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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拉个伴游充男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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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不大,星星和夜色恰好走过。当赵明程拿着正红花油和三份盒饭从外回来时,我已给茜茜热敷完毕,接过赵明程手里的一份排骨汤,冲他一笑:
“辛苦你了,我喂她。”
赵明程劳力过度确实饿了,到客厅里的桌边拉凳子坐下,狼吞虎咽地吃饭。
我心里终归窝火,拿起调羹给茜茜舀汤的瞬间,真想学宫剧里的主子娘娘那种拽,动辄泼下人一脸。
茜茜背着赵明程给我个不阴不阳的笑,脸上写满阴险,故意提高音量:
“美美姐,我这次负伤多亏你了。等你哪天不小心怎么了,我一定加倍奉还。”
典型的茜茜式誓言,我气得石化了那么几秒。
茜茜趁赵明程走出去的瞬间,饿狼般抢过碗,喝得呼噜呼噜的,汤一下子下去半碗。
饭后听茜茜和赵明程海喷,我心里阴云密布,惆怅海水般蔓延,好像在听着悼辞。
有赵明程的场合茜茜总是叫得像不知疲倦的黄鹂鸟。若非装病,她今天一定会手舞足蹈。
当壁钟当当地响了九下时,赵明程扒拉扒拉头发,站起来说:“我要走了。”
我送他到电梯口,昏黄灯影照着他的侧面,洒脱俊逸可做影视剧里的酷男模版。
我们近在咫尺,彼此呼吸相闻。他在廊道左边回头看我,我在廊道右边凝神看他,一种
异样的情愫升腾起来。他理了理额前头发,似乎想说什么,却听到茜茜的喊痛声隔空传来,便朝我摆手,将担忧的目光在廊间拉长:“别送了,快回去吧。”
我点头,朝他挥手,以自以为优雅的姿势,直到电梯门闭合,才若有所失地回屋,瞪视
茜茜,毫不掩饰愠怒:“作,作吧你!’
茜茜从床上雀跃而起,手舞足蹈,像范进中举:“今天小胜一局哎!”
我踮起枕头砸向她:“卑鄙,下流、无耻!”
茜茜正在趿拉拖鞋,挡开枕头,满脸自得:“现实社会,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我有冲上去揍她一顿的冲动,只用怨恨的目光一遍一遍剜她。
茜茜幸灾乐祸地笑着:“战争才刚刚开始呢,我的战友都熬成怨妇了。”
我噏动着嘴唇,转身就往外走,听到茜茜在背后唧唧笑着,乐得像偷到食物的老鼠。
我横躺在床上的一片灯影里,以寂寂眼神品读着天花板的寥落。
对面墙上挂着一张集体照,镜框擦得干净。我和茜茜在赵明程左右站着,铁三角关系。
又想起妈妈电话里的百般催婚,我心里是拥挤的惆怅,不是滋味得都找不到任何滋味了。
周末下午的格子间,金色的霞光将玻璃窗映亮。我看着电脑上的□□,茜茜的头像闪动,向我秀赵明程送她的生日礼物——一只黑眼睛红嘴巴的玩具熊猫。
我孬心至极,懵着头往微薄上发文字:我的男友对我很好,每次我加班时总磨磨蹭蹭找点事等着我;每天记着带给我蒙牛酸奶;下雨时他宁可淋着雨也把雨伞借给我;陪我看电影,陪我走过那段黑漆漆的胡同……
茜茜发给我微信:小殷勤不叫爱,借伞陪走黑路是英雄情结在作怪。这个时代,错把热情当爱情的美眉才是真的“可爱”。
我不理她,她却气贯长虹地以微信说教我的不合时宜,我气得关了手机。
这天将到下班时间,妈妈又在电话里喋喋不休:
“美美啊,把剩斗士定位为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你还真心安理得了?虽说恐婚队伍越来越大,你这样恐着还不是把自个儿害了?现代社会欲望大肆繁殖,这不代表所有的婚姻都那么糟糕。多看那些积极正面的幸福婚姻,就会慢慢树立积极的婚恋观。女人独身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有独自应付整个社会的能力。你以为你那么强啊?可以独自完成自己的一生?独身女人自己受苦不说,吐沫星子还会把你淹死! 我可告诉你了,男人越剩越钻石,女人越剩越垃圾,赔钱处理人还挑三拣四……”
我哦哦哦地接连答应着,努力做出乖乖女风范,结束了妈妈的训教,心里七荤八素。
同事们相继离开。我傻逼一样呆愣着站在京都的高处,俯瞰被踩在脚下的这个城市。冷漠而浮荡的滚滚红尘,喧嚣而忙碌的芸芸众生,繁华而糜烂的水泥钢筋,俯视脚下的万家灯火,始终觉得,从这个角度看,城市才最显寥落,疏离。
我想男女恐婚理由是不一样的,比如我,怕找不到真心的相爱相惜,怕进入婚姻后他会感情转移。而我身边那些恐婚男,只是在没有更好的经济基础时,惧怕婚姻产生的压力。
手机震动,我接听,云紫依旧女主播范儿:“嘉美啊,今晚的校友会你一定要来哦,否则革命友谊就此决裂!记着带位男友。人家钱诗鸣已经结婚了,夫妻俩都发福成一级国宝。”
“好吧。拜拜。”我答应着挂了,点开微信校友群,看到信息:
电脑科技系在寰宇酒店举行校友舞会,欢迎携带伴侣踊跃参加,给舞会增辉。
飘散在往昔暮霭里的不堪情殇被风吹起,五年的孤独幽怨已将心事染黄。曾经我放下尊严放下个性放下固执,他的滥情却让我品尝够了碎心的滋味。
脸上的快乐可以看到,心里的痛怎堪触摸?
