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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家贫陋室卖儿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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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也是觉得口粮没了往后的日子更加难过才不由的悲从中来,这会见两个妹子家来,不好继续在妹子面前掉泪,借着推虎子进屋,胡乱抹干了眼泪。
“活计没了再找就是,大老远走路回来饿了罢?我给你弄点吃的。”到底是年少夫妻,想着夏春树怕是天不亮便从镇上出发才能赶着这个点到家,自个丈夫本就心里不痛快,再不能教他饿坏了,白氏转身进了灶间。
角落里稀稀拉拉一堆红薯,案板上放着小半袋粗面,全家的口粮就剩这么些,白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扶着锅台默默无声地淌起眼泪。
院子里的夏婉看着她大哥轻轻叹气,“大哥先回屋歇歇吧,爹下地去了,一会也该回来,有啥事大家坐一块商量,旁的别想太多。”
夏春树为人实诚认死理,如今因为这个原因被辞退又关系着全家的生死,夏婉看他攥紧的手背青筋暴露,怕他别一时想不开,钻死胡同里去了。
“呦呵,这不是我春树大外甥么,咋这会家来啦?你娘不是说你正在镇上吃香的喝辣的麻?”
粗嘎洪亮的嗓门嚷的夏婉脑门疼。
望着扭着身子一进门就笑眯了眼的白胖大娘,后面还跟着春生和沉着脸的夏老娘,夏婉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冲后头的夏老娘喊了声:“娘。”
“啧啧,大外甥女见了妗子也不知道喊人了,”白胖大娘咂着嘴翻眼瞅了夏婉一眼十分不满,扭头看见春柳又立刻笑的眼睛缝都不见:“还是幺妹惹人疼。”
变脸速度堪称神速。
春柳被白胖大娘捏了小脸揽在怀里,含糊着喊了声:“妗子。”
白氏围裙上擦着手从灶间出来,见夏老娘跟大妗子竟然一起回来,脸色白了又白,低头喊了人,嘴上说着“相公一大早没吃饭,我给他做点吃的”,又重新避回灶间。
夏老娘刚进院门就看见不该这个点回来的大儿子不仅回了家还沮丧着脸不敢拿正眼看她,知道情况不好,沉下去的脸更是阴云密布,对着不请自来的大嫂再没了好脸:“他妗子,人你也见过了,咱们的事就按之前说的办。这年头哪家都不好过,我今个就不留你了,别再清汤寡水的剐了你肚子。”
春柳趁机从白胖大娘怀里挣脱出来,跑到夏婉跟前。
他大妗子怀里一空,立时拍拍衣襟直起身,扭头朝夏老娘皮笑肉不笑道:“小姑子可别这么说,咱家如今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不敢脸大嫌弃啥。要说先前商量的事,还是等姑爷回来当面说道清楚,毕竟幺妹是他夏家人。”
夏婉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大妗子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听她说的事似乎跟春柳有关,更心生警惕,装着好奇地问白胖大娘:“妗子找春柳有啥事啊?她小丫头一个,笨头笨脑没啥好叫的。妗子有啥事说给我听。”
这一回,不等他大妗子开口,夏老娘先把夏婉朝屋里撵:“回你屋去,大人说话小孩插啥嘴。”
连推带攘,把夏婉连带春柳一起推到她们俩住的那屋,临走还一把带上门,不让她俩出来。
“姐,咱大妗子要等咱爹回来说啥?”春柳跟她姐一起跪在炕上从破了洞的窗户往院子里瞧。
“不知道呐,”夏老娘的做派让夏婉更加担心,瞅一眼在院子里自顾自玩螃蟹的春生,夏婉把窗户掀开半拉朝小弟挥手:“春生你过来,姐这里有好东西给你瞧。”
半大小子瞅一眼螃蟹又瞅一眼他大姐,不情不愿地挪到窗户根下:“啥事啊?”
“咱娘跟大妗子搁咱大舅家商量啥事了?你知道么?”
“你说的好东西呐?”春生眼珠子骨碌乱转,不上夏婉的当。
“你到底说不说?”对这个被爹娘惯坏了的小弟,夏婉大部分时候都是连哄带吓的:“咱娘可不能不错眼的看着你,你小子总有时候落我手里!”
“略略略,我不说你能咋滴,”显然不止被夏婉威胁过一回的半大小子也不好对付,“大姐就对春柳好,就知道凶我,我奏是不说,回头春柳去了大舅家,看你还疼谁去!”
“谁说春柳要去大舅家的?春柳又不是没家,去咱大舅家干啥?”
“咱大妗子要春柳给傻蛋当媳妇呐,”半大孩子显然不明白当媳妇是怎么回事,却知道跟他大舅家小傻儿子有关的并不是啥好事,“我躲墙根上听的,咱大妗子说要想拿钱买粮种,就得让春柳给傻蛋当媳妇,当媳妇就得去咱大舅家吧?”
