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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说吧,这里就咱俩 ...

  •   淡灰底的墙纸洒满暗红的玫瑰,老式音箱逸散着乐声,是一支古典吉他曲,轻缓而忧伤。

      “说吧。这包厢很严密,就咱俩。”白皓东笑嘻嘻地撑着下巴,瞄向对面的女孩。

      郭小帆向咖啡杯里夹了块方糖,拿小勺慢慢搅动,“警察叔叔要审我?”

      “什么叔叔,叫哥。”白皓东抽出一根烟,征询地看她一眼,郭小帆点点头。

      “白……皓东哥。”

      “哎,这才对。”青烟袅袅,消融在空气里,包厢增添了几分朦胧。

      “皓东哥,你也来……凭吊故人?”郭小帆啜了口咖啡。

      相处多了就发现,严厉又严肃的白警督,其实大大咧咧,爱开玩笑,很好相处。

      “呵呵,你倒反问我。当然不是了。哥是来A市公干的,高铁上就看见你了,不过不在一个车厢,就没打招呼。”

      但是他不动声色地记下了她住的酒店,悄悄跟着她。

      郭小帆不大相信:“你来青松陵园……出差?皓东哥,你刚才吓死我了,无声无息的,我以为是鬼。”

      白皓东喷了个烟圈,“姑娘,你这样子才更像个女鬼好吗。”

      身姿单薄,穿着白裙子、白凉鞋,捧着一大把白花,走在空旷凄冷的墓园里,长发飘飘,裙裾飘飘,脚步也飘飘,梦游似的。要不是阳光打在她身上,地上投映出鲜活的影子,他真以为看见了一个白衣女鬼。

      “皓东哥,你该不是一直跟着我吧。”

      “美的你。”白皓东毫不羞耻地扯谎,“哥哥有任务的懂吗,墓园那一带荒凉,是某些渣滓,做某些坏事的最爱……嗯,机密公务,不能跟你透露更多了。好啦,现在,我答完了,该你了。”

      他指指她苍白的脸,刚才她那么悲伤,哭过的痕迹尚未消除,“为什么哭成这样?”

      郭小帆低头,他看见她两道细细的眉,眉峰聚在一起,又慢慢摊平,浓密的眼睫不时眨动。

      白皓东不慌不忙地喷云吐雾。办案多年,他审问过形形色色的人,有罪的,无罪的,有嫌疑的,没有嫌疑的。她的反应,太正常了,都在他预料之中。

      “我,当然也是来出差的。”女孩声音很低,“替我老板给他死去的前妻吊唁,还有他的女儿。”

      白皓东弹了弹烟灰,“你老板该给你加薪。”

      显然他不满意。郭小帆抬起头,看着白皓东的眼睛:“我真的打心眼儿里替她们母女难过。”

      “我看出来了。为什么?”

      “我是主动要求做这件事的。章总的妻子……很不想让他来,我想你该猜得到。不过,我自告奋勇,还有一个原因。”

      郭小帆叹了口气。知道这一点纯属偶然,但足够她向白皓东解释。

      白皓东将烟搁在烟灰缸上,静静地望着郭小帆。透过缕缕轻雾,她依然感到那目光犀利如鹰隼。

      “这位女士叫做,奚然然。”以另一个身份念自己前世的名字,有种不真实感,“她,是我……我的恩人。”

      “怎么说?”

      “皓东哥,羽萱告诉过你吧,我来自西部地区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我本来是个弃婴,一位拾荒为生的孤寡老人捡到了我,收留了我,靠着那点微薄的收入抚养我长大,我叫她,奶奶。”

      这就是郭小帆的童年。一缕温情,百般辛酸。

      小女孩手脚健全,没有疾病。懂事以后,她问郭奶奶: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不要我?

