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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买了娃娃记得给家里人解释解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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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有什么东西咔哒咔哒作响,林九思不禁哆嗦了一下,睁开双眼。
眼前的是石亭顶端的阴影,枕在脑后的手臂已经发麻了。小心翼翼地转移出左手后,头昏脑涨的他才从石板上坐起来。
没想到他这一觉睡醒就已经是黄昏了,带来当中餐晚餐的食物还碰都没碰过。
林九思摸了摸肚子,起身环顾四周。他现在还是不饿,就是嘴巴很干,喉咙里也涩涩的。
走出石亭后依然能感受到白天热气的余波,这个时候如果下场雨就好了。林九思想着,却又摇摇头。
要是下雨了他就回不去了啊。而且这里要是一下雨,小池塘很容易涨水。
虽然池塘不深,而他也从来没听过有人淹死在这里,但池水的暴涨总是会让他不由自主的紧张。曾经有段时间他非常惧怕靠近水深的地方,就算是去泳池也会拒绝下去。
还好也没人逼他下水,而游泳这项运动也不是他们这边必学的项目。
活动活动身体后,林九思终于推着车离开了。
走到路口的他却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落日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以及远处被电线杆霸占的三岔路口空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马戏团就不再来了呢。反正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就像他也记不起来他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林九念那样。
远眺的他突然被阳光晃到了眼睛,本来就睡到脑袋发昏的他现在就更难受了。一点骑车的动力都没有了。
站在原地的他拿出待命已久的迷你MP3,戴上耳机,慢吞吞地推着车前进。
耳边的旋律听起来非常欢快,但那唱歌的女高音的声音却总是自带着高昂的悲壮色彩,使得这整首歌都给人一种无尽的悲哀之情。
林九思他总觉得,刚刚他做了一个非常怀念的,凉爽的,夏日的梦。
可梦一醒来,他就什么都没了。
·······
由于一大段路林九思都在推车前进,终于到家后已经是八点半多了。
家门前的路灯还开着,但其他窗户都是漆黑一片。
看来老妈吃完饭后又去和那群牌友鬼混了,而林九念也出门了。
不知为何,林九思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他一脸清爽地推开门,把车停在门边然后大步走向厨房。
桌上果然盖着留给他的晚饭,一大碗稀饭和几个小菜。对于刚‘长途跋涉’半天的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美食了。林九思连灯都没开就迫不及待地走到桌边。
但他掀起菜盖的手却停住了。
他看到桌上还压着一张字条。即使没开灯他也能在黑暗里看出那字体有多么工整,娟秀。
这家里只有两个人会写字,而能把字写成这样的恐怕就只有一个人了。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拿起那字条了。
‘今晚出去聚会,会很晚回家,帮忙给妈的花浇水。’
看完字条后林九思就直接把纸条一揉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里。他本来是不想理会任何有关那家伙的事的,但这事牵扯上了他老妈,那还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坐下开吃前,林九思还是没忍住在心里抱怨了一下自己成天往外跑却又贼喜欢端花回来养的老妈。
到最后那些要死不死的花还是落到了他和林九念的头上。
这样的碎碎念一直持续到他走到小阳台,推开门为止。
阳台是意外的凉爽,这里应该才清扫过,比上回他浇水时明显整洁了好多,好多花盆也转移了位置,让整个狭小二几平米的空间看起来宽敞了不少。白天要洗的衣服,也挂在了绳索上,随微风前后摇晃。
不用说,这肯定也是那家伙做的。
林九思站在门口吹了会凉风,才走到门边的杂物堆那拿出水壶准备往里头灌水。
抽出水壶后,旁边有什么东西立刻应声掉落在地。
林九思停顿了好久才缓过来,刚刚被那声音突然吓到,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弯腰仔细寻找刚才那声音的‘源头’。终于在杂物堆与墙角的夹缝里看到了罪魁祸首。
那似乎是一个有手臂长的木偶。夹缝太暗,他无法看清那玩意的原貌。
想了想后,他还是将手探进去,废了好大力气才抽出那东西。
木偶上全是灰尘,它还是穿着布料的小西装的,领口处还别着个变灰的小蝴蝶结。它衣服上有几个破洞,袖子那连线头都跑出来一大截了。
灰尘覆盖下,这个木偶的表情很不自然,只有那双眼睛格外干净。但那双眼睛大得实在不成比例,而那黑色的眼珠居然还能在他的晃动下左右转动。而且,这个娃娃的肢体格外灵活,连关节做得十分精细。
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久,林九思不由自主地拿起一块抹布,将木偶脸上的灰尘擦去。它黑漆漆成的头发和涂红的脸颊终于显现出来了。
擦干净后,林九思算是明白为什么这木偶的表情会那么不自然了。因为这个木偶的嘴巴是能张开的,嘴角下方就是个凹槽,而它脸颊就直接设计成张嘴后微微鼓起的状态。
想到了什么,林九思将木偶翻过来,撩起娃娃身后的布料,果不其然看到了它身后的机关。
这就是个腹语娃娃啊。
他将手伸进那个小口里,好奇地摸索着。
咔哒一声。手中的娃娃张开了嘴巴。
林九思将娃娃翻回来,刚刚好看到娃娃黑洞洞的凹槽嘴巴。那小小的凹槽好像深不见底,仿佛能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再从里面放出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
过去的记忆一下子涌现出来,林九思在看到这娃娃张嘴的瞬间就想起来,这个娃娃是他在马戏团那得到的。但是是通过什么方法的呢,射击游戏兑换来的?还是活动奖励?
