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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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早晨黄昏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哪一个时刻。
微微让窗口露出一角，风进来，雨进来，打湿帘子。
不期然的相遇有时总带着精心的安排，就像突然遇见的许愿，和许愿刻意谋划的逗留。
“啊，最喜欢的时刻啊。”许愿蹦到床上，躺倒，滚进被窝里：“我就暂时占你半张床，很快我就睡到隔壁去了。”
睡到隔壁去……
愣了愣，从窗边回来。
许愿见了，哈哈大笑起来：“是不是臭不要脸的？”
很有自知之明。她跟着笑起来。
许愿无所谓的望着她笑：“你还笑。你被我带坏了。”
她略微点头。
许愿笑得春暖花开：“我第一次见你笑啊，以后你经常笑好不好，这样多好看。记得三毛其中一句经典语录吗：我笑，便面如春花，定是能感动人的，任他是谁。”
反而笑不出来，仿佛微笑带上了刻意。
最喜欢的是林曹然时常给她说的那句：阳光下灿烂，风雨中奔跑，做自己的梦，走自己的路。
“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你哥笑呢。”许愿一脸惋惜问她：“你经常见你哥笑吗？”
摇头。不常见，但他一直很温和，在她面前。
“这样我心里就平衡了。”许愿花枝乱颤。
“我和你哥有一个约定，下雪的时候，就来陪你们一起吃着火锅赏着雪。”满怀憧憬与期待。
她沉默着。未来太远，当下不能触手可及，会失控，所以不敢怀抱希望。
“你希望我来吗？”许愿突然认真看着她。
如果不希望，她就不能自在地躺在她床上扑腾了。
她没说话，但许愿从她眉眼间看出默认的成份，趴在床上傻笑起来：“你是希望我来的，真开心，感觉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啊。其实我个人觉得，很自恋的觉得，你哥其实并不讨厌我。不讨厌，就是喜欢的开始。”
世上总有人天真烂漫的活着。她安安静静地，不打扰她的天真烂漫。
夜雨冰凉，带着安静地孤寂，从堵不住的虫孔侵入，咬蚀微弱灯光。
“郭璇，”许愿朝她招招手，笑得神秘：“问你个问题。”
她走近，坐在床沿边上。
“林曹然结婚了吗？”
疑惑。
“林曹然有女朋友吗？”换个方式。
带着疑惑点头。突如其来的话题总是容易让人心生误会。如果许愿没有坦白喜欢郭枫……
“有了？”许愿突然一本正经。
“林老师有女朋友了。”不明白她激动的原因，却也并不打算过多了解。如实相告。
“林曹然有女朋友？你确定吗？多久的事了？等等，你哥知道吗？”许愿的激动加重原有的疑惑。
突然又与另外一个人相关。
“大概四年了。”习惯不让自己去好奇。
“噢噢，”许愿翻身下床，打开门窜出去，似乎在掩盖什么：“没事没事。你先睡吧，我去找你哥聊聊天，好尽快睡到隔壁去哈哈哈哈。”
门被带上。不去关心门外的情况。深知所有结果都需要等待，何况郭枫从来不善言辞，着急不得。
夜渐深。许愿还没推门进来。一度怀疑她是否耍了小聪明成功睡在隔壁。
躺在夜色里不去过问。
门被敲响。
郭枫的声音沉在黑夜里：“一璇，睡了吗？”
“还没。”从黑夜中起身。
郭枫从外面推门进来。客厅里灯盏微亮，许愿躺在长椅上，睡得深沉。
手边茶几上搁着药袋，目光所及全是服过药所剩的空袋子，尚有几袋未服。
安眠药。
长期。增量。
震惊跟着许愿被郭枫抱起，一路来到她身边，放进她被窝里。她怎么能想到，许愿这样的人，也会服用安眠药。
“她没事吗？”什么原因使她不能入眠。
郭枫冷静得让人心安：“没事，别担心，早点休息吧。”准备离开，又回过身来：“你要是担心就喊我。”
平静下来，点头：“嗯。”
门被带上。留下一室浅浅的呼吸。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郭枫一直靠着安眠药活着，越来越重的依赖与越增越多的耐药量常常让她很害怕。更害怕的是他越来越承受不住的压力。时不时去看他睡觉是她黑夜里唯一能做的事情。直到有天夜里他醒来看见，直到林曹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直到他在林曹然的帮助下彻底戒掉安眠药，一切才渐渐好起来。
