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钓到你》萧洛洛

5、这位是即将到任的总裁

　　正中下怀。比预想的还好。

　　“珍娜，好巧。”有人笑着走来，“这位是……郭小帆，是吧，又见面了，真有缘分。”

　　郭小帆的目光从屏幕移到章天程脸上。说曹操曹操到。

　　“哇，原来章总也在。”珍娜看看章天程又看看郭小帆，笑意加深：“你们的确有缘分，章总，嗯，章总监。小帆她，就要做你麾下干将了。”便捧起PAD，举给章天程看。

　　“嗬，真不错啊。”章天程的目光由惊讶转为惊喜，马上向郭小帆伸出手：“小帆，欢迎你加入我们极盛财务，这是个温暖的大家庭。”

　　好奇怪的目光。面试结束时那一瞥，她感觉好像带了点惋惜……

　　Overqualified。是他写的吧？

　　郭小帆敛住所有心思，微微鞠躬，顺从地与上司握手：“总监好，请多关照。”

　　“这位是？”珍娜早看见了站在章天程身后的裴铠宸。

　　章天程约人吃饭与她偶遇，顶多打声招呼，是不会这样热情地连同客人一并介绍的。

　　除非，这客人身份相当不一般，且与她——或者极盛，关系重大。

　　章天程松开郭小帆的手，侧过身子，摆出介绍的姿势。

　　“这是即将到任的新总裁，裴铠宸裴总。非常荣幸，我与裴总是小学同桌。”

　　……

　　服务员给四人安排了一间包厢。包厢是半开放的，周围垂着长长的水晶珠帘，打了朦胧的LED彩灯，唯美而梦幻。

　　四人方桌，郭小帆与珍娜坐一排，对面分别是章天程与裴铠宸。

　　章天程和珍娜谈笑风生，裴铠宸和郭小帆话却不多。

　　郭小帆脸上挂着应酬式的微笑，内心却极度不平静。

　　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帮了她一把，将她送到仇人身边。可以好好地策划下一步了！

　　但令她更意外的却是极盛的新总裁，裴铠宸。

　　怪不得刚才觉得眼熟，她想起来了，她见过他，在她还是奚然然的时候。

　　裴铠宸与章天程，勉强算得上是发小，只不过暌违数年。

　　他俩的父亲是一个研究院的，裴章两家住在同一栋家属楼，是亲密的好邻居。章天程与裴铠宸上了同一所小学，从一到五年级一直是同班、同桌。五年级的暑假，裴父辞职，下海经商，成绩优秀的裴铠宸试着考了裴父公司所在城市的一所重点中学，意外地中选。两家从此分开，当时通讯也不发达，就断了联系。

　　章天程和裴铠宸再联系上已经是结婚的时候，裴铠宸来A市参加章天程与奚然然的婚礼。

　　郭小帆抿了口水，看一看对面的裴铠宸，又收回目光。

　　那是很多年以前了，她还是对婚姻满怀憧憬的奚然然。婚礼那天，造型师给她化了个浓艳的新娘妆，她觉得脸涂得像调色盘，尤其是双眼粘着长长的假睫毛，别扭极了。但是，穿上洁白的婚纱，手捧馨香的花球，在庄严而浪漫的婚礼进行曲中看着英俊新郎款款走来，为她戴上戒指，深情地说一声“嫁给我好吗”，她顿时就热泪盈眶，感觉自己变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婚宴上新郎新娘向每一桌宾客敬酒，她虽然已经疲惫不堪，还是用心去记章天程的每一个朋友。

　　章天程介绍裴铠宸的时候，她有过一瞬的惊叹，本来以为章天程够帅的了，想不到还有比他颜值更高的。裴铠宸站起来与她碰杯，轻笑着说，“恭喜，祝百年好合。”

　　本来乱哄哄的，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大家都专注地听他说话，低沉而醇厚，很悦耳的声音。他比章天程还要高上半头，身材颀长笔挺，稳稳地握着酒杯，手腕露出一截腕表，她看见了表盘，是最近一期时装杂志上刊登的一款瑞士名表。她不禁一愣，这才发现他的衣着也和其他人有所不同，一身西服贴身而考究，多半是某个低调而奢华品牌的定制款，衬得整个人沉稳内敛，又带了种漫不经心的洒脱。

　　成功人士。她心里闪过这样的字眼。她大三认识了刚参加工作的章天程，毕业就结婚了，这时章天程工作了两年，虽然备受上级赏识，但还远称不上金领，他的同学们也都和他差不多。只有裴铠宸是例外。