      这个早熟的孩子,已经不去想父母在哪儿这种问题。

      后来,她渐渐领悟,也许她被遗弃的原因,只是她的性别。在贫穷的山村,重男轻女的观念更为根深蒂固。

      “奶奶捡到我的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很不好,但她还是继续捡拾废品去卖,好供我读书。我念到初一上学期,奶奶病倒了。”

      郭小帆捧起咖啡,深黑色液体一晃一晃,倒映着女孩清秀的容颜。郭奶奶多么了不起,她把小女孩养得真好。

      “我读书很争气,一直都是班里第一名。奶奶走的前一个月,好像预感到自己要熬不过去了,她硬撑着衰老的身体,一趟趟地去找村长,班主任和校长……求他们,给我继续读书的机会。”

      除了读书,老人想不出其他的办法,让孙女过上好日子。

      “那个时候,县里给的救助少,幸运的是,有位著名的企业家设立了一支慈善基金,专门帮扶我这种孤儿,但具体到每个村子,也是有名额限制的。在奶奶的哀求下,校长给了我一个名额。期末考试结束那天,我回到家,发现奶奶去世了……她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一样,走得很安详。”

      镜片上沾满了细密的小水珠。女孩取下眼镜,揉揉眼睛,用餐巾纸轻轻擦拭镜片。

      十三岁的郭小帆就这样彻底变成了孤女。慈善基金每月汇来一小笔钱,勉强够她读书和生活。这已是上天的恩赐。

      “靠着这点钱,我读完了初中,又考上了县里一所寄宿制高中……最后进入大学,毕业,有了现在的工作。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对我来说,字字珠玑。”

      “所以,我对那支慈善基金的每个捐赠者都怀有深切的感激。毕业后,在一次校友会上,我和学校的老师聊天,震惊地发现,原来有一位长期捐赠者就是……”

      “奚然然?”白皓东问。

      “是的。这支慈善基金在B市的大学也设有奖学金,奖励品学兼优的贫困生。那位老师的爱人就在基金公司工作。”

      奚然然确实悄悄地做着这样一件事。她通过慈善基金的网页捐赠链接汇出每一笔款项,并不知道接受救助的孩子都是谁,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章天程。

      她自己也早早地失去了双亲,很同情那些比她还要悲惨的孩子,工作之后就开始捐款了,数年如一日。

      在那次校友会上,那位老师替自己的爱人“延揽”生意,为了激励大家,把一些长期捐赠者的名单列了出来,郭小帆就看见了奚然然的名字。

      老师沉痛地说,这位女士中断了捐款,是因为骤然离世。

      当时,她十分感慨。原来郭小帆和奚然然之间还有这样奇妙的联系,也许这就是她重生在郭小帆身上的原因。

      “噢,是这样。”

      白皓东点点头,又有些怀疑:“你也拿了慈善奖学金吧,我知道这个基金,它每年都会组织一些活动,让获奖的学生参观企业、座谈什么的,所以,你怎么毕业之后才了解到这个信息?”

      郭小帆尴尬地笑了笑,“可我就是知道得晚。大学里,我有点空闲都在打工,那些活动根本没法参加。”

      其实,真正的郭小帆虽然吃苦耐劳,性格却很内向。她不与人交恶,可也不善与人交流,没什么朋友。她死在寝室里,孤零零的,猝死之前,正在熬夜准备一份不低于五千字的期末论文。

      如果是真正的郭小帆,这种校友会她不见得敢参加。

      “到了章总手下,我才知道,原来他的前妻就叫奚然然。”

      “也许不是同一个人。”

      “我确定是她。老师给我看的名单上,除了捐赠者姓名,还有居住的城市。A市。此外,章总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会提起他的前妻,说她是个温柔的女子,心眼儿也好……呵呵。”

      郭小帆笑得很嘲讽。章天程发这样的感慨,到底是出于对欺骗奚然然的愧疚,还是仅仅因为,他又和胡雯吵架了?

      “唔,红玫瑰与白玫瑰,男人永恒的不等式。”白皓东笑起来,“小帆,你说得我忽然想喝酒了。”

      郭小帆低头喝咖啡。

      “那么,你上次问起医疗事故……”

      “对,就是这个原因。”她望着他,眼神平静,“我听丁秘书说了奚然然的死因,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

      “她给的理由也许能让一般人信服,但还不足以让哥哥我打消疑虑。总觉得还有更深的隐情。”

      电话那头,白皓东滔滔不绝,洋洋得意。

      “什么隐情?”裴铠宸问。

      他站在落地窗前,凝视鳞次栉比的水泥森林。赤日炎炎,他却感到心头浮起丝丝缕缕的凉意。

      白子奉命去A市查案,一走就是大半年,想不到旅途还能遇见她。

      “不知道,这姑娘嘴太紧,我真的问不出。我被她提到的那起医疗事故吸引住了……她说得很有道理,分析丝丝入扣,好冷静,好严密,让我想到了你,铠宸。真不能相信,她才工作半年而已。换做我们局里新来的毛孩子,多少有些毛躁。”