什么原因让她不能入眠？
躺在她身侧，静静感受她浅浅的呼吸，如同过去感受郭枫一样。
突然意识到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心存感激。未来再没什么可怕，因为经历过生死，就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早安，郭璇。”被拥抱与问候吵醒，她朦胧着转头，许愿手脚架在她身上拥抱她，笑得温暖。
离闹钟预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睡眠不足。
许愿爬下床，消失在她的早晨。再见时，闹钟响过，许愿见她已醒，哼着歌儿进来：“每一天睁开眼看你和阳光都在，那就是我要的未来。”
睁开眼。今日没有阳光。小雨继续着。
每个人都有故事，她不去过问太多，只等她愿意提及。
“你哥很喜欢读书对吗？”许愿微笑着靠近她，好像问她，却又自己回答：“幸好，我也比较爱读书。”
“早安，郭璇。”许愿拨乱她长发，笑得开心：“快去刷牙洗脸。”
胸口微微有点暖，点头，被推出房间。
一切按部就班，她踩着时间出发，把郭枫交给许愿，或者把许愿留给郭枫。
林曹然的短信在出发前到来，一路陪着她前往。
“早安，郭璇。
醒了吗？
吃过早餐吗？
出发了？外面小雨，记得带伞。
公车挤不挤？地铁人多不多？要不我去接你吧？
到哪了？
……”
一一回复。到达时时间尚早。
林曹然打开门，屋里安静着。
“早安，郭璇。”他暖暖笑着，漫不经心整理领带。
他穿了西装，场面似乎很正式。心里莫名紧张。
“林老师早安。”往屋里望了望，没有其他人。
“我爸妈还没到，等你过来，我们一起去机场接他们。”笑着解释。
有时间缓冲，心里放松下来，又带着疑惑。怎么会想要带着她一起接机。
沉默点头。
“帮我系一下领带。”他转向她，笑得坦然。
“我不会。”有些呆滞。
“所以给你个机会过来学。”他一身笔挺，少见的清冷好看。
郭枫的领带她从来没帮忙系过。她想，如果可以很快的帮郭枫系上领带，或者可以教许愿以后帮郭枫系领带。
踱步过去，立在他面前。
他两只手扯着领带，分别交到她手里。
他眼里有笑意，她却只看见眼前的领带，想着该怎样给郭枫系领带。
屋子里安安静静地，只听见他低在头顶的声音：“右手的领带从前面横过去，在从后方上来，藏进前面横过的那段领带。”
门被打开。
惊喜的声音跟着推门进来：“门没锁啊，我还淘钥匙准备开门……”
戛然而止。
范泛愣在门口，挡住后面搁伞的汪琦。
她平静点头：“范老师好。”
他握住她的手从他胸口领带推离开，声音平静：“来得挺早啊。”
范泛脸色难掩的难看。
汪琦从后方上来，微笑着和解气氛：“曹然学长早安，郭璇早，什么时候到的？来很久了吗？”
心里的沉默跟着范泛的脸色渐渐沉重，她摇头：“刚到。”
他从她身前离开，去牵闹脾气的范泛：“怎么愣在门口，进来坐吧。吃过早餐了？早餐好吃吗？起这么早过来很累吧？”
范泛别扭着：“怎么回事？”
汪琦从他们身边进来，自己找位置落坐，不去注意。
她给自己的视线找落处。
听见林曹然漫不经心的解释：“我爸妈想见一见郭璇和汪琦。”
“我是问她怎么来得这么早？”
听别人争吵与听别人甜蜜同样让人疲倦。争吵比甜蜜更让人身心俱疲。
“来得早总比来得晚好啊。一早就开车过来很累吧？和汪琦休息一下，我给你倒水喝。”听声音他并不想继续解释。
“林曹然！”
沉默着。
她和汪琦尴尬着。
想离开。
“孩子们都在呢。”林曹然声音里带了不耐烦，低沉沉的，似警告。他从来不在她们面前发脾气，但不代表没有脾气。
范泛难得不再继续。
他往厨房去端温开水和果汁。
窗外阴天，小雨贴在窗上，汇在一起，慢慢流下。
“郭璇。”范泛喊她。
胸口一紧。竖起全身防备，转身，平静看着她。
“曹然约你几点过来？”几年时间足够消磨掉范泛所有的忍耐，对她不再客客气气维持表面关系。
“九点。”并不想说谎。无论林曹然约她几点，总有他的理由，她愿意相信他，也希望她能相信与理解他。