　　那天见了很多男方的人，亲戚朋友一大把，章天程只是报个名字，外加“小学同学”这样简单的关系概括，就转到下一个敬酒的人了。婚后也没再见到裴铠宸，奚然然偶然想起来问丈夫，章天程就说了章裴两家的过往交请，“裴铠宸一直都在国外，这次回国碰见是巧合，仅此而已。”想来，两人分开这么多年，重新遇见，彼此都已经长大，早没了儿时的同窗情谊了。

　　从那之后，章天程再没向奚然然说起过裴铠宸，她更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联系过。

　　“小帆，吃啊。”珍娜拿酒杯碰了碰郭小帆的杯子。

　　“噢。”郭小帆回过神，切下一角牛排，叉住，慢慢地送进嘴里。

　　对面的皮衣男人看了看她，微微一笑，向她举杯：“敬战友。”

　　又是祝酒。这次，不再是“祝百年好合”了，祝酒的男人，比当年更加沉稳、成熟和镇静。这是洞察世事、历经风霜的人，不经意间流露的淡泊与从容。在他的右额角，靠近发际线处，有一道暗红色的疤痕。前世婚礼那天也有这疤痕吗？实在想不起来了。

　　郭小帆也举杯轻碰，回以笑容：“多谢及时支援，裴总。”

　　裴铠宸浅啜一口，“郭小姐枪法不错。”

　　珍娜好奇地询问，郭小帆就把刚才游戏厅的偶遇告诉大家。

　　珍娜笑道：“这算不算不打不相识？”

　　章天程说：“说明我们小帆运气好，一来就碰到大总裁。”

　　他看到裴铠宸酒杯见底，忙拿过酒瓶续上。

　　液体涌入水晶酒杯，裴铠宸凝视着那灼灼红光，也瞥见对面低头用餐的女孩。

　　游戏厅光线晦暗，现在得以近距离打量她，他看她很久了。

　　容颜清秀，身材清瘦，笑容清浅。长发及肩，鬓边别一只精致的水钻发夹，米色高领毛衣，笔挺的黑西裤，纤细的左腕戴了块小巧的女士腕表。服饰未缀品牌，但衣料一看即知属上乘，这打扮清爽得体。

　　难以想象方才的霸气女斗士，竟也是她。

　　从珍娜口中，他已经听说了她的履历，以及她在面试中的表现。相当不俗。

　　悟性高，脑子活，上手快，根本不用老秘书调.教，相信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新工作，多省心。

　　换了他，会像托尼一样直接打满分。

　　这女孩很特别，可他又说不出她特别在哪儿。

　　并非来自珍娜口述的她的聪慧，甚至也不是方才共同战斗时她面对难关的娴熟沉着与杀伐果断。她就坐在他眼皮底下，他得以观察得清清楚楚，她看了他几次，又偷看了章天程几次……

　　每看一次章天程，总会有些细微的小动作。正一正餐巾，摸摸酒杯，或者眨眨眼睛。这表明，章天程对她有格外不同的意义……

　　珍娜说了个笑话，女孩笑了起来，睇来柔柔的一瞥。

　　她发现他在看她了，这算是……不安？

　　算了，她关注她的上司，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裴铠宸把目光投向章天程。

　　总之，这是个出色的女生。她没能做他的助理，真是遗憾。希望极盛分给总裁室的新人能尽快胜任。

　　在珍娜的热切要求下，章天程介绍起裴铠宸的光辉履历。

　　郭小帆用心地听着。她终于明白了，从前是奚然然的时候，章天程根本不在她面前提裴铠宸，因为裴铠宸实在是令他相形见绌。

　　章天程在大学里被尊为学霸，看看裴铠宸的求学路，她才知道这称号有多水。

　　裴铠宸小学中学都跳过级，大二考入美国某知名大学开设的科研项目。毕业22岁，是当时全院最年轻的博士，斩获专业荣耀犹如群星璀璨。理工科出身，却有着敏锐的经济头脑。硅谷，华尔街，实业，风投，一路走来，顺风顺水……

　　她只奇怪一点。裴铠宸在硅谷积累了足够资本，鏖战华尔街又挺过了那场席卷天下的金融风暴，本该再接再厉大展宏图，为什么关掉蒸蒸日上的公司，甘于做个高级打工仔？

　　“让我拣了巧，今天章总买单，还能与裴总把酒言欢，太幸运了。”珍娜举起酒杯，“总裁大人，Cheers。”