除了不朽的艺术生命,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永恒。流动的流走;存著的干涸;生长的凋零。
早已不会为他心酸为他妒,干嘛避着?
我决定带上帅哥赵明程去,给他和那些总往我脸上贴被遗弃标签的人见识见识。
我看到赵明程空荡荡的格子间,倏忽一怔。就接了两个电话,他就变成空气,隐了?
同事们已走完,每个格子间都是空的。茜茜嘻嘻哈哈地笑着,和赵明程走过来,满面春
风:“美美姐,我老乡住院,我得去看看。脚不是崴伤了嘛,用不上力。请大帅哥当脚夫,
咱们一起去吧?”
真不知她是有意嘚瑟还是诚意相邀,我勉力做出笑脸:
“我有校友会,你们去吧。”
“美美姐,你尽管去交友聚会吧,别整天把自己熬得怨妇似的。”
茜茜说着,眼里的狡黠一闪而逝,挽着赵明程胳膊往外走,轻盈得像翩翩的蝶。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满面中了□□般的得意,口齿伶俐地说着风凉话:
“找鸡太贵,谈恋爱太累,不如开个校友会,拆散一对是一对。”
我呆呆望着她和赵明程的背影,只想发飙。她几时变得这般苛刻了?
花痴茜茜的心计越来越厉害了,我竟拿她没辙,心思烦乱地想到今晚的“男友”,便低头拉开抽屉,翻到伴游公司电话,急忙拨过去。
电话里传出伴着音乐的语音:佳偶伴游公司竭诚为你服务,质量至上信誉第一,快捷准时安全可靠……一牵佳偶手,永远是朋友。
音乐即将结束时我的忍耐也到了极限,那端才有人接听:
“您好,佳偶伴游公司,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我拿着话筒用词简洁:“订男士一枚,高大英俊,会跳舞,会英语。六点钟在寰宇酒店茶座等。人很多,别弄错了,让他带上百合花标志。”
城市的夜幕在灯红酒绿中降临。我进入寰宇酒店的旋转门,见有人在大厅里举行婚礼。满世界的新娘都一个样,浓妆艳抹到看不清美丑,穿着飘逸的白色婚纱,看起来仙气袅袅。
新娘旁边的新郎白色西装,长相一般,正拉着新娘在楼梯间拍照。
我忍不住站在那儿观望,渐流艳羡。忽有男子的轻语滑落耳畔:“还真热闹。”
凝眸处,我看到男子的黑西装白衬衣,胸前别着一朵百合花,我们约定的暗号。
看看手机正好六点,我不由莞尔一笑:“你好!你们公司果然信誉第一。”
我默默将他打量:虽无要求的高大英俊,却也胜在剑眉炯目,气质高雅,像古代文韬武略的才俊,被灯光照亮满脸的理性,眸光不可思议地闪现阴郁,唇角的那抹深沉不是装的,完全来自生活的历练。
我打量完毕朝这才俊挥手:“走吧。”
他似乎有些纳罕、迟疑,蹙着浓眉:“去哪儿?”
我以为他在惊艳,面色无波地看他:“三楼,先晚餐,后跳舞。记住,见到我的熟人笑笑就行,不要说话。当众要对我殷勤、服帖、恭敬,千万别和人攀谈,免得露陷。”
他有些困惑地看着我,唇角微微噏动,想要说什么。
我不管不顾地扯了他一把:“走吧。”
可是,他目光里闪现出犹豫不定:“婚宴在二楼。”
我轻轻一笑,竭力压制着买家的居高临下:
“我们不参加婚宴,是去同学舞会。对了,请问你贵姓?”
他笑意幽深:“吴楠。”
像是报的真名,我不由赞叹他勇气可嘉:“奇葩!”
我所了解的伴游行业,男的多叫阿东阿西,女的多叫阿红阿紫。
我以探究的眼神盯着他,看了那么几秒。发现他炯亮的双目胶着在艳丽的新娘身上,不肯稍移。我一向鄙夷此类登徒子,斜视着他,轻蔑地揶揄:“熟人?”