蹲了好久,林九思干脆直接坐在地上,一手拿起娃娃放在面前打量。
娃娃体内有个左右按的机关,他往左推,它的眼睛就跟着往左转,往右推,眼睛就往右。下方就是个上下的机关,貌似是控制下颚的张合的。
摸着摸着,他突然间摸到了一张薄薄的东西。
犹豫了片刻,林九思还是抽回手,先往里看看他摸到的是什么。
借着门内的灯光,他隐约看得出塞在里面的是一张小小的牛皮纸。
试了好几次他还是没法一边看着一边抽出来,因为那个口子太小了,仅能让他的手进去。
到最后,失去耐心的林九思干脆猛地一伸手,一拿,终于把纸张拿了出来。
那似乎是一张名片,上面还有隐约若见的金粉边框,正中央写着的却是花哨的外文字体。
将纸张拿近仔细瞅了瞅后,林九思还是成功的认出了那串名字里的第一个单词。
“V、VIN······VINCENT?”
这又是哪里来的?
看着那张纸和那破旧的娃娃,林九思不禁陷入沉思。
翻来覆去的检查这张名片,除了模糊不清的那行名字,还有下面一小行陌生字体,他再也得不到任何信息了,而他也对这张名片完全没有印象。
将纸片往口袋里一塞,林九思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那个娃娃身上。
这个娃娃的衣服是可以脱下来的,脚上的小皮鞋也和一般孩童穿的无异,就只是破损严重而已。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接了盆水拿来抹布,蹲在阳台门边开始清洗这个娃娃。
可拿下那双鞋子后林九思却在娃娃的右脚那发现了刻痕。
“1945.11.11.miss.”
这似乎是个日期。后面就是个单词。
如果这是工厂生产的娃娃或者出自名家之手的话,那么这个作品上肯定会有不少信息的吧。
这么想着,林九思开始仔细的检查起娃娃的全身来了。企图再看到其他‘有趣’的线索。
但可惜的是,除了这个日期刻印,他就再也没有其他痕迹了。如此一来,林九思只好放下娃娃,起身拿起水壶去完成他今晚的浇花任务。
黑暗里他能隐约看到植物的轮廓,再往前走几步他就来到了栏杆边,面前就是楼下路边坏了五年的路灯。而他面前是几盆绿萝。
晚上这里的路人很少,只有几个乞丐和醉汉会在午夜的时候撞上垃圾桶,第二天起来地上就是一片狼藉。
就在这个时候,林九思听到了自家楼下有人关门的声音。
铁门关上后发出类似震动的颤音,如果回来的不是老妈,那只有可能是那个人了。
看向门边放着的娃娃和衣架上晾着的娃娃装,林九思顿时觉得糟糕透了。谁都好,他就是不想让林九念看到他现在在干嘛。尤其还是这种让人误会的场景。
顾不上还没洒完的水,他起身抓起娃娃,扯下那还滴水的娃娃衣服就往楼下冲。
跑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还能听到楼下的人洗碗的声音。
进门锁上后林九思总算平静下来了。他抬手,没好气地瞪着那个赤裸裸的娃娃。如果不是因为这玩意,他早就浇好花洗完澡,躺在床上玩游戏到犯困了。
现在倒好,他得等到林九念用完浴室回房间后才能出去了。原因只有一个,他非常不想与林九念碰面。
楼下洗碗的声音停了,接着传来走楼梯的声音。林九思还站在门边身体紧贴着门板,他一手抓着娃娃,一手揪着滴水的小衣服。
上来的人却又一次在他的门前,停下了。
门内的林九思不禁皱起眉头,他下意识地离开门边往桌子边走。把娃娃放在桌上后,他才回头望了一眼房门。
通过门底下的小缝,他能隐约看到门外的人在路灯下的影子。而他才转身看了几秒,那人就突然走开了。
“啧,神经。”
被这行为膈应得慌,林九思小声咒骂了一句,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他放下娃娃后他抓起一本杂书就翻开,一页两页浏览得飞快。而那套‘娃娃装’则是被他随手一丢,摊在了窗台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终于逼近了十一点整。
林九思还坐在桌边看那本介绍世界各地的杂志,但整个过程下来他都会被外面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浴室开门关门的声音,打开热水后煤气的声音,拖鞋走在地上的声音,最后,远处房门关上的声音。
几乎是在听到林九念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林九思就站起来了,迫不及待地准备去洗澡。他小跑着推开门,做贼一样地潜进浴室,小心翼翼地锁上门。
站在蓬头下,林九思终于放松了下来了,那些疲惫、焦灼、不满全都被流水冲走。如果不是他没那么上进,他可能也会早早打工筹钱,在这个暑假环游世界去了,用不着等到开学的时候才真正远离那人讨厌的正经嘴脸。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林九思挤了一手心的沐浴露,看着那满出来乳液,林九思呆滞了片刻才拉开隔间的玻璃门。
浴室大门外的人又敲了敲。
“谁啊?”他朝外面那扇紧闭的门喊着。
敲门声是停了,但隔间里的水声还是太嘈杂了,所以林九思不得不关上花洒的水,将身体探出去。
“是我。”
林九思不出意外的听到了外面的人的声音。这个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他没想到林九念居然会主动找他,而且还是在他洗澡的时候。
现在他挣扎也没用了,只好开口向外面的人问道。
“干吗?”