　　之前她只喝水，现在要敬酒了。

　　“只是吃饭闲聊，不要这么隆重。”裴铠宸说。

　　桌上有瓶红酒，都是两个男人在喝，已下去大半瓶。

　　“珍娜，你等下还要开车。”郭小帆提醒。

　　珍娜不在意地说：“叫代驾好了。”

　　“郭小姐不会开车吗？”裴铠宸问。

　　“裴总，我没有驾照。”郭小帆笑了笑，垂下眼帘。

　　奚然然会开车。但，奚然然什么都没有了。连户口都注销了。

　　拜章天程所赐。

　　珍娜拍了拍郭小帆的手：“放心吧妹妹，进了极盛，很快你就什么都有了。”

　　“最近深夜代驾出事很多。”郭小帆还是把酒杯换成了依云水。珍娜笑着点她额头，“拿你没办法。”

　　章天程忽然说：“小帆，我是你顶头上司的上司，你倒关心起别的老总，算不算得陇望蜀。”

　　郭小帆的顶头上司就是丁秘书，章天程的专用秘书。

　　珍娜扬了扬右眉。章天程真是随时随地不忘刁难新人啊。这种情况下，她不好发声，因为她是“别的部门的老板”。

　　郭小帆笑了起来，脸冲着章天程，双掌合十，带点儿无奈，“章总求放过。珍娜是弱女子，只能找不一定靠谱的代驾，您却有御用司机。”

　　这还是她第一次示弱。章天程莫名感到很舒坦。其实他和裴铠宸单独聊的时候已经喝了一些，那时的郭小帆是不可能劝阻的。

　　偏偏还想为难她：“可你不知道，今天我没带司机。”

　　“天程，适可而止。”裴铠宸插嘴，“你就要把你的新员工吓跑了。或者，你对她不满意的话，让给我好了，我去和董事长说说。”

　　珍娜急忙敲边鼓：“把小帆分给我们也行啊，裴总，我们市场营销部永远唯裴总马首是瞻。”

　　章天程哈哈大笑。其实他就是想看郭小帆难堪的样子。

　　她是唯一一个圆满回答他阎王式提问的人，他本来就想把她要到身边，好好地磋磨——哦不，是雕琢。

　　胡雯打招呼的三个女孩，他只碰到了于霏茗。保了这个，只有忍痛舍掉郭小帆。没想到峰回路转，她投入他门下。

　　和这女孩有缘分呐。以后的工作，必然多了不少趣味。

　　章天程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没有起身离开，直接点了接听，“妈？”

　　“天程，你在和谁吃饭呢？”电话那边的老妇人语气激动，是软糯的南方口音，“猜猜妈妈现在身边是谁。”

　　郭小帆蓦地睁圆眼睛。这是章天程的母亲杜纯英，她前世的婆婆。

　　章天程的父母本来住在老家枫林市，奚然然怀孕的时候，他们来到A市，和小两口住在一起，便于照顾儿媳。他们身体并不好，其实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对儿媳基本上还是不错的。奚然然母女死后，老两口又搬回了枫林。

　　郭小帆目光转冷。关于章天程和胡雯之间混乱不堪的关系，老两口知道多少呢……

　　“天程，妈早就想告诉你，你卫阿姨来了！她和你裴叔叔一起搬来了枫林，说要叶落归根，哈哈，妈在这里可算有个要好的老姐妹啦！”

　　郭小帆瞄向对面的男人。她当然听得懂枫林方言。裴叔叔？那就是说……

　　“天程，你好啊！”说话的变了个女人，也是枫林方言，“我是你卫阿姨，你现在是不是和铠宸在一起吃饭？”

　　章天程笑着看了裴铠宸一眼，“卫阿姨好！铠宸就坐在我对面。”

　　裴铠宸额角冒出隐隐的青筋，又迅速消失。

　　“卫阿姨，您要跟铠宸说话吗？”章天程问。

　　“哈哈，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年轻人玩得开心点，他啊，一定嫌我啰嗦。天程，你和铠宸很久没见面了，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搅了，阿姨只说一个要求，你身边要是有合适的女孩子，一定多替铠宸留意着，他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太不上心了，阿姨这是郑重地拜托你噢，天程。”

　　“哈哈哈，好的好的，阿姨放心。”

　　电话挂掉了，裴铠宸神色古怪。章天程看了看低头吃东西的郭小帆和一脸好奇的珍娜，对章天程讨好地笑笑，悄声说：“卑职就替你保密了啊，上司大人。”

　　蓦地飘来一阵香风，有人掀起水晶帘子，大喇喇地闯入。

　　“好热闹啊。天程，请老朋友吃饭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这当家主母太有愧了。”