吴楠的目光有些晦暗,轻轻点头,眉目间流出几分失意:“我初恋情人。”
“对不起哦。”我立即表示歉意,看到他英俊的容颜覆了阴郁,低语安慰:“奔着物质的女子,本就不值得留恋,得哗啦哗啦赶快忘了。”
他又一次困惑地看我,想是在责怪我出言鲁莽。
站在楼梯口,看着络绎不绝的人上上下下,我指指楼上:
“走吧,记住我的话,演像点儿,可别搞穿帮了。”
终究心虚,我让他在前边拉着我手,边拾级而上边殷殷叮嘱:
“这次服务好,才有下次。而且,我还会向我的朋友介绍你。”
他虚虚地笑着,轻牵我手走进宴会厅。
我们进门的同时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表示惊讶,艳羡,看来这位伴游不错。
我被他牵着走,听到左边的一个妇女低声告诉同伴:
“男的英俊,女的漂亮,一对金童玉女!”
我低头从包里掏出纸巾,擦擦鼻尖上的细密汗珠。
云紫热情饱满得像烈日下的向日葵,迎上来,眉开眼笑着招呼:“陈嘉美,欢迎欢迎。”又指着吴楠,翘起大拇指:“你男朋友?真棒!一看就知道好出身好教养。过来,这一桌坐。”
我暗笑面相学的不靠谱!拉着吴楠跟着云紫走,在她的招呼下坐了。
云紫穿着裁剪得体的真丝提花连衣裙,黑亮的眼睛里笑意盈盈:“香槟还是红酒?”
我在椅子上略移身子,轻牵旗袍裙摆,冲吴楠笑笑算是鼓励,转面云紫:“香槟吧。”
窗外月色荡漾,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景象。
满厅的欢声笑语络绎不绝。四处的酒香、衣香、脂粉香潋滟流光。我扭头看吴楠,他正端起玻璃杯,轻轻啜了一口香槟,果真是演艺绝妙,神情安适、淡定,仪态悠闲,笑容儒雅。他丝毫不像个屌丝伴游,倒像个底气十足的高富帅,纤长的手指拿着打火机点烟,被轻淡的烟雾笼着的,是一张隐含阴郁的脸。
附近的客人纷纷侧目,以望着热恋情侣的目光望着我们。吴楠的儒雅英挺外表,举手投足间仪态高贵,几乎吸引了所有女性。有个服务生看着我们微笑,仿佛在对我说:
“真是羡慕你,看你多幸福!”
云紫的男友高磊是我们大学同窗,此时也过来凑趣,笑着招呼:“嘉美,见到你真不容易。”
一贯强势的云紫一把推开高磊,轻伏我肩,恬淡的香水味丝丝缕缕飘在身际,眼神灿亮:“啥时候钓上的金龟婿?也不让我高兴高兴。别恐婚了吧,机会稍纵即逝!你不是小女
孩,耗不起。要一直为恐婚耗着,一准给妈妈催泪呢!”
“快了快了。”我拍着她手笑道。
曾经在明媚的岁月演出那场悲剧,抛洒的血泪在荆棘途上蕴育出枯萎的花蕾。生死轮回的几场雷雨,绽放在喧嚣而湿润的空气里。可以触摸的,唯有午夜梦回时的孤寂、悲凉、心碎。
衣香鬓影,乐声低徊。云紫与高磊相继归座。
我暗自琢磨自己:一身墨绿色旗袍款裙子长过膝盖,恰衬出身体的玲珑曲线,秀发如云,容颜温婉可人,一只手紧拽着男友的娇俏女子。
我端起香槟慢饮,目光凝着门口,静静看着同学们陆续进场。
吴楠目光深深,盯着我打量,温热气息吹得我耳垂微微发痒:
“你分明是A女,打扮又这么拉风!却还是单女?还要演拉郎配?”
对于一个伴游公司的服务人员来说,这言语未免放肆。我不满地瞪他,以示警戒,反感地别过头去。
“你的男朋友是典型的高富帅,看好哦。”云紫口无遮拦地附在我耳边说,欣赏的目光转向吴楠:“请问您贵姓?哪里发展?”
我不由紧张,手心里出了汗。
吴楠仪态潇洒地弹弹烟灰,稍稍扬头:“我叫吴楠,搞微软的,在瑞欣软件公司。”
云紫眼睛发亮,饶有兴趣地问:“原来你就是瑞欣副总?”
我极力绷着脸,暗暗好笑:挺会噴你?冒充大名鼎鼎的瑞欣副总?吹破牛皮怎么收拾!
满脑子的安全、忧患意识,我看看云紫,以肘抗吴楠,声音冷硬:“内敛,别炫耀。”
云紫瞪我:“你是怎么学汉语的?说实话和炫耀是两码事。”又问吴楠:“张昊天是你什么
人?”
吴楠略微欠身,表现出良好的社交素养:“我姨夫。”
云紫瞳孔扩大,变得肃然起敬:“幸会幸会!久闻大名,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