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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   “兔子,这个糕点可是仙草捣碎了和着树莓制成的,虽然外表不怎么样,好歹是我一番心意,你尝尝—”擎宇推开门,端着一盒点心冲进花室,最近几日兔子因着狼王的缘故茶不思饭不想,昨日瞧她清瘦得很,今早特地早早起来去捣鼓食材,现下刚刚做好便急忙来找兔子。

      只是擎宇环顾四周都没有见到兔子的身影,只有往日里视为性命的一只花架歪歪斜斜,张扬地透露出兔子的去处。

      本是明亮的花室内,光线跳跃,花香扑鼻,花姿烂漫,可为何擎宇眼前一黑,心脏一紧,险些晕倒。擎宇靠着墙边慢慢滑下去,他双手紧紧捏住食盒,张开嘴大力呼吸,他蹲在墙角一侧,等着黑夜的来临。

      整整一夜,擎宇没敢闭眼,他怕错过兔子的到来。此时他笑得有些无力,扶着墙缓缓站起,“恭喜你,我的小兔子。”擎宇眼角有泪滑过,他祝福古灵精怪的小兔子得偿所愿,祝她日日欢愉无悲伤。

      “我要嫁给他了,擎宇。”小怜袭了一身团金丝云锦外镶红宝石的大红嫁衣,美得不可方物。她绕着擎宇转了三圈,腰间的缨络划过擎宇的指尖,不敢合起的手掌挣扎了好久,颓然松开。

      擎宇低下头,手里继续编着海棠花环,他替她高兴,真得高兴,只是他怕自己控制不好自己的表情,害怕唐突了她的心情。

      “往后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要是实在忍得受不了,那就来欺负我。”擎宇将编好的花环套到小怜手腕处,而后又取了几支海棠花簪到小怜发髻处。在收回手之前,他小心翼翼的将散开的发丝轻轻地替她缕回去。他陪在徽昀身边已是多年,见过来来去去太多的过客,始终没有一人能留在狼殿,成为王后。擎宇想或许是这只小兔子真的是误打误撞入了狼王的眼,可他还是些许担心,他怕兔子糊里糊涂地不经意的举动遭了王的离弃,那这只死心塌地的小兔子该如何是好。

      “你甭担心,我聪明着呢!”小怜没有宗亲,如今出嫁也是孤身一人,好在徽昀派遣擎宇在她身边照看她。

      那日主殿之上布满了大簇大簇正艳的海棠花海,香氛主调里尤以海棠香气浓郁,无人特地去费心察觉其它香气。小怜踏进大殿的第一步,红色纱绢盖头之下的精致眉眼,低垂微敛。周围环绕皆是道贺之声,她深吸一口气,摒弃一切杂念,朝站在主台之上的郎君沉步走过去。即使那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玉兰花香淡得呛到小怜有些想要流泪的冲动。

      那日的热闹与深刻,祝福与恭贺,都比不上徽昀拉着小怜的手,与她并肩站在喜台之上,念着亘古不变的誓词,互许终身。

      其实擎宇不必担心小怜,你看,就算是在大婚之时徽昀的念念不忘,小怜都能把自己心底的地动山摇、狂风暴雨掩饰得很好。无人知晓,足够聪明的粉饰太平,才能陪在徽昀的身旁。小怜侧过身,仔细地看着描绘着徽昀的睡颜,她低下头,将饱含深情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我不介意你心里的舍不得,只要你明了往后的时光只有我本国陪你走下去。”小怜贴在徽昀耳边,小声说着话。

      她不在意他的舍不得、不舍得,即便他只是想寻个慰藉,可是他遇到的是她,所以往后的岁月里,他只能与她相守一生。洒脱不是她的本意,只是源于情深。

      “什么?红颜又递了拜帖?”小怜听闻红狐的到来,连面对眼前的一桌珍馐都引不起她的食欲,直接踢了红木圆凳,急匆匆地奔向大殿。

      红颜身披绯红纱绢,甚是比前几日婚礼之上的新人还要喜庆。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红颜就是明目张胆地来狼族招摇过市,宣告自己本应是那新婚之人,堂堂狐主,区区一只兔子,能奈她何?