外面的人见停顿了会儿,才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拿来了什么东西。
“阳台上的这双······儿童鞋,是你的吧。”
这句话对林九思来说简直致命,没想到他娃娃拿了,洗掉的小衣服拿了,竟然偏偏忘记了那双小皮鞋。
他现在在庆幸他没有开门,否则就要看到对方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和‘奇怪’的质疑眼神了。
没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林九思认命般地回答道。
“那是我的,我找到个······找到个木偶。”
外面的人像是已经离开了,半点声音都没有。若不是看到门缝那虚晃的影子,林九思还以为那位多事的大佬已经走了。
他突然发觉,自从高考结束暑假后,林九念每次和他说话都会故意拖上一段时间。要么就是像刚才,故意停在他门外不知道干什么。
半晌后,门外的人又开口了。
“原来是那个,那鞋子我就放回阳台去了。”
林九念的话让转身准备洗澡的他一下子回头,急忙叫住人。
“喂!”
门外踩着拖鞋的走动声应声停住了。林九思想了想,还是压制住心中的厌恶感问道。
“那个木偶,你还记得是怎么拿回来的么?”
这些小时候的事情,他知道林九念记得比他还要牢。就连以前他们俩每年拿来的红包钱数目,这人都还记得一清二楚。更何况那个木偶还是马戏团拿来的,而那个时候他们是一起去的。
可出乎林九思的意料,门外的人像是在思考或是陷入回忆。总之,就是不开口。
而看着那扇紧闭着的门,一种奇怪的感觉占据了林九思的心房。
他突然间想去开门了。
他跨出了隔间,光着脚一步步走向门前。他看到自己伸出去的手上还有滑腻腻的乳液。
“那是第二次去的时候,一个年轻人送给我们的。”
触碰到门把手的手指猛地退了回来,‘我们’这一词突然间让林九思感到恶心了。他皱起眉头,转身就往隔间走。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
“噢。”
话音刚落,他就已经重新打开了花洒。水声响起,玻璃门也拉上,砰的一声,两个门像是和外面隔出了三个世界。一个分给了林九思,一个分给了林九念,而中间,则是个微妙的空白世界。
浴室正门外的淡黄色路灯下,也终于没有人站着了。
带着郁闷和烦躁洗完澡后,林九思终于能够回到床上休眠了。他进门后直接关上了灯,往前一扑就扑到了床上。
扭头他就看到那个被他放在桌子上的木偶。那双栩栩如生的玻璃眼珠,居然还能在黑暗中还能凭借微弱的光线自己泛着幽光。
没有感到恐惧,林九思只是翻了个身,抱着被子闭上眼睛。
床上疲惫的人很快就进入梦乡,但他却睡得很不安稳,无意识地不断翻身抬脚,像是做了噩梦,想在梦中拼命摆脱梦魇的纠缠。好一阵子后他的动作变轻了,但他却微微张开了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睡梦中喃喃自语着的人,在喊叫着谁的名字。
“林······九······”
房内除了他,没有任何的人或跑进来的小虫子,其他家具都一如既往地伫立在原位,沉默地注视着他,静静地听着他含糊不清的梦中呼唤。
而被他摆在桌上的木偶,睁着大眼睛,它那木质的两手垂在身侧,涂漆的脸在黑暗里看格外的惨白。
咔哒。
木偶的下颚再次打开了。在没有任何人触碰它体内机关的情况,它自己张开了嘴巴,露出那黑洞洞地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