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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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吴家高堂请了安，直到快要布上午饭时，静漾突然询问起身边的婢女，“芍药，柳氏为何没来？”
“这几个月里柳姨娘只来过几次，往日里夫人您都走得早，不知道。”芍药趴在静漾耳边低声答道，“如今入了秋，怕是以后更不会来了。”
静漾闻言抬起头来看着高座上的吴母，她心想：如此荒唐的事长辈们竟是不管的，怕是不止是吴曜当我是个摆件，就连整个吴家都毫无顾忌的拿捏我。静漾思绪到此时，自嘲地笑出声来，她自己简直就是老朽的纺车，迟缓到自己快要被当作取暖的柴火了都不自知。
“静漾笑什么呢？”吴母放下手中的茶水，朝许静漾问道。
“我正是想到了娘您才会如此这般高兴。”静漾起身走到吴母的身边，乖巧的捏着吴母的肩膀，按摩着。“我家唯弟托人给我捎了信来，说是去京城寻得一个好法子，能让娘尽快抱上孙子。”
“真的？”吴母十分惊喜地握住许静漾的手，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多了起来。
“嗯。我这唯弟可是曲城唯一的进士啊，他的话可是能是假的吗？”静漾在进士两个字上声音放大，特别的强调。
“啥法子？”吴母有些迫不及待。
“引子金童。”许静漾转身跪在地上，拉住吴母的手，眼神恳切，“吴家虽有一男孙，却是侧室柳姨娘所出，身份自然比不得嫡出。可小宝是真的招人疼，我害怕若是另寻个族里其他的孩子，若金童在我膝下长大了，怕是要压一头小宝的。”
“这—”吴母哪能听不明白许静漾的话里话，只是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娘家唯弟诗书满腹、才华洋溢，过不了多久，净会举家搬迁到京城，扎根于上京。若娘实在不愿意，可为了吴家嫡长孙，让儿媳亲自去京城求子，我也是会去的。”
许静漾的话里太明白不过了，许唯是礼试的二甲子，自当会是在京城里有一番作为。而许家难道又会让这份荣耀止步于许唯吗？当让是不会。换而言之，许家日后还是会出举人与进士，许家的门地自是越来越高。而吴家却只是个商人阶层，怕是许静漾回了娘家，这份处心积虑的结亲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吴母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许静漾，心里不免起了波澜。她原以为许静漾只是一个许家不受宠的花瓶，倒是忘了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底是许家的长孙女，自是那种小户人家出来的柳氏所不能比的。
“我哪有说什么，怎么竟哭了。”吴母将许静漾拉起来，又手里的棉纱手帕擦着她的脸，“像个小花猫似的。”吴母笑着说，“行，就把小宝放在你那儿，我等着我嫡长孙出世啊。”
“什么？小宝要被抱到许静漾那处？”柳烟细眉倒竖，“我倒是小瞧了这个小妮子。”
“你是小瞧了我。”柳烟的话语未完，就看到刚刚被她咒骂过的许静漾竟然十分大方的走到她的屋子里头。
“我是来接小宝的。”许静漾环顾一周，并未看到小宝，便向柳烟笑道：“还不快抱来。”静漾一身暗色盘花锦衣，衬着面前薄纱覆体的柳烟甚是清凉。
“你！”林烟气极，猛然撩起裙摆冲向静漾，“小宝是我的，许静漾，你休想从我身边夺走他。”
“娘嫌你身份卑微，怕把小宝养坏了。”静漾伸出一只手推开林烟，朝林烟的婢女喝道：“还不快抱来！”
“你敢！”柳烟抓住静漾的胳膊猛地拉向自己，原本满是恐怖之色的脸孔突然浮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只听得她慢慢一字一句的说道：“就算娘答应，吴曜可不会答应。”
柳烟的目光扫了扫静漾的素净淡雅的装扮，嘴角的异笑越来越深，“你知道吴曜喜欢什么女人？”柳烟拉起静漾的手，抚摸着自己脸庞，“艳丽的脸，妩媚的身材，还有隐隐约约的妖娆。”林烟的声音太过甜蜜，像是在蛊惑着谁。“你有吗？”
