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钓到你》萧洛洛

11、重返故乡

　　“是你们太慢了。”女孩转过身，对娇嗔的小伙伴微笑。

　　这一瞬间，顾芊宸看清了她的脸。

　　想起来了，是她。于霏茗委屈地哭诉的那件事里，被点名批评的女孩子。郭小帆。

　　“她是财务部的，总监办秘书处的小助理，级别比我低。她确实在课上玩手机了，我提醒她，有什么不对？HR让我做班长啊！芊芊姐，我冤死了。”

　　于霏茗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她生得美，美人含泪，好像梨花带雨，实在惹人爱怜。

　　“还是和我一个学校的呢！听说本来也跟我竞争同样的职位，终极面试上被刷掉了，但是她走了天大的好运，极盛人没招够，又增加了一批，有她。”

　　于霏茗把视频里郭小帆的截图发给了顾芊宸。

　　“长得不怎么样，在学校里默默无闻，我在外联部做部长的时候，压根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估计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书呆子。可现在啊，秘书群里她特别受欢迎，大家都对她好得很，她嘴也甜。这毕业了就摇身一变成为职场御姐了。”

　　于霏茗越说越挖苦和激愤，顾芊宸便对郭小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这个女孩，就走在她前面，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

　　而刚才，她还在为了于霏茗，向裴铠宸求情。

　　怎么想都感觉是裴铠宸在为郭小帆出头。顾芊宸心里微酸。

　　此外，裴铠宸来银杏山庄，怎么郭小帆也在？她又不是他的助理。

　　哦，她曾经应聘过他的助理。难道……

　　顾芊宸回过神，三个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了。她怔忡片刻，拿出手机，拨打于霏茗的电话。

　　……

　　章家别墅。

　　“我分别问过小帆和徐秘书，完全是巧合。”

　　章天程陷在卧室松软的大靠枕里刷着PAD，浑不在意地说，“那天她和几个朋友一起去银杏山庄玩，裴总呢，也刚好在那里参加一个聚会。B市稍微像样的娱乐场所就那几家，他们同时去到那里，有什么奇怪的。小帆从去到走都不知道总裁也在。”

　　胡雯坐在化妆镜前涂抹Sisley晚霜，疑惑地说，“是吗？郭小帆那点工资，怎么消费得起，又怎么有资格进去。”

　　“她那个朋友刚好是聚会发起人的亲戚，三个小丫头占了便宜，蹭进去玩的，女孩子嘛，都贪玩。”

　　章天程点开一篇财经人物访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帅照。

　　胡雯点了点头，开始涂护手霜，“原来是这样啊，那还真是占便宜了。我叫她们说的，还以为郭小帆是个心机女，想要背弃你这个主子，转头去抱总裁大腿。”

　　辗转从于霏茗的妈妈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她大吃一惊。

　　章天程有点不高兴，“小帆虽然无依无靠，却是个稳重的女孩子，也很聪明。她不会做这样的事，那对她在公司里一点好处都没有。”

　　“哼，当着我的面夸别的女人。”胡雯在镜子里冲丈夫撅嘴。

　　“你自己对她不是也感觉良好吗？我就随口夸一句，下面人敬业能干，我这个老板脸上也有光嘛。”

　　胡雯扭过头来，双手叉腰，“我提醒你哦，要和女下属保持距离！出了事我跟你没完。”

　　“嗳哟，我的老婆大人，那是当然的啦，你还信不过我！我还怕跪榴莲、跪键盘呢，嘿嘿嘿……”

　　“你别怪我管你管得严，我都是为你好。”胡雯转回去，继续涂护手霜，“哎，我就说么。赵院长把这话传给我二姐，二姐又急吼吼的打电话给我，我都懵了。”

　　“澄清误会不就好了，赶紧跟人家解释，别让二姐着急。”章天程继续刷网页新闻，丝毫不着急。

　　“唉，做人真艰难。”胡雯轻轻拍打精心养护的双手。

　　“二姐在医院当着小会计，于霏茗的院长妈妈就是表姐的大boss，人家说什么她听什么，想讨好老板，还要劳累我们这些亲戚。于霏茗面试，二姐拐这个弯，让我找你照顾她分数，我嘴上不能拒绝，心里忐忑的呀……生怕于霏茗没分在你那组，又害怕她分在你那组……现在于霏茗如愿以偿了，又闹这些幺蛾子，真的烦死我了。”

　　“世道就是这样。你得适应，人情练达即文章嘛。”章天程哗啦一下刷到下一页。

　　提到那家医院，胡雯出了一会儿神。

　　“赵院长真是厉害，利用完了我表姐，这手还是能伸到更高一层去，居然和总裁大人的前女友搭上了关系。哎，你说，总裁和那女的是怎么回事，有没有破镜重圆的可能？”

　　哪还有恋爱时的清新脱俗，看吧，像个粗蠢的八婆。章天程心里浮起一丝厌倦，语气也多了点躁意，“我哪儿知道？那是上司的私生活，我关心这个干什么，以后不要跟我讨论这种话题。”

　　“你什么态度？”胡雯愠怒了，把护手霜朝琳琅满目的化妆屉里一摔，“我看你就是对我不耐烦！敷衍我！你心里一定有了别人，才总是看我不顺眼！呜呜……”

　　章天程扔下PAD，走过去把胡雯圈进怀里。

　　“好了好了，我的乖老婆。”他熟练地哄着，“胡说八道什么，别哭啦，你看你刚涂的昂贵面霜，都让眼泪洗掉了，明天早上起来眼睛又该肿了。”

