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路漫漫之少年梦》延安

8、纯阳与万花二

　　古道。
　　残阳。
　　一道溪水顺着山势蜿蜒而下，环抱住凤翔庄，然后在庄子东侧汇入洼地，形成一个池塘。残阳如血，染红了半片塘水。水波粼粼，水面似乎泛起金光。池塘的周围是千顷良田，如今正值六月，禾苗青翠茁壮，一派田园风光。
　　钟小葵无心美景，径直向着庄口而去。庄口处一个小姑娘正吹着柳笛。笛声高昂清脆，十分活泼。看到钟小葵和荆空儿，那女孩儿停下来，歪着头探看。待看清他们马上带着的尸身，那女孩跑过来，惊道，“十八叔怎么了？”
　　荆空儿勒马，看着那女童，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可知王十八的家在哪儿。”
　　“我叫叮当，”女童泪水涟涟，“十八婶让我来村口等十八叔回来。”
　　荆空儿看着钟小葵，道：“我先去把王十八的尸身送回去，你呢？”
　　钟小葵道：“我去里面看看。”说着，下了马走进凤翔赌庄。这里说是庄子，但房舍屋宇高大整洁，比之长安城的街坊相差不多。而庄子中心，簇拥着一处亭台楼阁。钟小葵向人打听了金奎的家，信步走进金家赌坊。赌坊内人很多，声音嘈杂，汗气熏蒸，令钟小葵眉头紧皱。他找人问了问金奎下落，那人道：“今天杨家有喜事，少东家早就去杨家啦。”钟小葵步出赌场，又去杨家。
　　杨家门前车马盈门，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气派又是不一样。钟小葵想进门，却被家丁拦在门外。他沿着高墙转到一僻静处，轻轻一跃，飘身到了院内。院子舒朗壮阔，以绿竹、芭蕉、游廊、活水分隔环绕殿室，显得高雅清华，十分别致。钟小葵所在墙边有一处小殿室，殿室旁种满了芭蕉。一丛芭蕉旁，金奎和一个婆子正在说话。那婆子面带为难，金奎似乎给了婆子些银钱和一纸信笺。那婆子揣了，走进殿内。金奎则等在外面张望。
　　钟小葵悄无声息地转到金奎背后，轻轻一掌，击晕金奎，顺带将人拖入芭蕉丛，又犹如一道青烟，飘到殿室之侧，隐匿在房檐之下，抠开窗纸，向内观瞧。屋内，红烛高烧，重重幔帐，布置得喜气洋洋。一张藤塌之上，坐了一个青衣少女，低垂着头。刚才那婆子正弯腰，低眉顺眼地说话，“……也就是我老婆子心软，本不该跟你说这些，可看那乔书生病在床上，嘴里还口口声声念着你，我这……”她看着青衣少女一眼，见少女依然低垂着头，不动也不言语，又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签，递给了少女，叹息道：“唉，这是乔书生给的，我本不想带，可看着他连站都站不来，还要给我磕头，我这心啊……碧玉姑娘，都是我老婆子多事，你就看看，再给我个只言片语，让我能交差，也好让他死了心啊。”
　　那碧玉姑娘接过信笺，看了一眼，拿在手上把玩。
　　那婆子急了，直起身走到一旁，从几案上拿过纸笔，送到女子身前，道：“碧玉啊，这天晚了，一会儿就有人来，你赶紧给个回话。”
　　碧玉姑娘依然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墨汁“啪嗒”一声滴到地上。
　　婆子脸上急迫之色渐浓，眼睛忍不住瞟向窗外，忽听得外面人声，忙低叹一道：“唉，也是我老婆子多事，姑娘你再想想，我就先走了。”说着，匆匆而去。
　　碧玉姑娘见婆子一走，抬头撇嘴一笑，目露轻蔑。钟小葵本要离开，可鬼使神差地居然在离开前又向屋内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心头一紧，便再也走不动。他见那碧玉姑娘从身上取出一包药放入桌上的酒壶内，又转身坐好。
　　殿室门被打开，一个白胖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见碧玉姑娘，先是一愣，继而大喜。他挥手让身后的人退下去，自己则笑吟吟地走了进来，道：“让你久等了。”说着，伸手去挑碧玉姑娘的下巴。
　　碧玉姑娘起身躲开，来到桌前，拿起酒壶，倒了杯酒，笑道：“杨大人，先喝杯酒吧。”
　　杨大人坐在榻上，笑道：“酒我就不喝了，‘碧玉’姑娘，赶紧过来坐，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碧玉眉头一皱，放下酒壶，笑道：“这春宵没酒，少了趣味啊。”
　　杨大人笑了起来，“只怕喝了这酒，不但春宵没了，我这什么都没了。”话落，杨大人笑容一敛，瞪着青衣少女，“是不是？‘碧玉’姑娘！”
　　‘碧玉’双臂垂在身侧，轻笑道：“杨大人，好眼力啊。”