“我没有。”许静漾顺着柳烟的动作，手指划过那张艳丽的小脸。
“可是我是许静漾。”林烟眼里的得意之色越来越多之时，忽然听到静漾不紧不慢的声音。“就算我不爱红妆，就算我面容朴素，我依旧是你姐姐，是吴曜的正妻。”静漾抽回手，不去看柳烟狰狞的面色，拿出怀里的帕子细细擦着刚刚摸过柳烟的那只手，“我许静漾可以等，你刚刚引以为傲的资本可以等吗？”
柳烟身形晃了晃，她死死扣住自己的掌心，不肯认输的说：“我有吴曜的孩子，他不会抛弃我的。”
“他是可以永远把你养在吴府，可他却不再见你呢？”许静漾似乎想要刺激柳烟，“你的护身符如今也要到我这儿了，柳烟你就好好享受这片刻的宠爱罢。”
柳烟此时像是蔫了的牡丹，静漾脸上倒是没有喜色，只见她低下身来，贴在她耳畔，“若是趁着吴曜盛宠你的时候你还是有机会除去我的，柳烟。”
“夫人不怕少爷生气吗？”芍药把小宝抱在怀里，好不容易把一直哭闹的孩子哄睡了。
夜已是深了，许静漾倒是还没有梳洗休息的打算，她端正的坐在桌前，泡着今晚的第三壶茶水。
吴曜会生气？她就是故意惹吴曜生气。
突然，吴曜粗鲁的推开房门，把熟睡中小宝顿时吓醒而大声哭闹了起来。“芍药，把孩子送到柳姨娘房里。”吴曜脸色不好的发怒道。
芍药连连应着，不敢去看许静漾，就直接退下了。许静漾却是很镇静的从一开始吴曜的到来到吴曜的发话，她一直低着头泡着茶，恍然未闻似的。
“许静漾，你打什么主意。”吴曜看着眼前置身事外的人儿，似乎原本不是她点起了吴家后院的火。
许静漾依旧未停下手中的工序，对吴曜的怒火不加理睬。
吴曜上前一步紧紧抓住许静漾的手，强迫她停止泡茶，他将自己压向她，强迫她看向自己。
“我不会把小宝还回去的。”静漾直视吴曜的眼睛，把每个字音都念的标准无比。
“许静漾，你就这么想要个孩子？”吴曜气极反而冷笑，他咬着牙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特地娶来的装饰物。“好，既然那么想要，不如你自己生一个。”
说完吴曜直接拉着静漾朝床边走去。许静漾此时一改先前的冷静，她使劲地想掰开吴曜死死拉住她的手，“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
吴曜将许静漾甩到床上，欺身压了上去，“怎么了，这原本就是作为妻子你应该做的事。”
吴曜不顾面色苍白不堪的许静漾的不停挣扎，一手摸到许静漾腰间的衣带，想要扯开。
“吴曜，你以为我没有后手吗？”许静漾声音发抖。
闻言，吴曜手上动作一顿，“你还准备了什么？”
“若你今晚敢碰我，明日吴家密辛纪事就会传遍整个曲城。”许静漾死死按住自己的衣带。
“凭你？”吴曜言语轻挑，一脸不信。一介女流，如何能操弄曲城整个消息网。
“凭着许唯呢？”许静漾拉开与吴曜的距离，“凭着曲城独一份的进士，亲手写的文章，整个曲城哪个书商会不要？”
“许静漾，你做的如此绝，就不怕我休了你？”吴曜冷笑地看着身下刚才惊慌的许静漾，此时她的惊吓却没增一分，反倒是像松了一口气，“不对，你做了这么多，就是想逼我把你休了。”
“许家的女儿果然聪明，知道自己不能和离，便想让我把你休了。如此许家就不能怪你了。”吴曜识破了许静漾的一步步紧逼，而后怒气消散，他站起身来，眼神狡猾，“我偏不，我就是要把你困死在吴家，生生世世。”
自从吴曜离开那晚开始，许静漾就被他关在房间里不得外出。
“夫人这又是何苦，如今到了冬天，少爷依旧没有松口放夫人出来。”芍药踟蹰道。
她不敢告诉许静漾，许家已是派人催了几趟，都被吴曜借口打发了。听说静漾的母亲今冬染了重病，怕是不久的事了。此事被吴曜在吴家噤了言，许静漾未曾听到一星半点儿。
许静漾手里正在缝制一枚香袋，母亲向来夜里睡的不好，她想做个檀木香袋给母亲安安神。
“年底吴曜就该放了我的，那时到了许家，不要在我母亲那儿说这些。”新年的聚会，吴曜怎能放过与许家攀附的机会。她最害怕芍药在母亲那儿说了自己在吴家的境遇，反倒惹了母亲的担心。
“夫人。”芍药可怜她，她犹豫了片刻，终是未说出实情便退下了。
“许家大夫人逝了。”下人在柳姨娘房里向吴曜禀报。
“什么时候的事？”吴曜抱着柳烟的手一顿。
