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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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徐来，偷袭玉兰，飘落朵朵，招惹情思。
徽昀的长剑插在玉兰树前，剑柄上挂着一串玉兰花串，剑气冷冷嗡鸣，其声甚哀。
小怜匆忙站起身来，谁知脚下一滑，跌落水中，凉水冲入鼻喉，窒息难捱。
“徽昀。”不顾湿透而变得异常沉重的衣裳，小怜挣扎地从水中爬起来，她嘴里反反复复，只是这两个字。
有些人儿大抵是天生欠了别人的，饶是荆棘丛生，亦是甘愿攀草牵棘的。
小怜像一只翅膀孱弱的白蛾一般，偌大的世界都留不住她的留恋，她满眼只是一个人，她深信不疑的光和热。
“徽昀！”她费力地将双手握在剑柄上，咬着干燥发暗的嘴唇，用尽她毕生所有的修炼，倾尽所有，孤注一掷。
没入半截剑身的长剑震动不断，带动地面摇晃阵阵，甚至慢慢出现道道裂缝，随着剑身脱离地面，无数条缝隙蔓延汇合，聚成一道地下裂谷，豁然劈开平静的沅澧之滨。
小怜从地上的裂口处往下探，却见漆黑一片，不知深底。
“徽昀。”她面色苍白，眼眶湿润，晶莹的泪珠从小怜的眼中掉落，没入深不见底的地下裂口中。
突然，一股风从其中漏出，将小怜的垂珠耳饰吹得似是泠泠之音。清风袭来，伴有香气，她心中一紧，闭上双眼，跳入裂缝。
那是一个潮湿阴冷的地方，暗河刺骨，寒风怪异，即使是脚下所踏之地亦是黏滑崎岖。
散落在地上不知名的石头发出幽幽的光芒，一直延伸到远处深黑的腹地，小怜扯下耳后的发带将其一抛，借由此落点断定那出便是风口所在之地。
她提起长剑，紧紧攥着宝石剑柄，即使它划破掌心，她亦是未曾卸去一丝力气，大着胆子，走入暗处。
那股风劲儿渐渐大了起来，连带着风里夹藏着的花香也是越来越明显，不用特意费心，只需一闻，便可轻易辨认出那是玉兰花香。
这条看似走不完的长道，尽头竟是一扇攀着藤蔓的厚重石门，紧掩锁闭，挡住了小怜的希望。
“徽昀！”小怜趴在石门上，用力拍打，它却依旧纹丝不动。
“你在里面吗？”她的身子几乎全挂在石门上，试图让自己的声音能传过去。
“徽昀！”若是他有什么不测，小怜有想过后来。就在刚刚那条长路上，昏暗不明，艰难前行的时候，她有想过，不过两捧黄土，一个土丘罢了，世上的繁华斑斓，若是没有他，在她眼里一切都是黯然失色，怕只怕他没有躺在她身旁。
“如何，如何能开启这门？”小怜泪水涟涟，湿了绿藤。
最冷情暴烈的表达一向是遇到真挚温热的情愫便会变得柔软低头，最终败阵下来。此处似是很好的印证。只见缠绕其中的绿藤在遇到小怜滴落的泪水之时，竟然突然后撤卷缩，将石门一并拽开。
轰然开门的声音震醒了昏迷过去的徽昀，他试图抬眼去看声音的来源，终是支持不住的再次昏倒。
在兔子还未成精之前，它有听过老者的闲谈，好像在最是悲伤的时候，反而表面上并无波动。
那堵巨大凸石之上嶙峋石刺，徽昀被钉在其中，六颗长钉穿过其掌心肩肘，鲜血淋漓，直至地凹处不忍落目的黑色粘稠的血水。不是一击致命，而是残忍地吊着他一口气，慢慢熬枯致死。
徽昀束起的长发已是散落到腰身，浸上了铁锈似的血水，紧致地贴在似乎已是毫无知觉而死死沉睡千年的一副空洞躯壳。他的佩剑从开启石门之时便已嗡鸣不断，小怜捏住手里的长剑，红颜失色地走向徽昀。