　　胡雯哭个不休。章天程又哄了一会儿，忽然叹口气，低声说：“我知道你究竟不高兴什么。每年这个时候，你都要跟我闹一下。”

　　这一说未可，胡雯哭得更凶。

　　“还是叫我说中了。”章天程搂着胡雯坐上宽大的红木雕花床，“过去都是我不好，让你受那么久的委屈。可每年……哎，我总要做做样子，这你还不明白？”

　　胡雯抽噎着，把眼泪鼻涕都抹到章天程肩头。

　　章天程厌恶地转过脸，不看自己那件饱受糟践的阿玛尼男装，继续维持诚恳的语气：“今年呢，还是要表示一下。”

　　胡雯红着眼睛瞪他，章天程又笑道：“但今年我考虑到你的感受，觉得还是改一改。我呢就不去A市了。这送花的事，交给小帆来做。雯雯你看呢？”

　　胡雯止住了泪，“真的？”

　　“真的。”

　　……

　　四年过去了，A市变化很大。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郭小帆环顾四周，无限感慨。

　　到奚然然的生日了，也是她的忌日。每年的这一天，章天程都会回A市一趟。

　　他是去墓区给奚然然送花的，财务部的人都知道。都为老板的念旧所感动。这给他在极盛，甚至是业内增加了不少好男人指数。

　　但胡雯却是强烈不满的。闹得凶了，章天程也会对郭小帆抱怨几句。

　　郭小帆就提了这个建议，由她代替他前往A市墓园，给他的亡妻献花，告慰在天之灵。

　　她说这些的时候，心里是冷笑连连的。人都让他们祸害死了，假惺惺地去表示哀悼有什么用？

　　章天程高兴地答应了，还夸她机灵，懂得琢磨上司的心思。

　　他“大方”地给了郭小帆三天假：周五，周六，周日。其实只有一天假而已。

　　但对郭小帆来说，也算是宽裕的。她可以利用这三天，做完要做的事。

　　通过与章家人多次接触，她已经收集了一些关键信息。

　　珍娜告诉郭小帆，胡雯的表姐在A市妇幼保健院做会计。

　　郭小帆在与胡雯一次次的攀谈中得知，四年前，胡雯这位表姐还不是会计，她在药房工作，是一名配药员。

　　所有的信息，都指向同一个人。胡雯有充分的动机和条件杀害奚然然。

　　她可以利用表姐的工作便利，配两瓶不适合给奚然然的、足以令虚弱的产妇死亡的药水，再弄来一套护士服，浓妆艳抹，利用护士们工作交接上的疏漏，实施她的毒计。

　　郭小帆也一直都在仔细地留意章天程的一举一动。凭她的了解，结合她发现的，他那些隐密的风流韵事，她认为章天程没有参与胡雯的计划。

　　章天程自命不凡，冷酷凉薄，自私虚伪，但他是个安于现状的人，把到手的名与利看得比什么都重，不可能为一段婚外情铤而走险。

　　凶手就是胡雯。可是，没有证据。借这个机会来A市，郭小帆要做一些调查。

　　青松陵园是A市最大的墓园。晨风拂过，松涛竹林飒飒作响，一座座花岗岩墓碑沉默地躺在苍穹之下，沐浴着金色的日光。

　　郭小帆手捧花束慢慢走着，渐渐步履不稳，呼吸急促。当她看到刻着前世那个熟悉的名字的墓碑，以及紧邻的、略薄一些的儿童墓碑，她忍不住全身颤抖。

　　豆豆。

　　豆豆墓碑上那张照片，还是闭着眼睛的小婴儿，是奚然然拜托产房的护士拍的。那时，她刚被从温暖的母体取出来，只哭了一声就睡着了。

　　这微弱的哭声，听在手术台上的奚然然耳里，不啻天籁之音。

　　有谁能想到，三天以后，豆豆静静地在暖箱里逝去……她连妈妈的脸都没有看到过，也没有吸过一口妈妈的乳汁。

　　奚然然剖腹产的第二天就死了。两天后，孩子死亡，她是早产儿，如果她能足月生产……

　　郭小帆蹲在小墓碑前，轻轻抚摸那张婴儿熟睡的照片，想象在抚摸女儿娇嫩的小脸。

　　宝贝，对不起。妈妈没有把你保护好，让你只有三天的生命。豆豆，你一定去了天堂。妈妈，一定替你找回公道！

　　泪水滴落在娇艳的花束上，白衣女孩额头抵着冰冷的花岗岩，紧闭的双眼还不断地涌出更多泪珠。

　　日头渐高，吊唁的人越来越多了。郭小帆擦干泪抬起头，深深地吸气。

　　她是今天最早来墓园的访客。看过豆豆，还有很多事要做。

　　将两束花都放好，郭小帆再次看了看豆豆的照片，在上面轻轻地吻了一下。

　　宝贝，妈妈下次再来看你。

　　出了青松陵园，郭小帆向公交车站走去。这里很荒僻，只有一班车，半小时来一趟。

　　车站只有她一个人，她抬头研究站牌贴着的公交路线，盘算着在哪里换乘。

　　身后有人拍了一下，郭小帆一惊，猛地回头。

　　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衣，双眼炯炯有神，咧开嘴得意地笑，“意外吧，在这里看到我。”

　　白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