“昨夜里没的。这会儿许家已经派人来通知了。”
“那就去告知夫人—”吴曜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柳烟用手指堵着嘴给阻止了。
“我现下刚刚怀了孩子，胎象不稳，若是这会儿夫人又发起疯来，我可怎么办啊。”柳烟作势要哭了起来，吴曜赶紧搂住她，安抚道：“那就不告知她，这冬天冷的很，万一她守孝的时候生了病，传染给烟儿那可就糟了。”
“芍药，檀香买到了？”许静漾手里穿着彩线，并未抬头。这几个月里，只有芍药才会来到这间房里，因此许静漾如往常一般并未意识到是旁人来了。
“姐姐真是好兴致，这会儿了还在做着女红。”来人正是吴家现下最要紧的柳烟，只见她红衣红裙，连头上的饰品都是红宝石。
“听了芍药说你又有孕了，确实是喜事。”静漾并未起身，依旧忙着手中的香袋。
“姐姐瞧不上我是应该的，毕竟我出身贫寒。”柳烟倒是不甚在意的落座在许静漾身侧。
“我没瞧不上你，只是不屑于你对小宝的教法。”许静漾从来没有看不起她过，她用一颗平常心想与她交往，奈何却不如设想。
“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柳烟抽过静漾手中的香囊，“我听芍药说这香袋是给许家大夫人缝的？”柳烟轻笑一声，“那就是可惜了，如今许夫人可是早就出殡了。”
“你说什么？”许静漾脸色煞白，双手颤抖，“我娘她？”
“死了。”柳烟的声音怖戾之极，轻易将许静漾撕的粉碎。
“今年冬天就病入膏肓了，直到死了都没等到自己大女儿一面，如今连送她一程你都没有出现，许静漾，你是活该。”柳烟的花容此时扭曲到狠毒，她看到奔溃了的许静漾，大快人心地笑着离开了。
“柳姨娘早先到过夫人房里，此后夫人就不言不语的一直坐在床边，我叫了好几声，她都不理我。”芍药站在书房里向吴曜回禀。
“这几日可有把新茶给夫人送去？”吴曜捏着眉间，闭着眼睛说。
“饭没吃，水也不喝。”
“她这是要给我摆脸色，怨我没告诉她岳母的事？”吴曜将手中的账本扔到地上，“我就去看看，这个时候了，她还能做出什么来刺激我。”
“你来了。”许静漾看着眼前怒气腾腾的吴曜，这些日子里第一次开口。
吴曜背着手并未答语，他是真的对许静漾捉摸不透。
“那夜我就是这么坐在这里一直等你。”许静漾抬起头，沉静的眼眸注视着吴曜。“你怎么一直不来？”她的眼里开始积聚泪滴，很快就在眼角处凝成一滴泪，随着她嘴边的一口笑容落了下来。
“吴曜，无论你多么恨我，你怎么能折磨别人呢？我一个人还不够吗？”他听着她无声的哭泣，心里有些后悔。
“许静漾，我—”
“我可以去看我娘吗？”她打断他，声音悲伤。
“可以。”他有些不忍心。
许静漾在听到吴曜的回答后，扶着床栏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吴曜看着虚弱不堪的许静漾没走几步就要倒下，她却挣扎着继续往外走，不忍心的上前拦住她，“明日再去。”
“你不是答应我了？”吴曜明显感觉到许静漾在听到他的话时，身体一僵，便不再坚持，“我送你过去。”
许静漾没有否决，顺从的被吴曜扶出房外，一直走到花园里，才推开吴曜的手。她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到水潭之上的凉亭里，她站在哪儿，手里抱着柱子，眼里满是一汪潭水。
“吴曜，你思量过我吗？”她站在那里，衣裙被寒风吹散，像是飞在大风里的一只风筝，仅仅被一根细线拉住。
吴曜说不出话来，她于他是炎热夏季里一支淡雅的莲花，无论蝉声多么嘈杂，只要一眼看着她，周围便安静下来。可他心里在害怕，他害怕一沾染她，他便不是那个自己控制自己的吴曜了，说到底，他还是不肯臣服。
“静漾。”吴曜向着许静漾走去，他的声音带着哄人的味道。
许静漾转过身去，朝着吴曜眨着眼睛笑道：“我知道你书房里的画像，可是，我不思量你。”说罢，许静漾绝情的跳入冰冷的寒潭里。
“静漾！”吴曜站在长亭处撕心裂肺地喊着。
“洵儿！”兰溪纵身跳下，没入冬夜结了冰渣子的寒潭之中。
他知道自己不能碰触到她，他还是情愿跳下去，即使寒气入骨，气血大乱。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