      “妹妹怎的天天过来啊?这帖子可是推成了个小山了。”小怜咬着后槽牙,偏偏还得笑着说。

      “我可比你虚张几岁,该换我姐姐才是。”红颜面色含春,甚是娇媚。

      “妹妹可是唤我家夫君为哥哥,怎能又乱了辈分。”大殿之上连个男子都没有,红颜也能捏着嗓子娇滴滴地说话,也不怕喉咙痛,肿的吃不下饭。小怜恨恨腹测道。

      “也是,等到妹妹被离弃之时,才能明白姐姐今日的苦心。好歹现在叫着叫着就习惯了,以后才不会尴尬。”红颜捂着嘴,靠近小怜耳畔,声音有些低,却有足够威力点燃小怜眼中的怒火。

      “红大姐,你可不是我姐姐吗?你可比我老了好几千岁啊!”说着,小怜故意大动作地伸手压了压自己本不存在的眼角细纹,语气甚是感慨。

      “你!”红颜气极,怒视“匪首”。

      “你什么!是你先挑拨我和我夫君的关系的!”小怜打掉红颜指着她的手指,直接开始撸起衣袖,看这架势,自是要与其一分高下的。

      “这是做什么?”擎宇眼见形势不妙,从大殿暗处跳出来,巧妙插入剑拔弩张的二人中间,试图缓和纷争。

      “擎宇你让开,我这新婚没多久,红大姐就来寒颤我,真是不把我这个珍贵的狼殿吉祥物放在眼里!”小怜使劲挣脱开擎宇禁锢她的手,想去揪那用花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红狐摔开擎宇遮拦的胳膊,想要撕碎那张能说会道的嘴。

      擎宇抓住红颜的手紧了紧,眼底尽是隐忍,他挡在小怜身前,结结实实挨下红颜怒极之时的一记耳光,红印蹦现,肿了半边脸。

      从刚刚进门之时气焰嚣张的红艳,到此时被擎宇不卑不亢的眸光深深刺痛的狐主,像是手中的书刚刚翻过一页一般轻巧,她冷笑地垂下手,“我当是只有我,没想到你也是如我般蹉跎了流光,可惜了异彩的心思,也不知斑斓了谁的梦?”

      小怜被擎宇挡在身后,从刚刚一记响亮的耳光开始,她呼吸放慢,懵懂不明。

      “此处是狼族圣殿,不容他人肆意放纵,请狐主三思。”擎宇没有回应红颜一语道破的问话,他与红颜不一样,她又怎能与他感同身受?

      大殿之上,红颜冷哼一声,眼神流连在擎宇与小怜身上许久,像针扎般不舒服地令擎宇攥紧双手。红狐若有所思的眼神最后定在擎宇身上,而后以手掩唇,缓步离去。

      “你当是你在护着她?如果你能看透她的心,难道你不知道她正在拼命逃离你的身边,即使她的退路是万丈深渊,她怕是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狼域之外,红颜等到追来的擎宇,她勾起红唇,媚眼迷离,尾音跳转。

      “她的粉身碎骨,是你亲手推下去的。”一记重击还未曾让擎宇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红颜轻飘飘的一个推手,将擎宇最后的奋力挣扎击落到一无所有。

      若是连对他人之事不屑一顾的红颜都瞧出了擎宇的异常,难保狼殿之内其它的人没有闲话,这如何让刚刚晋升为王后的小怜树立声威?觊觎后位的人儿明里暗里都不少,而茕茕孑立的小怜若是因为此事而又腹背受敌,岌岌可危的怕不只是后位而已,保不齐连小怜的性命也甚是攸关。

      “狐主特此提醒,怕是白白浪费了您的一番心意。”擎宇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红颜的猜测,此处,他亦是打算表面搪塞过去,暗地里试探一番。

      “天底之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人人艳羡的后位。擎宇,你无需诓骗我,我自是知晓了什么流言,才与你通一下气。”红颜眼波微转,势在必得。

      “是想毁了她,还是要除去我?”擎宇死死盯住红颜,握紧腰间挂剑的手指隐秘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最佳位置。

      “你倒向我,背弃她,如何?”红颜没有把握掂量好小怜在徽昀心中的份量,她宁愿曲线靠近徽昀的身边,不敢赌上自己的一切。流言蜚语若是真因着风起着浪,除非其中杜撰的成份少些,才能让风浪卷翻飘荡在徽昀心间的,惹他垂怜的这只海棠舫。

      “狐主私下里安插的人儿也不少,如今倒是瞄向我这般小小护将。”擎宇话里有话,一方面透露给红颜她自以为的天衣无缝的企图,另一方面则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红颜的提议。他迅速向前一步,抽出腰间系剑,逼迫红颜。

      “你敢?”红狐虽手无寸铁,却未曾慌张,倒是甚是镇定自若。

      “我自是不敢,此番剑拔弩张只是想告诫狐主,莫要想趁机把手伸向狼殿帷幕。我擎宇日后自请撤离狼殿守卫,还望狐主念在我甘愿驻守于边陲的请愿,莫要为难王后。”擎宇的威胁与退路太过周密,他强行替红颜做了决定,她只能暂时妥协。

