑道：“瑄哥儿这话可说岔了，林姑娘一直在江南，你和宝玉又从未离京，哪里见过面呢。”
　　宝玉也只得摇了摇头，叹道：“真是见过的，可惜你们不信。”忽然又似想起来什么，问道：“妹妹可有表字？”
　　黛玉道：“无字。”
　　宝玉又道：“不如我送妹妹一个妙字。”
　　君闲庭闻言，连忙把话截断，说道：“宝二哥这是哪里的规矩，见了林姐姐便要起字，家里这么多姐姐妹妹也没见你起一个字。她们且不说，就说我，宝二哥也未曾给我取过字啊。若传出去，旁人就说宝二哥心里没有我这个弟弟的。”
　　宝玉连连告饶：“是我的错，不知怎么鬼迷心窍，竟想到二字极为适合林妹妹，想着便说出口来了。瑄弟若是觉得不妥，我不说就是了。”
　　探春放下拈着的风干栗子，对着宝玉笑道：“可见宝哥哥见了林姐姐心里欢喜，别说宝哥哥，就是我们见了林姐姐也觉得是天上的神仙般呢。”
　　宝玉笑了笑，突然眼睛一亮，忙问道：“妹妹有玉没有？”
　　黛玉想起下午君闲庭的话，身子一偏，气道：“这玉可是稀罕物，怎么能人人都有。况且我也不喜欢那些玉器，便就是有，我也是不戴的。”
　　宝玉一听，痴狂性子发作，摘下通灵宝玉就要往地上摔。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正站在君闲庭身后的清媖便快步上前，身手敏捷地拿过了贾宝玉手中的通灵宝玉，放到最近的丫鬟手上，然后退到君闲庭身后。
　　贾母尚没有缓过神，而贾母身旁的鸳鸯接过了小丫鬟手中的玉，放到了贾母手中，然后替贾母轻轻捶打着胸口。贾母惊魂甫定，急道：“这是做什么？在你妹妹面前，你这又是发哪门子疯？”
　　宝玉含泪哽咽，刚要开口，邢夫人便道：“今儿林姑娘刚来，宝玉就闹这出。知道的，说是咱们家宝玉对姐妹们有些个痴性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瞧不起林姑娘呢。”说完，便面含讥笑地盯着王夫人的脸色。
　　王夫人大怒，却又无言以对，只得扬着脸，对宝玉骂道：“混账东西，亲戚面前怎么做出这种事，老爷在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若是气坏了老祖宗可怎么办，还不快去向老祖宗赔罪。”
　　宝玉便是刚才有万般话语想说，一听到“老爷”二字便如老鼠遇见了猫，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注意到贾宝玉的脸色，贾母用沉香木拐杖点了点地，对着王夫人道：“你也莫时时拿老爷来压他，宝玉还小，都是你们吓得他，见了他老子便像个鹌鹑样。”然后拉过贾宝玉的手，仔细替贾宝玉戴上玉，安慰道：“莫听你娘吓唬，这与你爹有什么相干。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还不快去给你妹妹赔个不是。”
　　众人此时方才注意到林黛玉，却见君闲庭的婢女清婉正在黛玉身旁，捧着一盏茶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到众人转身，黛玉连忙露出笑容，道：“都是我的错，不知道哥哥的脾性。”贾母又回去搂住黛玉，连声玉儿的细细劝慰。
　　当下，一个奶娘进来请问黛玉的房舍，贾母便下令安排了碧纱橱给黛玉。众人闲话了一会儿，迎探惜都携着婢女离开了。邢王夫人和凤姐亦然。碧纱橱内只见几个丫鬟正在急匆匆收拾房间、安排被褥。君闲庭对着黛玉说道：“林姐姐初来乍到，难免不习惯这里的人情往来，在老祖宗这里住着最是放心的。别的人且不论，老祖宗对姐姐确是实打实的好，姐姐也能看出来的。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和老祖宗说。只是须得放宽心，下人的眉眼高低都不必理会，不过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罢了。若是你一一同她们计较，非要气病了不可。再就是，我观姐姐身子不是很强健，这可应该好好养养。我在家里也是大病常犯小病不断，娘亲便为我寻了好些个方子，只是吃来一直不见效。恰逢一位山野老人家说，医补不如食补，都是些富贵人家的病，见天的吃药，何时好的了，只要在饮食上用些心便是了。姐姐也该是如此。现在我还好说，娘亲只是远征，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委屈可受，也不吃那些不相干的人的气。只是姐姐在这里，人多口杂，姐姐要人要物未免有些拘束。我回去便遣清婉送些果子补品来，还望姐姐不要推拒。”
　　林黛玉闻言红了眼眶，欲语还休，心想：“怪道父亲在家时，常说贾府后继无人，唯一一个有望成才的被过继给了淑宁长公主。如今看来，瑄弟弟确实能想别人所不能想。”于是道：“多谢瑄弟弟关心。弟弟一番好意，我若是推拒，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只是莫要麻烦了瑄弟弟。”
　　君闲庭还未回话，清妍就闲不住了，急急忙忙道：“这有什么麻烦的，公主临走时留下的东西，爷就是没日没夜地吃罢，三年也是吃不完的。”清婉又补充道：“所以我们爷就送了些给这府内的姐姐妹妹们，不止姑娘有，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都是有的。几位姑娘吃着都觉得不错，姑娘便放心吧!”