　　杨大人见这女子一笑，如春花绽放，美艳夺目，不觉一呆，忙收敛心神，站起身，围着‘碧玉’转了一圈，笑道：“向你这么标致、这样气质的女子，我们这乡野之地只怕还教养不出来。倒是我听闻万花门有些女弟子去了天都镇治瘟疫，据说长得很是貌美，得了仙姑下凡的名声。我本没当回事，不过今日一见，传言倒也不虚。还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青衣女子冷笑，并不答话。
　　杨大人又道：“不过，万花门名头虽大，也只是江湖上的，你居然管闲事管到我们杨家头上来了，倒是胆子大的很了！嘿……既然你来到我这里，只怕是想走就难了。”
　　“我既然来了，就能出去。这个不劳大人费心。”‘碧玉’依然笑着。
　　“有了你，什么碧玉、美玉都只能算是野草了。你说我会让你走么？”
　　“那也要你有本事能留下我。”说着，‘碧玉’抬手将酒壶扔了出去，从袖中抽出一只判官笔，猛地刺向杨大人。就在判官笔挨近的一瞬，一道黑影猛地插了进来，阻住了‘碧玉’的去路，那人出手如电，一下制住了‘碧玉’，随即那人手一抖，拿出一条绳子，将她绑了个结结实实。
　　窗外，钟小葵看到此处，大惊之色，暗道：原来他竟然在这里。
　　杨大人拍了拍那人肩膀，笑道：“方轻崖，亏得有你在啊。没想到这小妮子还真有点功夫，一会看我怎么收拾她。”
　　方轻崖一摆手，道：“我在您这混口饭吃，自当出一份力。这小丫头如此胆大，只怕是还有同党，我看还是先把她关起来，等她的同党来救她，咱们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杨大人望着‘碧玉’，摇了摇头，笑道：“不用费那些事，你多叫些人来守着，先等我快活了再说！”
　　方轻崖脸色微沉。
　　杨大人走近‘碧玉’，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却发觉方轻崖还站着不动，不耐道：“你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安排人手。”说完，走几步，将人放到榻上，人也附了上去……
　　忽然，一声破空风响，红烛熄灭，屋内顿时黑了下来。
　　方轻崖跳过去，一把拽开杨大人，道：“大人，有刺客，还是赶紧离开。”
　　接着，只听‘咣当’巨响，一个黑影夺窗飞出。屋外，钟小葵本想破窗而入，却和来人撞了满怀。钟小葵未及细想，一把抱住那女子，施展轻功，跳上屋脊。
　　“有刺客啊！”此时，金奎正苏醒从芭蕉丛里爬出来，见有人破窗而出，忙站身大叫，“有奸细！赶紧来人啊！有奸细混到凤翔赌庄来啦！”
　　庄里护院闻言，纷纷围拢过来，一时人声鼎沸。
　　钟小葵停住，暗道：十八兄弟，我本想把这厮带到你灵前挖心剖腹，祭奠你在天之灵，如今也只能先杀了他了。想着，手一甩，一道寒光飞出，击中金奎面门，金奎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青衣女子见地上护院仰头，发觉二人，轻呼一声，“快走！”
　　钟小葵见月光下伊人轻嗔薄怒依旧不掩容颜绝美，心头一颤，不由呆着了。
　　护院见到房上人影，纷纷射出暗器，一时袖箭、金钱镖等等暗器都招呼上来。青衣女子发觉这傻小子竟还对着自己发呆，忙顺势一倒，躲在房脊之后。屋内方轻崖呼和，“快来保护大人！”一些保镖忙冲进屋内。
　　屋脊上，‘碧玉’幽幽地看着钟小葵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解开绑绳？”
　　钟小葵这才回过神来，用长剑挑开‘碧玉’身上的绳索，
　　‘碧玉’脱开绳索，见钟小葵目光紧盯着自己，气得一拳捣在这呆子腹部，看他疼得脸部变形，不由轻轻一笑。
　　钟小葵只觉得这明月繁星都抵不过这女子一笑的灿烂。
　　“谁抓住那个美人，我给他一千两。”杨大人从室内走出，在一群人簇拥下，厉声喝道。
　　钟小葵瞧见方轻崖站在杨大人身侧，怒而起身，喝道：“方轻崖！你这叛徒，竟然在此为虎作伥，你就等着师门惩戒吧。”
　　方轻崖并不搭话，只是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几个护院贪图钱财，飞身上房要围攻钟小葵。只见一道白影从房坡穿过，紧跟着数声惨叫，房上的护院纷纷摔了下来，那道白影也飘到院中。
　　钟小葵一见不由大喜，道：“荆师兄，你来了就好了。”
　　荆空儿看了看方轻崖，道：“师弟，你的事叮当都跟我说了，你还是随我返回纯阳吧”
　　方轻崖冷冷一笑，道：“纯阳早已无我静虚弟子立足之地，师兄勿要再劝我回去。”
　　荆空儿不由微微摇头，朝着钟小葵一摆手，道：“你们先走，这里有我就行了。”
　　钟小葵点点头，道：“师兄小心。”说罢揽着青衣少女，一跃而起，三窜两跳，越出凤翔赌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