      那日傍晚,擎宇没有告别,瞒着小怜得到徽昀的应允,脱下一身护将铁甲,策马扬鞭,留下一山马蹄印迹。

      在最后的那个山头,擎宇收紧手中的缰绳,他转头凝视落满晚霞的狼殿金巅,踟蹰不前。

      “擎宇大人主动请缨前去驻守边疆,昨夜便快马加鞭赶去了。”

      “他没留下什么话?”小怜的手一顿,继续追问擎宇看似毫无留恋的离去。

      “没有。”

      “边疆疾苦,擎宇身为一等护将,怎会如此随意被派遣,难道是因为红颜的缘故?”小怜有些不解,擎宇乃狼主近身护卫,若太平之日被遣到远方驻军,堪比流放贬谪。擎宇向来尽职有责,若是非要挑出毛病,难道是昨日狼殿之上她与红颜的冲突,恼怒了徽昀?

      风从远处吹过来的白玉兰花瓣落到小怜的肩上,白嫩光洁,恣意舒展在小怜垂下的肩膀上。

      “红颜喜欢玉兰花吗?”小怜的声音有些颤抖,连带着她的指尖。

      “是,听说狐洞外尽是大片大片的玉兰树,最近几日开得最盛。”

      “原来如此。”小怜挥落肩上的落花,眼眸暗淡。只需一句话,就能调走自小跟在身后的护将,那么在意红颜,为何还要推开她?

      “你在想什么?”徽昀的声音从小怜身后传来。她有些慌忙地想要站起身来,却被徽昀从背后抱住。

      “你身边的石子都被你丢进湖里了,我这湖水可有惹了你?”小怜张开双手,那里攥着一手的鹅卵石。

      “我不是故意的。”从那瓣玉兰花开始,小怜不知所措的心中惊慌,她不知自己如何走到此处,亦不知自己丢了多少粒石子。

      “你身上有玉兰花香?”徽昀放开小怜,眼神倏然冷淡。

      身后的温热突如其来的撤走,令小怜的鼻酸措手不及的涌来。她转过身,狠狠亲向松开拥抱的徽昀。

      “我不是说过你不能碰玉兰吗?为何不听话!”徽昀躲开小怜的亲吻,脸色沉了沉。

      “我不能碰,那谁能碰?红颜?”小怜站在徽昀的对面,眼里的泪水泛滥成灾。

      “什么?”看着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闪着泪光,徽昀神色有些缓和,只是他不知小怜为何扯了红颜。

      “你喜欢海棠花吗?”话到了嘴角突然的转变,小怜压下心底翻涌的冲动,不敢戳破最后一层裹纱。

      “你喜欢不是吗?”那日大殿之上的海棠花海,不是因为小怜的心心念念吗?

      “我喜欢,你不喜欢。那我做些什么,你才会喜欢海棠呢?”泪水涟涟湿花色,可惜不是君所钟。

      沉默不语散落一地,小怜伸手擦干自己的泪水,向前一步抓住徽昀的手,“走吧。”哭哑了的声线努力坚定,她收起紊乱的情绪,拉着自己钟意的人儿向前走着。

      你喜欢海棠吗?不过是换了一种问法,她想问不敢问的话:你钟情于我吗?

      “小怜。”在她身后彳亍的徽昀停下脚步,阻止了二人的向前。

      “我的心里没有空隙,装不了海棠。”徽昀丢下的话砸到小怜心间,狠狠凿下一道伤口,正在涓涓流血。

      小怜紧紧握住徽昀欲要抽回的左手,“那就不要勉强装下海棠,不要装了。”若无人前来诊治她的心伤,她可以自己用手捂住,压住伤口,即使感染刺痛,总好过夺去她的命根。

      徽昀不喜欢她身上染了玉兰香,她就从此不碰它;徽昀不喜欢把海棠装在心里,她也不会怪他;徽昀喜欢她乖乖的待在狼殿高台之上,她日后会时常粉饰自己。

      她以为改掉他所不喜欢的,尝试着他喜欢的事情,就能站在他身边,陪着他走下去。在她紧紧拥住徽昀的时候,在他没有再推开的时候,她真得以为她丢掉自己的任性,她就有资格留在他的身边,不管他心里是否有一树的玉兰绚烂盛开。

      一直一直,她哄着自己,直到那天,那眩晕的鲜血染红了他藏在衣袖里的一捧洁白无瑕的玉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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