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钓到你》萧洛洛

13、可以正大光明地见她了

　　周五晚八点，裴铠宸住进了郭小帆下榻的酒店。

　　安顿好之后，他打开手机，登录那个很久不曾用过的□□号，屏幕立即跳出一条加好友的消息。

　　请求用户：小帆。附言：“皓东哥，我是小帆，加我吧^_^。”

　　裴铠宸唇角微扬，点了“同意”，又发了个笑脸。

　　白皓东告诉郭小帆，有事都可以找他，但他确实不是能经常接打手机的，她可以通过□□联系他。

　　白皓东给郭小帆留下两个□□号，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就是裴铠宸的，说可以给他留离线消息，他哪个号在线就用哪个回。

　　郭小帆傻乎乎地就相信了。她哪里想得到，英勇神武的警察大哥也有狡诈的时候。

　　裴铠宸在听完白皓东的做法之后，心里舒坦得很。为此，他特意把□□又装了回来。

　　这个号，真的很多年没用了。列表联系人包括白皓东，祁骏等老同学，都是离线状态。

　　裴铠宸的□□名字叫做“金戈铁马”。加好友之后，很快就收到了郭小帆的信息。

　　郭小帆也已经洗漱完毕，刚把头发吹干，对着手机发愣。这是格外充实的一天，她马不停蹄地忙碌，累得不轻。

　　看到那个笑脸，她立即来了精神，回复道：“皓东哥，你没睡呀？”

　　“没有。”

　　修长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移动，屏幕反射着英俊总裁的脸，不再是平素的冷峻，多了几分柔和。

　　郭小帆犹豫了一下，输入：“皓东哥，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找找你在A市的同事，通过城管打声招呼，关注一下长恒区宁馨路幸福街道那一带的小商贩。”

　　发送之后，她想起一件事，赶紧点击撤回。

　　裴铠宸已经看见了：“幸福街道怎么了？”

　　“皓东哥，我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吧，我觉得那个主意不好。”

　　郭小帆发完，叹气。

　　和白皓东分手之后，她就去了A市那家三甲的妇幼保健院。

　　她想要寻找那名被冤屈地开除了的护士，问清楚这起“事故”的细节，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重启调查程序。

　　根据医疗事故的报道，这名护士姓袁。

　　奚然然在产房里生下女儿后，曾拜托一位护士给孩子拍了一张照片，就是豆豆墓碑上那张。她记得那护士胸前戴了枚名牌，刻着两个字，袁筠。

　　名牌右上角还有颗小小的星星，袁筠是医院的明星护士。

　　袁筠，会是那位被开除的姑娘吗？

　　郭小帆带着这个疑问来到了妇幼保健院，经过一番打听，确定猜测是对的。

　　她感到十分难过。

　　袁筠的样子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圆圆的脸，甜甜的笑容，柔柔的声音：“宝贝儿很漂亮，很乖。”

　　郭小帆装作自己是袁家多年没有联系的远房亲戚，一路打听，找到了袁筠。

　　街坊一位大妈指给郭小帆看的时候，她大吃一惊。

　　仔细辨认还是能认出来的，可惜，再也没有了印象中朝气蓬勃的样子。那是一位面色黑黄的干瘦女子，穿着白罩衫，围了条深蓝色围裙，缩在一辆小吃摊车的玻璃罩子后面，专注地切着凉皮。

　　袁筠疏忽大意导致病人死亡，因为这个原因被开除，再也做不了医护人员。她的档案里永远有这样一条记录，这使得她也找不到什么正式工作。

　　她只能靠做这样的活儿来维系家用。

　　街坊邻居告诉郭小帆，袁筠自从被开除，家境就每况愈下。

　　这是个普通的三口之家，袁筠的爸爸是开出租车的，妈妈是家庭主妇，没有工作。

　　袁筠出事，袁家赔了很多钱，积蓄耗尽，还欠了一屁股债。袁爸爸为了多挣钱还债，没日没夜地开车，结果因为疲劳驾驶，出了事故，残废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袁爸爸支付不起高昂的医疗费用，只能在家养着，由袁妈妈照顾。亲戚都鄙视他们，不再来往。

　　一家三口的经济来源都落在袁筠身上。一些好心的邻居借了些钱给袁筠，她置办了个小吃摊，赚几个辛苦钱，养活全家人。

　　郭小帆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怔怔地看着袁筠忙碌。姑娘有一双麻利的手，小吃摊前排了很长的队伍，她飞快地做好一份份凉皮，递给每一位顾客，热情地笑，鞠躬：“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来！”

　　这条小街脏兮兮的，横七竖八摆了好多小吃摊。天热，卖凉皮的有好几家，可只有袁筠的摊子生意最好。

　　就在郭小帆感到一丝欣慰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有个卖凉皮的胖女人从自己的小摊后面绕出来，怒气冲冲地来到袁筠的摊位前，指着她破口大骂。

　　骂得很难听。大致意思是，袁筠某次从她那里“匀”了些加工好的大米皮，给的钱里面有假.钞。

　　袁筠只好跟胖女人辩解。这样一来，活儿干得就慢了，客人不满意，纷纷走掉，转向其他的摊位。

　　袁筠没办法，就陪着笑脸说：“可能还真是我疏忽了，姐，我把钱赔给你，行不行？”

　　可胖女人不依不饶，越发得意：“哦，合着我不跟你说，你就装不知道，讹掉我这么多辛苦钱。天下哪有这样做人的？你们都来评评理。”