      裴铠宸想起和郭小帆几次碰面的情形。可以想象她是怎么对白皓东说话的。闭着眼睛都能看到那画面。

      “皓东哥,我力量太有限了,查到的东西并不多。奚然然的房子是她父母留下的,她唯一的哥哥奚安安移民海外,这房子就留给了妹妹做婚房。奚然然死后,房产归章天程所有。他是她唯一的法定继承人。”

      法定继承人包括父母、子女和配偶。奚然然没立遗嘱,意外死亡,所有遗产都由章天程继承。

      “奚然然的薪水不低,开销也并不大,结婚多年,一定积攒了不菲的存款,她名下还有股票,基金,轿车,珠宝……”

      统统留给那位抚尸大恸的丈夫了。

      “奚然然死亡,对章天程——以及他在她死后火速娶回家的、现在那位太太——都有莫大的好处。”

      “所以我怀疑他们。我更怀疑胡雯。”

      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一定热切地望着白皓东,真叫他嫉妒。为什么他不在那间咖啡厅?

      郭小帆还把章天程那些秘密的情人告诉给白皓东。

      “他很注重个人形象,十分享受被高学历、有能力的知识女性崇拜的感觉。他参加过不少经济金融类论坛,侃侃而谈,妙趣横生,引来无数拥趸。如果不是极盛禁止员工公布社交账号,他已经成了网红,公知。”

      在私家菜馆看到的那位杨小姐,只是章天程众多情人中的一个。

      和胡雯不同,这些女人只是追求刺激,她们知道他有家室,也不会为了他要死要活。春风一度之后,或者一拍两散,或者长期、隐密地维持这种露水情缘,各取所需。

      “章天程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想,他做不出杀害妻子的事。”

      所以就剩下胡雯。

      白皓东继续道:“但是,四年了,医院监控不见得保持那么久。奚然然的死被定性为医疗事故,直接责任人被开除,妇幼保健院赔了章天程一笔钱,算是巨款了。”

      刚好用来给胡雯买个大钻戒……裴铠宸冷笑。

      “铠宸,我查了一下胡雯在A市的出入记录,奚然然刚怀孕胡雯就到了A市。我还查了章威廉的出生日期,再往回推算……好他妈巧,奚然然怀孕没多久,威廉已经在娘肚子里扎根了。呵呵,就算威廉是个拖油瓶,章天程有那么模范,愿意替别的男人养儿子?”

      显然,胡雯逼迫章天程离婚不成,就起了杀心。

      “我怀疑奚然然早产也是那婆娘下的狠手。唉,但话又说回来,真的一点证据都没有,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妈的好气。”

      裴铠宸坐回沙发:“如果真是精心策划,凶手一定作了充分准备。隔这么久,走正常的程序,很难吧?”

      “相当难。医疗事故已经结了,苦主都把它抛到脑后了,完全沾不上刑侦的边,除非有铁证。”白皓东说。

      裴铠宸沉思着。白皓东的话,他完全同意。小帆一定还隐瞒了什么……

      “铠宸啊,话说回来,她和你也没多少关系,哈哈哈。我是说,你要这样默默地看着她一辈子吗?真是很不错的姑娘哟,你不要啊我可要了。现在还没开始忙,我在A市挺闲的,小帆还要待上一整个周末呢,我打算明天请她吃饭……”

      “不行。”不假思索地打断。

      “嘁,你凭啥啊,我记得你说过,你已经心如死水,就打算一个人孤独终老了……”

      “反正就是不许你请她吃饭。”电话被突兀地挂断。

      电话那端,白皓东咧开嘴,露出算计得逞的笑容。

      裴铠宸没有取下蓝牙耳机。他翻开通讯录,调出徐秘书的名字,食指轻点。

      对方秒接通,“总裁。”

      “徐秘书,帮我查查今晚飞往A市的航班……”

  • 作者有话要说:  裴总要出击啦。~\(≧▽≦)/~
    恶人也都会得到应有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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