汪琦愣了愣，眼神转了转，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保持沉默。事不关己，无须多言。
范泛似乎意料之外，却又有意想不到的惊讶。脸色尤其难看。
“你们是不是见过面？他亲自约的你？还是电话？”心直口快。
很疲倦。三年了，很讨厌像这样被审问。可是她不得不忍耐，因为有她在意的林老师，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学校里和陈竞在一起时遇见了林老师。”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能减少她的猜测与刁难。
“你和陈竞在一起了？”范泛的眼神似乎带着些许期许。
“陈竞和赵彦在交往。”事实打碎她的期许。
范泛盯着她，从失望中透过一丝没被藏住的怒气：“所以你经常和有女朋友的男性在一起？”
针样的话语。
并不想回答。对不可理喻无话可说。
沉默着。
“郭璇。”范泛并不打算停止。
光听见声音就让人很疲惫，更不必听她话中的内容。
“你为什么过来？”质问。
“来拿助学金申请表。”始终以平静对待。
“现在都用电子版，谁还发什么纸质版申请表？”咄咄逼人。
逼问让对话难以继续，解释成了掩饰。电子版最后一样变成纸质版，她习惯不去问林曹然原因。而现在这成了她怀有目的的错误。她不愿把矛盾推给林曹然增加他的麻烦，只好保持沉默。
沉默是万能的。于她而言。不必费尽心力组织语言去解释一切，且尚不知能否被理解与谅解。
“没话说了？”范泛的声音紧逼而来。
汪琦沉默在旁边。
她不愿开口解释。想离开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我早就知道。”范泛还在继续。
度日如年的煎熬。早就知道什么，她不想继续往下听，总不会带着善意。
“果汁和温水来了。”林曹然远远的从厨房里传出声音，似乎有意打断或是提醒着什么。
汪琦抬眼看她，似乎对她的侥幸逃脱存有不甘。
习以为常。
范泛盯着她，似乎想用眼神说话。
直视着她的眼神，并不闪躲，却不带情绪。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早就猜到范泛可能会来，却还是带着侥幸，万一范泛有事不能来呢，万一她可以在范泛来之前离开呢，万一范泛看在林老师爸妈的份上能对她和颜悦色呢。
原来父爱母爱不是这么轻易能感受到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各类果汁、温水和牛奶一齐被端上，林曹然和颜悦色：“喝吧，冷的热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汪琦终于微笑说话：“谢谢曹然学长。”端一杯在掌心，发现果汁热得并不均匀，似乎没被用心。假装不知，沉默喝下，笑起来：“嗯，很好喝。”
范泛高冷坐着，不动。
她不愿节外生枝，安静站着，不做多余的动作。
他笑着，看着范泛声音温柔：“时间不早了，你和汪琦在家里准备一下，我带郭璇去接机。”
眼神示意她离开。
松一口气。终于可以离开。被质问的压迫。
“郭璇留下帮忙，你自己去接机。”范泛不同意。
该如何拒绝。她沉默着想借口。无论如何都不愿与范泛同处，太折磨。
“两个人足够了，你和汪琦比较有话聊，所以我把汪琦让给你了。”他微笑着，不动声色把她推向门口，自然而然替她挡掉当下的困扰。
“那就一起走。”范泛起身，拉起汪琦，抢在她之前出门，不容拒绝。
心里又沉几分。
他从后面上来，默默叹了口气，轻轻拍她脑袋，暖暖笑着：“没事，那就一起走吧，别担心，还有我在。”
胸口暖暖的。因为他在，所以放心，但他并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她不想依赖他。
走下半个楼梯口，发现范泛等在那里。
停下脚步。
他从后面跟上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见范泛等着，瞬时明白，快步下楼，先行拉着范泛离开。
空气又舒坦许多。
她缓缓下楼，不愿遇见。
汪琦在停车场入口等着。
他松开范泛，声音里有几分温柔：“你的车停在哪里？”
范泛指着不远处。
