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生》rivercastle

5、四

　　但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常常需要一起经历个什么不大不小的事件才得深入，或者是要多少年慢慢互相渗透以致不知不觉成了彼此生活的一部分。如果说篮球训练事件令两位主角由点头之交上升到接近“朋友”的关系，那咖喱饭事件所造成的影响，除去全校范围内的流言以外，就是令墨言对江源宋的看法从在莫名其妙的公子哥与也许是个好人之间徘徊彻底变成了令人讨厌的阴险狡诈的笑面狐狸。
　　倒也不是只因为被耍了几次。对于恶作剧这种事，墨言向来不斤斤计较，一笑置之罢了。真正让他觉得不自在的，是那个人仿佛知道一切的莫名微笑，还有漫不经心的态度。
　　即使是再正经不过的话，由他说出来，也透着那么一股子轻浮的味道。仿佛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浮华和漠然，偶尔却又流露出不该属于一个高三学生的深沉苍凉。
　　而他那双墨然所谓迷人的眼睛，墨言越来越不能直视。即使笑得再灿烂，眼底仍隐约可见淡淡的冷漠。当那双眼睛望向自己时，墨言觉得仿佛整个人都被看透了。
　　然而，好像除了自己，没人对于这个人在一群学生中的存在有格格不入之感。
　　是自己多心？

　　墨言家的房子是一座二层小楼，装饰得很有欧式风格，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门也是黑色的欧式铸铁门，甚至还有一个鸡型风向标。客厅却是标准的中国现代家庭的风格，布置得非常有品位，浅米色套色的运用使整个房间充满了温馨舒适的感觉。墨言的妈妈是个漂亮的妇人，身材苗条，看上去并不像有个十八岁的儿子的年纪。
　　“阿姨真是年轻呢，倒像是墨言的姐姐。”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会说话。你就是江源宋同学？早听小然说起过你了，真是生得一表人才啊！别拘束随便坐嘛，今年多大？比小言还小一岁啊！真是看不出来。我们小言啊，个性不是很好，从来没有邀请过朋友来家里呢！你一定要好好带带他啊……”出乎意料的很爱说话的阿姨。
　　“我会的，阿姨。其实墨言在学校很受欢迎呢，同学们都很喜欢他啊，您就放心好了。”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来，吃这个，这是阿姨亲手做的哦，怎么样？”
　　“嗯，很好吃呢，阿姨您真的没有专门学过做菜么？”
　　“没有呢，你喜欢就好。来来再吃这个……”
　　……如此种种，一顿晚餐的功夫，江源宋同学成功获得了墨言妈妈打从心底里的喜爱。想来也是，参照往常与儿子对话时得到的几个诸如“哦”“这样啊”“你喜欢就好”“嗯嗯嗯”之类的回答，这一个，实在太善解人意了。
　　墨言沉默的吃着饭，竭力想忽略坐在对面的两个人，偏偏他们的谈话还是一字不落的进到耳朵里来，从自己到做菜再到美容一直到名牌服饰，听得墨言无趣至极，在心里把江源宋鄙视了一千遍。晚饭过后，正想找个借口把狐狸送走，可墨言妈妈一听说江源宋爸妈都还在国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时，立马强烈要求墨言把他留下过夜。
　　“江源宋，我妈叫你留下来过夜。”脸色沉的像要赶人。
　　“谢谢阿姨了，不过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那太好……”“哎呀不麻烦的，源宋啊，墨言爸爸常年不在家，小然今天去姥姥家了，就我和墨言还有保姆刘姨在，你留下来阿姨也比较安心啊。”墨言妈妈赶紧抢上，一边说话一边狠瞪墨言。
　　墨言抚着被自己妈妈掐疼了的手臂，心说那一个才是您儿子么，也没见对我和墨然这么热情过。狠狠地瞪着江源宋，用目光告诉他识相的最好快滚。
　　江源宋点头说那就麻烦阿姨了，说着还故意迎着墨言一个大大的微笑，明目张胆地挑衅。
　　墨言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几乎当场就爆。转念一想，也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拉起江源宋的手臂说太好了妈妈你还有一个spa要做吧正好我带源宋去看看客房顺便洗个澡下来你们再慢慢聊。说着冲上楼梯。

　　二楼的装饰和客厅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倒是和外表非常相称，欧洲古典风非常明显。走廊的墙壁上隔几米就有一盏很漂亮的铁艺壁灯，灯罩是乳黄色的百合状。进了客房江源宋就明白墨言的报复手段了。这一间客房显然是久置不用的，红色的天鹅绒窗帘和厚重的实木家具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开门时产生的小小气流卷起了地上的灰尘，空气有些浑浊。墨言微笑着做出请的手势，江源宋倒也不犹豫，进门开灯。
　　华丽的吊灯仿佛是迟疑了几秒才亮起来，明亮的黄色光线照出了房间的面貌。深红色基调的房间，格调古老而优雅，甚至还有一个壁炉，华丽得并不像一间客房。江源宋却似乎很开心，并没有顾及灰尘，直接便向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了，转过头来看着墨言。灯光下，他漆黑的眼眸闪着明亮的光，嘴边一直挂着的微笑似包容似嘲讽，靠在椅背上的姿势随意又张扬。墨言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第一次看清江源宋，脑海中又似乎隐隐有印象曾见过这样的场景，混乱中不觉呆立在门口。
　　江源宋眼里的光芒明明灭灭，忽地清澈，开口道：“墨言……”
　　墨言惊醒，不待源宋说什么，忙忙地打断对方说：“我……要去浴室了，刘姨会来带你去你的浴室。”语毕，逃似的离开这间屋子。
　　江源宋望着他逃走的背影，玩味的一笑，眼光在室内逡巡，见了右手边墙上挂的一幅画，便即起身踱到墙边，若有所思地注视。
　　“这是少爷的姨母，当年也是有名的才貌双全，可惜命薄，早些年就因病过世了。”晚餐时见过的刘姨刚好赶来，见他在看这幅画，便主动解释说。
　　江源宋哦了一声，没说话。略弯的头发遮住了眼，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良久，嘴边挂起一抹奇怪的笑容。
　　墨言，墨言，知道这样，我若再不做些什么，日后，你定会责备我吧？
　　而我，也着实厌倦了这种，重新和你交朋友的游戏了。
　　他跟了刘姨出去，阖上门。门里，画上的女人冷冷注视着空空的房间。仔细看去，那女人薄唇长发，眉眼皆狭长迷人，若不是眼神太过锋利，其实和墨言是极为相似的。

　　努力耕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