　　这是位俏丽的少妇。满身大牌，珠光宝气，立在章天程身后，一双白皙玉手搭上他的肩头，笑容可掬。

　　“雯雯，你怎么来了。”

　　“我才知道今晚你请吃饭的老同学是铠宸总裁。”少妇声音很低，却恰到好处，在座的人都听见了，“你的同学就是我的同学，怎么能失礼呢。”

　　微微惊愕后，章天程恢复了温文尔雅，开始介绍爱妻胡雯。

　　郭小帆笑意加深。好巧，该见的，一下子都见了---

　　好像又回到了离世前那个炎热的下午。阵阵蝉鸣中，浓妆艳抹的护士将药水挂好，俯身看她，肌肤惨白如吸血僵尸，猩红双唇泛起快意的笑......

　　重生后她花了很久调节心情。无数次地模拟，与这对狗男女再遇甚至密切接触时，她该如何控制恨意。

　　如果按捺不住情绪，所有的辛苦都会付之一炬。她，能做到！

　　“章太太好。”郭小帆向胡雯鞠躬，“我是即将入职的财务总监助理。”

　　“是秘书助理吧。”胡雯扭头问，“天程，我记得你说过，应届生是不能直接做助理的，对不对？”

　　“只是一种技术上的区别称呼。”珍娜替章天程解释，“刚踏出校门的人，肯定要先从秘书助理做起。小帆自然归丁秘书管。”

　　“小帆。好可爱的名字。”胡雯双手扶住郭小帆的肩，和蔼地说，“人也一样可爱，是个聪明孩子呢。要加油哦！”

　　“我会的。谢谢章太太。”

　　胡雯让人在章天程身边添了把椅子，兴致勃勃地加入攀谈。她基本没动刀叉，聊的主要内容，是分享章天程的童年糗事，以及邀请裴铠宸去家里拜访。

　　“各类晚宴不过是应酬，挺无趣的。铠宸你该来我家坐坐，尝尝我的手艺。”胡雯骄傲地说，“我在英国的时候，曾跟一位白金汉宫出来的名厨学过一阵，天程这么挑剔的人都说好。”

　　“哦？是谁？”裴铠宸问。

　　胡雯说了个挺长的英文名字，裴铠宸点点头：“他确实手艺一流，还得过女王颁发的奖章。天程，你真有口福。”

　　珍娜低头喝水。胡雯出现后她就不怎么说话了。

　　郭小帆也只是笑着倾听。

　　只调查到胡雯同样光鲜的学历与从业经历，目前看来，人品德性一览无余。

　　又聊了一会儿。时候不早，这场别开生面的晚餐终于结束了。

　　“小帆，要不要打包？”胡雯热情地指着餐盘，“我这份就没怎么动，你带回去做宵夜吧。”

　　珍娜抿了抿唇。

　　“多谢章太太。”郭小帆还是礼貌地笑着，“我已经很饱了，我也从不吃宵夜的。女孩子要保持身材。”

　　“啊，那就当明天的早餐吧。这里菜品很不错的，今晚一客牛排1999呢，别浪费呀。”胡雯说着就招呼服务员，准备打包。

　　裴铠宸、珍娜和章天程都看着郭小帆。此前，得知女孩贫困无依，胡雯发出同情的叹息，好像很痛心。

　　但眼下这样，就有些伤人自尊了。是故意还是无意？

　　郭小帆按住胡雯扬起的手臂，“章太太勤俭持家，好佩服您。您带回去好啦，真不用这么替我着想。您看我盘子里的牛排也没怎么动，我有个毛病，不吃不是全熟的东西。”

　　珍娜点牛排的时候她向服务员强调要十成熟的，小伙子为难地说，小姐，我们这里的牛排顶多八成熟。她只好硬着头皮吃了几口。鲜嫩可口是不假，但她胃里很不舒服。

　　胡雯笑容有点僵，章天程却是一怔。奚然然也这样。

　　“天程，算了。”裴铠宸说，“你打包吧，就不要给小帆了。她确实不爱吃这种牛排，刚才我就看出来了。”

　　他脸色平静，语气却带着淡淡威严。

　　郭小帆微微讶异，珍娜却心里偷笑，这话其实是说给胡雯听的。

　　“好、好的。”章天程说，悄悄瞪了胡雯一眼。

　　服务员捧着精致的便当盒过来，章天程才知道，原来裴铠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帐结了。

　　夫妻俩脸色都有点尴尬。

　　珍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来之不易的晚餐会，收获最大的人，是郭小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