　　林黛玉更是欢喜，拉住清妍和清婉的手小声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日常姐姐若是得闲，便来和我闲话闲话。我一个人在这里，又人生地不熟的，时常觉得闷闷的。若是姐姐们能来陪陪我，我便感激不尽了。”
　　清妍也是欢喜，道：“得闲得闲，横竖我们活也不多。爷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以前还能和旁人出去转转，现在就闷在府里日日也不知想什么东西。又不要我们服侍，常常闲的我去各处招人烦呢。”
　　几人说的兴趣正浓，鹦哥走过来，道：“夜深了，林姑娘该休息了。”君闲庭忙道：“确实已经晚了，不知不觉叨扰姐姐到了这个时候，姐姐注意着些身子，弟弟先告辞了。”黛玉送了送不提。
　　话说一行人到了望舒馆，婢女们服侍君闲庭洗漱准备休息，君闲庭道：“今日宝二哥所作所为委实不当。先是无礼唐突，再是佯狂摔玉。平日里宝二哥最是个体贴姐妹们的，怎么今日刚见到林姐姐便如此行事。”
　　清妍不以为意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呗。”清娴却说：“今日宝二爷行事，先不说林姑娘该怎么难过，就是太太心里也不见得舒服。往日宝二爷便是老祖宗和二太太的心肝儿，打骂都是不曾有过的。如今为了林姑娘，老祖宗斥责了宝二爷。二太太哪里敢记老祖宗的错，这笔账自然是要算在林姑娘头上的。只是委屈了林姑娘。”
　　君闲庭奇道：“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口里没有贾家人一句好话。二太太好歹也是我的生母，你们怎么就这么放肆。”
　　清妍也奇道：“怎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二太太分明不容人。爷还要责备我们，真是要寒了我们的心。莫说贾府行事我们敢说，就是王府行事我们也没什么说不得。”说完，把被子往床上一摔，拉下脸走了。
　　君闲庭笑道：“行了行了，就数你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我还没生气，你就气成这样了。我哪里有责备你们的意思，不过说说而已。隔墙有耳你也不知道忌讳。住着人家吃着人家，还要指指点点。”
　　清妍在外间哼了一声，没说话。清婉这时候却来替清妍抱不平，道：“哪里是吃着人家住着人家，爷要算账可算算清楚，不然日后再吵起来，清妍那丫头可是要不依的。”
　　看着几人说话，清娴笑道：“真是越发没了尊卑。爷快休息了吧，不然明天可是又要咳嗽了。清妍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还和爷打起嘴仗来了。”
　　君闲庭摇了摇手，道：“什么尊卑，你们哪个不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就是面上说个主子丫鬟罢了。”
　　清娴笑了笑也不说话，熄了灯。

作者有话说

　　如果要问男主为什么对林黛玉这么好，第一就是两人都是暂住贾府，对贾府没有归属感，所以男主很容易对黛玉生出认同感；第二是驸马和林如海是同窗，驸马曾经夸赞过林如海；三就是我喜欢林妹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