春生话音刚落,屋里他俩姐一个捂嘴小声哭起来,一个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出屋子,自觉闯了祸的春生想想,隔着窗户安慰他二姐:“咱娘说咱大舅家有口吃的,好歹饿不死,有吃的你还哭啥?”惹的春柳越发哭的厉害。
此时的夏婉已经出离了愤怒,虽然带着怒气冲出屋子,脑子里却麻木的狠,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被这世道给逼的,她原来总觉得日子虽然苦了点,好歹夏家从上到下都没有坏人,自少大嫂口中隔壁村卖儿卖女的惨事是不会发生在他们家的,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突然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娘,我跟春柳今天刚去塘里兜了两条鱼回来,还有两只螃蟹,”夏婉心里想着去吵去闹的,可看见她大哥愁眉苦脸的招呼大妗子,她大嫂小心翼翼端了热水送到大妗子面前,连她娘也皱紧了眉头拿眼神警告她,夏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妗子晚上留下喝口鱼汤呗。”
“你家的口粮俺可吃不起,”他大妗子仿佛天生的不喜欢夏婉,原本带笑的模样一看到她就鼻子不是眼睛不是的,“你要是闲的慌,下地去把你爹叫回来把事说清楚了,俺好今个就把人带走。”
“大妗子今个要带谁走啊?”眼见着心平气和并不能解决问题,夏婉突然有点不想再当个老实孩子,扭头去问她大哥:“大哥知道咱妗子今个要带谁走么?”
夏春树还沉浸在自个的倒霉事里,压根就不在状态,闻言也是茫然,还回头学话似的问他妗子:“妗子今个要带谁走啊?”
夏老娘先不耐烦起来:“春树去田里把恁爹喊回家,奏说我把春柳给你大舅家了,你们妗子今个奏是过来领人地,白杵着,赶快去!”
夏春树下意识抬腿就走,突然回过神傻了:“娘要把幺妹送人?娘,咱家还不至于,我今个就去找活计,总不能让妹子她们饿着。”
“呦,大外甥镇上的活计黄了?”他大妗子一听立刻眉开眼笑,瞬间觉得带走春柳的把握变的十拿九稳,连夏老爹都等不及了,“我看姑爷还是别喊了,我这就带人走罢。”
“妗子先别忙着走,”眼看人重新走回院子,夏婉一把把人拦住,扭头问夏老娘:“我听小弟说,娘把春柳许给舅家傻蛋了是吧?这事大舅也点头了?”
夏婉不死心,她记忆里大舅对他们家几个孩子一直挺好的,难道为了自家儿子就得把亲妹子家孩子往火坑里拖?如果真是那样她也就没啥可期待的了。
“你给我一边去,”他大妗子把夏婉狠推了一把,眉毛倒竖显然被夏婉防备的模样气着了:“咋的,春柳许给我家傻蛋哪里差了,吃的少不了她的,我这个做妗子的也知道疼她,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出来横啥横,还没轮到你横呐,滚你屋去!”
夏婉被他大妗子一把推倒在地上,夏老娘平时那么大的脾气竟然也忍住了,伸手拉起来夏婉,语气平静的让人发怵:“这里没你事,春树去田里喊你爹,就说买粮种的银钱拿回来了,让他赶紧家来。”
夏春树这会终于明白过来,自家老娘这是拿幺妹换了买粮种的钱,立时变的面无人色,比方才还难看几分,既不敢开口违背夏老娘,又舍不得迈开腿往外走。
白氏已经捂了嘴往自家屋子里避开了。
夏家的院子里只有他大妗子声音分外的刺耳:“听到没,你们娘都开口发话了,还不快去叫你们爹。春柳到咱家还不是跟从前一样,想啥时候见啥时候见。大外甥没了活计,搁你们家,说句不好听的别再没注意把人给饿没了,俺跟他大舅也是好心……”
夏婉突然就想指着老天爷开口大骂,这操蛋的人生,人都快饿死了不说,还得被这恶心吧啦的事堵喉咙眼子,果然绝望这种东西从来没有底线,可人一旦绝望到底,反而没觉得未来有多害怕了。
夏婉笑了一下,把院子里的人笑傻了,然后她对上夏老娘,一字一句的开口:“春柳不能卖给他们家,我不同意。今个谁也别想带走她,除非把我打死!”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他大妗子听的,夏婉说的时候正对着这个有许多记忆却第一次面对面的白胖女人,“死”那个字说的尤其狠厉,听的他大妗子眼皮子直跳。
反应过来的他大妗子不由勃然大怒,恨不能真跳到夏婉身上把她锤死:“作死的丫头片子,猖狂的小蹄子,你啥意思?嗯?你老娘答应了的事想不认就不认了?俺家刀山火海啊?方着你碍着你了?打从小时候就看你不是个好的,俺今天奏要把人带走,你能怎么地!”
说着便要朝春柳所在的那间屋子闯。
夏婉使出吃奶的劲拉住她叫唤:“娘,把钱还她,咱不要她家的,啥破舅舅,逼着娘家妹子卖闺女,黑了心肝的,有种你打死我,光天化日抢人了……”
“哎呦喂,你个死妮子,要被你气死。”她大妗子眼看被拉着不能得逞,夏老娘袖手旁观也不管一声,夏春树一脸担忧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拉架,索性回过身就要冲夏婉脸上抓。
“大妗子你是要打死小婉么?”夏婉立刻松手朝后躲,索性这么一房亲戚不要也罢,这老太婆刚刚那一爪子下来可要把她毁容了,多大仇多大怨,眼看着也是相处不好了:“你今天奏是把我打死,春柳也不给你们家,你打死我吧,我舅那么疼我,你打死我我就找他给我报仇!”
他大妗子仗着吨位重,又一把把夏婉推倒,夏婉手掌着地,火辣辣的痛起来,显然被磨破皮了,心头火起,想也没想抓起地上一只青蟹往那老太婆扔过去。
杀猪般的嚎叫把院子里树枝上立着的鸟儿都给吓飞了,“哎呦我的鼻子,你个杀千刀的小蹄子。”
“都别吵吵了,大晌午的像什么样子!”伴随刚从地里回来的夏老爹那洪亮的一嗓子,夏家院子里立刻安静下来,如同被扼住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