这条路远不算什么长的，只是小怜脚下虚空不停，偶然也会摔在地上，虽是每当此时她竭力地想要站起身来，却是浑然使不上力气，颓然挣扎。
“徽昀。”小怜倒在冰冷潮湿的乱石地上，她气息微弱，仅是这两个字似是抽尽她的灵力，却依旧只能含糊在其喉咙中。
我贼心不改，就想勾引你。
我着了你的道了，早已抽不出身了。
我野心勃勃的惦记你，我日思夜想的挂念你，我翻来覆去的梦到你。
小兔子，你怎么了？
咫尺却是天涯，一眼便是终生。再长的黑夜也能熬过去，再冷的冬季也能捱过去，如今不过是短短几步路罢了，怎会敌不过？小怜趴在地上，掌心陷入尖锐碎石，其眼眦红丝满布，却没有退却地一点点向徽昀爬去。
小怜向来是怕疼的，也不喜欢掩盖自己的情绪，偏偏她遇着的人跟她对着干，硬生生掰过来她的习性。没有退路，谁让她偏偏只想跟着他呢？
“徽昀。”她挪过的地方血痕刺眼，她的双手磨破发肿，衣裙刮破撕裂，膝盖鲜血点点。她却没有皱眉，只是费力地扒着石壁站起身来后，瞧着伤痕累累的徽昀，紧了眉头，抿了嘴，身心冰凉。
“疼吗？”小怜的手指摸上徽昀的侧脸，却是止不住地颤抖。
她的手指摩挲着徽昀脖颈上突兀的青紫，难受不已。大滴的眼泪掉下来，滚落到地面上集聚的血洼中，激起揪人心殇的声响。
“玉～玉～”突然，昏迷不醒的徽昀嘴里竟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什么，明明重伤不堪，却还是执拗地喊着。
“什么？你说什么？”小怜一惊，忙将身子凑向徽昀，想要真切徽昀的低语。
“玉～玉～”沾了血渍的嘴唇固执地上下启合，无意的话语恰巧被在乎的人听去，她撞破了他的心事，她反倒是最受伤的那个人儿。
她以为只要她不戳破这层包裹着精美墨宝的油纸，她便是他愿意珍藏一生的宝贝。她乐意做那个他想要的夫人，“削足适履”又能如何？总好过他不经意间在她春意盎然的心田掉了了一点星火，留有汹汹燎原之势，若是此后再经历大风，只怕是从此寸草不生，只能荒芜余生了。
如今，他满袖的玉兰花香再也掩饰不住他的心事，赤裸裸地摊开在她眼前，鲜血染红的衣襟里露出几抹洁白的玉兰，刺眼钻心。
“徽昀，你就这么喜欢她，就这么对她念念不忘？”小怜揪着他的的衣襟，哭腔甚重，“即使，即使你不顾及自己的性命？”最后的几个字音，绝望而又妥协，她垂下头，隐忍悲切。
“我敌不过你，我敌不过你。”小怜颓然松开手，笑得勉强，红瞳中蓄着的泪花晶莹闪烁，她毫不珍惜，全然洒下来，“所以我放开你，你快点醒醒啊，红颜还在玉兰树下等你呢。”
“不会再有人质疑你们的般配，不会再有人恶意揣测你们的结合，不会再有人企图拆散你们的感情。徽昀，你搭了高台，我扮了一场戏，落座的都喝彩，称赞我炉火纯青的演技，孰不知我当了真了，才能演出这场叫绝的戏码。我自不量力地想要再来一曲，却忽然发现，原来我只是个暖场人。”
小怜将手伸入徽昀怀中，捧出几朵盛放的玉兰花，只见虽是几瓣花瓣上留有折痕，却依旧难掩其色，洁白如雪，灿烂如光。
“你做什么！”纵然仅是几朵玉兰脱离徽昀怀中，没想到徽昀竟会从昏迷中突然苏醒，眼神阴戾地看着小怜。
猛然被徽昀的一声吓到，小怜身形不稳，她急忙用手扶住石壁，却不曾想竟是匆忙间遗忘了手里捧着的玉兰，摔了一地，泥泞了花色。
“不是不让你碰玉兰花吗？”徽昀大吼一声，竟想去接住小怜失手掉落的玉兰，用尽全力想要挣脱禁锢住他的铁钉，反倒不知触碰了何种禁忌，倒是被铁钉再一次无情地向嶙峋巨石上推进几分，手臂撕裂，鲜血直流。