　　她口沫横飞地向其他的摊主“诉苦”。

　　居然有站在她这边的，跟着胖女人一起指责袁筠做生意不讲究诚信。于是，又有人提了袁筠当护士被开除的事。

　　其他的摊主，有劝架的，更多的是装聋作哑的。

　　郭小帆发现，那几个帮着胖女人的摊主，也都是卖凉皮的。

　　身边的街坊大妈叹着气，小声对郭小帆说，袁筠的手艺好，顾客最多，胖女人她们是眼红，这样闹事不是一回两回了。

　　袁筠眼里都是泪。她扭过头擦了擦，不再理会胖女人，继续低头干活儿。

　　在吵闹声中，郭小帆走到袁筠的小摊前，大声说：“姑娘，我买两份凉皮。”

　　“哎！马上就做好。”袁筠眼中流露的惊喜，使郭小帆无比心酸。

　　一份凉皮三块钱，六块钱的收入，足以使这个坚忍顽强的女孩心中燃起新的希望。

　　袁筠把装着凉皮与调料包的塑料袋递给郭小帆，又拿过一杯饮料，笑着说：“买两盒凉皮，免费送一杯山楂酸梅汤，都是现熬的！”

　　这笑容多么让人想哭。郭小帆勉强笑了一下，说声“谢谢”，把一张百元钞票放在袁筠的钱盒子里，转身走了。

　　“等一等，小姐！”袁筠急忙喊，“你忘了拿找钱。”

　　郭小帆捏着那一大把零钱，绕过依然喋喋不休的胖女人，听着身后袁筠恳切的“您慢走，欢迎再次光临”，眼泪涌了出来。

　　晚饭就是这两盒凉皮，以及那杯赠送的山楂酸梅汤。它们凝结着袁筠的心血，这女孩回到家，要几时才能休息？也许，还要忙里偷空帮妈妈照顾爸爸，做家务。

　　“皓东哥，看到袁筠这么惨，我什么话也问不出来了。我现在只想力所能及地帮帮她，至少别这样辛苦，这样憋屈。”

　　郭小帆敲了长长的文字，把下午的经历悉数告诉“金戈铁马”。

　　“我本来想着，也许你能找城管的朋友，治一治那帮欺行霸市的小人。可是我发完消息才反应过来，袁筠摆这个小吃摊，是无照经营的。”

　　城管会把她赖以生存的小小产业整个儿没收吧？说不定还会罚钱。

　　裴铠宸以右手拇指轻轻抚摸屏幕上大段大段的文字。左手夹了支烟，放到嘴边吸一口。

　　“你说得对。”他放下烟回复，“袁筠最需要的是一份稳定的工作。我想，你回房间之后，一直在思考这个吧？”

　　郭小帆一面打字，一面冲着屏幕点头，“是啊！我想过好多办法，除了刚开始提的那个，还有一个法子，但做起来有些困难。唉！要是有人帮我就好了。”

　　“……我不行吗？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回酒店到现在，郭小帆绞尽脑汁。好恨自己不再是奚然然。她在A市长大，读书，工作，积攒了那么多关系，随着奚然然的离世，统统用不上了。

　　昔日的同事、朋友和同学，谁认得郭小帆呢。

　　但想到同学，她忽然想到一个人。奚安安的博士生导师。

　　“他叫傅红星，是A大物理系的老教授，七十多岁了，儿孙都不在身边，只有老伴儿陪着，典型的空巢老人。傅老在A大除了学术成就卓著，还有一样'卓著'的事。”

　　“换保姆比翻书还快。”裴铠宸不等下一条消息进来就回了。他已经猜出她的意图。

　　“啊？你怎么知道？”

　　裴铠宸笑了。这还真不好回答。他为什么知道？因为他在A大念了一年，傅教授十分喜欢他，美国那个招生的科研项目，还是傅老给他写的推荐信呢。

　　他想了想，谨慎地输入：“傅老在业内名气太大了，名人总有些被传为笑谈的轶事，你懂的。小帆，你又是怎么知道傅老这个小特点的？”

　　郭小帆揉揉鼻子，回复：“捂脸，和你一样。”

　　想想又急忙追加一句：“那你知道我的想法了？”

　　“嗯。”

　　“不知道傅老现在需不需要保姆，或者，是不是又辞掉了哪个保姆。可我觉得他会喜欢袁筠这样的。”

　　傅教授曾经不是这样挑保姆的。这是因为，那时他家的保姆就和袁筠差不多，细心耐心，麻利热情。那女孩一直做了三年，后来攒够了钱，回老家嫁人去了。此后，傅教授找保姆都以她为范本，稍不满意就炒掉。老人的原则是，宁缺毋滥，但如果有好的，找两个也可以，毕竟他的老伴儿身体也不好了。

　　“袁筠可是明星护士，人也确实能干可靠。皓东哥，我想把她推荐给傅老，可是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

　　奚然然经常跟着奚安安去老教授家玩，老人认得她。可现在的身份……

　　眼前开始冒金星，毕竟起得太早，劳心劳力到现在。郭小帆正揉太阳穴，就见“金戈铁马”回了一条消息。

　　“小帆，我可以想办法。明天上午回你。在线等我。”

　　“哇，真的？！你有什么计划？”

　　裴铠宸微微一笑，回道：“等我消息就好。去睡吧。晚安。”

　　太好了。可以正大光明地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