“嗯，”他点头，转身走往另一方向，头也不回：“一会儿跟着我走，或者你先导航过去也可以，我发地址给你。”
“我要坐你的车一起走。”藏着生气的撒娇。
林曹然停在车门处，略带笑意：“那么问题来了，谁载我爸妈回来？”
相对沉默。
“汪琦你跟着范老师一起走。”他微笑着安排。
“那郭璇呢？”范泛带着怀疑，四下望了望，发现并没有看见郭璇。
“我带她一起走。一个人开车太无聊，留个人路上陪我聊天，”准备就绪，眼神示意：“去开车吧。”
范泛站着不动，不肯妥协。
“怎么了？”他温柔望着她。
“我不要她和你一起走。”心里的介意早已人尽皆知。无所谓。
汪琦却再一次陷入尴尬。
记不清有过几次这样的场景，知道这是当下及未来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他合上车门，耐心的以温柔解释：“你带着她心里不开心，所以不如由我来带着她。”闹脾气的女人是不能说理的生物，他忍住嘴边的道理，笑着哄她：“你的舒服最重要，其他的都不重要。”
范泛不说话。
叹气。是他错了，若他处理好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不痛快。
“别闹脾气，快走吧，去晚了该让爸妈等我们了。”温柔。
“让郭璇跟我一起走。”还是不放心，却在退让：“我不为难她。”
他无奈望着天。这句话他听过几次了？曾经信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有事。最严重的一次是郭璇选择中途离开时手机没电，失去联系。那时他几乎要疯掉，怎么对郭枫解释？不敢解释，一直瞒着骗着不安着害怕着，直到找着郭璇。也因此分手过，但分手的后果就是她再次把所有事情怪罪于郭璇，在学校闹出很多事对郭璇造成很坏的影响，他怎么精疲力尽的处理那些事，到现在回想依然觉得心力憔悴。失去理智的女人很可怕，他不想再看见一次。
“快走吧，爸妈该等我们了。”他不愿过多纠结于一件事。
“你约了她九点，却让我十一点过来，如果不是我早到，我根本不知道你约了她一起去接机。你让我怎么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你女朋友！”她不想再藏着掖着，不能说的最后都会变成误会，就算他觉得她无理取闹觉得她不够大方懂事，也要把一切说清楚。
他看了一眼旁边尴尬垂头盯着地面的汪琦，沉默叹气，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担心你起早会累，所以让你晚点过来。女孩子比较细心，带她去接机，能给我爸妈不一样的温暖。”他低着声音解释，无奈看着她。
“那你怎么不担心她起早会累？”不痛快几乎波及所有人。
他无力：“你希望我心疼她起早会累是吗？”
沉默。
转身打开车门，落坐，启动车子，留下范泛和汪琦停在原地。
通话还在继续。
知道她还有情绪，他没有挂电话。时间不等人，她的情绪不是三言两语能抚平的，深有体会。郭璇在等她，他即将抵达的爸妈也在等他，没时间站着不动解释。
“范泛，”他在电话里继续耐心着：“别闹了，别让汪琦等太久，该让自己的学生笑话了。”
电话那头静静的。
他静静等着。
许久之后，电话那头应了声：“嗯。”
柔柔的，似乎很累很难过。
心里的愧疚与自责瞬间淹没他。关于另外一个人的故事。需要时间抚平与守护的故事。
从过去到现在甚至于未来，愧疚自责一直在继续，从未停止。
通话断开。
天又阴了。
车子驶上街道，小雨擦着车窗，雾气朦胧。郭璇远远站着，还在每次等他的地方，伞下水珠滴落，无声地，安安静静地。
安安静静地，好像能抚平人心里的情绪。
他停下车，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走吧。”
“嗯。”她收起雨伞，坐进车里，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久。
人为什么可以一直这样安静？因为内心清澈的孤独。
“这样清澈的孤独，容易让人上瘾。”他深深感叹着。
她疑惑看他。
他对她投以温暖一笑，不言不语，载着她驶进车流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