“你不要动！”眼看徽昀疼得浑身发抖，却还是要不顾一切地想要挣开钳制，小怜心急如焚，她一把抱住徽昀的腰身，试图按下徽昀的冲动。
徽昀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小怜的眼泪也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不想要那些“珠子”，似乎也没人想去捡起来。
铁钉入骨，钻心裂肺，钉于石壁，血流如注。
“我以后不会再碰了，所以求求你，不要再挣了。”噬骨之痛从徽昀身上不停的颤栗传到紧紧抱住他的小怜身上，像是她赤脚走过了爬满棘刺的滩涂，远方还铺着盐碱荒滩。
渐渐地徽昀反抗的力度微弱下来，连带着他越来越低的声音。
“徽昀！”昏暗不明的光线洒到徽昀半阖的双眸，涣散的灰瞳无形的绞着她的心口疼痛难忍，小怜抚过他有些低敛的下颌，双手捧着徽昀的脸，一字一句微弱却又坚定地说道：“徽昀，你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救出你吗？”
听到小怜的声音，徽昀偏过头，想要避开她的目光。她的目光太像那片寒潭，那夜月色如霜，潭面如银，谁也不知道那片平静无纹的潭水中埋葬着他的汹涌，他的波澜，他的起伏。他站凉亭之中，一夜心死。
“你无需对我做到这种地步，你走吧。”徽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抹白衣倩影，青丝挽髻，素裙玉肌，红眸樱唇，玉兰花链。
“九根鬼藤，六根鬼钉，蜿蜒地下，模糊日光。徽昀，我不是不谙世事的女子，三族之内能伤你的人极少。”小怜的指尖轻轻划过描着鬼花印记的钉帽，“六根鬼钉嗜血而存，除非有比鲜血更吸引它的东西，否则它如水蛭一般，直至吸够最后一滴血，抛弃宿者。”
“是修为，对不对？甘心情愿奉上自己的修为，沦落回原形，时光荏苒，再费尽心血修炼成精，怕早已是沧海桑田，格格不入了。”小怜的手指摸着鬼钉上繁叠的花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真是讽刺，明明是最残忍的武器，竟奢想让人用最温柔的方式对待它。”
话落，小怜猛然捏住铁钉，向外拉扯。十指连心，血迹斑斑。
“你做什么！”徽昀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亲手一点一点献出自己的灵力，一根一根地拔下鬼钉。
“徽昀，你别忘了我。”她打算收手，却还想留个刻骨铭心的结尾。她说服不了自己，只能坦然接受：也许只有红颜那样的女子，才是与他般配至极，才能坦然走在阳光下，能被人人称羡的。
我的心里没有空隙，装不了海棠。
在小怜快要没有意识的最后，她记起徽昀的坚决。她想亲口再问一问他，若是以后漫长无聊的岁月中，他会不会偶尔想起那只愿意为他舍去一切的小兔子。
“小怜！”徽昀上前一把搂住摇摇欲坠快要昏厥的兔子，目光悲伤。
“我不是你的良人，我利用了你的善良，所以，不要把我放进你的心里。我原想保你平安无忧，换你陪我寥寥此生。可是如今，只怕春深花睡去，闲人空结雨中愁。”徽昀从怀中取出一支玉兰花，簪向其耳边。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