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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追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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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里留了木头陪周锐。
说是陪,实则是监督。巴彦和猴子知道周锐不会安心养伤,只能勒令木头看着他。
木头当真敬职敬责,寸步不离。
下午时,周锐拿了钥匙,准备出门。
木头紧张兮兮,追上去问:“三哥,要出门啊?”
周锐说:“去接余绯。”
木头说:“不用。”
周锐蹙眉,依旧去开门,门却突然开了。
余绯站在门口,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门外的光,明净素丽,她一张素净的脸,晕在光里,明湛的眼睛注视着他。
一夜的惊心动魄,劫后余生,再相视,恍若隔世。
黑暗里携手奔跑,九死一生。
危机四伏中,平静的相拥,依旧振人心魂。
心底压抑的情绪,像风一样滋长。等到了此刻,风停,人静。
余绯进了门,把钥匙还给木头。
木头很识趣地溜回了房间里,还关上了门。
她熟门熟路地进了客厅,把带来的食材放厨房里。
周锐亦步亦趋地跟进去,问:“你要做饭?”
余绯把肉和菜放进水槽里,说:“我不会。”她转身,看着他,说:“但我可以尝试一下。”
周锐盯了她几秒,说:“我会。”
余绯担忧他的伤,“我来给你打下手。”
余绯很少买菜,不会挑选,周锐把肉放在菜板上切,说:“肉要买肥瘦适中的,知道吗?”
他下刀动作熟练,切得很均匀。作为外科医生的余绯,都不嫌弃他持刀的手艺。
她说:“好,下次带你一起去买。”
周锐闻言一顿,又继续忙活。他空着受伤的手,单手操作也有条不紊。
他把活鱼捞起来,剃鱼鳞。鱼没死透,挣扎几下。他低着头,后脑的伤疤有些刺眼,但也更显英朗。
余绯忍不住用手去摸,手指穿过他短硬的黑发。他身体微微一僵,脖子上的血管跳动着……
她抚过他眉眼时,他闭上了眼睛。余绯近距离端详他的样子,漆黑浓密的眉毛,整齐的睫毛,很硬,就像他脾气一样硬。
可她爱不释手。
“恢复得好吗?”她问。
周锐睁开眼,发现两人离得很近。
她勾住周锐的脖子,摸到他后颈的伤痕。
周锐说:“很好””
余绯点头,顺便把洗好的菜递给他。
一时相顾无言。
她专注地望着周锐,周锐在做饭。小小的空间,一对男女,做着最平凡的事情。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难得的奢望。
周锐处理好鱼,抬眼迎上她的眼睛,问:“怎么了?”
余绯问:“你以后还会给我做饭吗?”
周锐沉默了。
他暂时给不了她希望,也不能轻易对她许诺。
余绯也不深究,岔开了话题,说:“看你挺熟练的,以前经常做饭?”
周锐开了火,放油,说:“以前要给阿山做饭,所以研究过。”
余绯沉了脸,“阿珊是谁?”
周锐笑而不语。
余绯轻哼一声,出了厨房。
周锐手艺还不错,做了三菜一汤,分量很大。
木头闻到香味,适时从房里出来了。
余绯担心饭菜做太多吃不完,谁知木头端起碗后,就一顿风卷云残。周锐一个大男人,食量也不小,没过一会儿,饭菜就吃得干干净净,汤都不剩了。
周锐问她:“吃饱了吗?”
余绯吃了两碗,肚子发撑,说:“饱了。”
木头仰天躺在沙发上,抚着肚子,打着嗝说:“余医生,你以后要常来,这样我就能天天吃到三哥做的饭了。”
余绯轻笑,“他平时不做饭吗?”
木头“切”了一声,“余医生,你该管管三哥,三哥平时很懒。他宁愿出任务,也不愿意给我们做饭。我看这顿饭,他是为你做的。”
周锐一脚踹在他腿上。
木头哀嚎,又撑起身,兴奋地说:“余医生,我现在可以负责人的告诉你,我三哥没有女朋友!”
余绯挑眉:“哦?”
木头又说:“也……也没有男朋友”
余绯轻笑。
木头说:“所以,你想追三哥……”
话没说完,周锐伸手把他提起来,说:“洗碗去!”
木头讪讪地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余绯起身走动,顺便参观这套居室。再怎么也受过军事化训练,这几个男人住的地方,干净单调,找不出什么问题。
三室一厅,其中一个卧室的门紧闭着。
余绯路过,听见房内有窸窣的动静。周锐几人并不防备她,吩咐过她可以随便看。她也没怎么客气,听见动静后,就推开了房门。
门一开,一条黑影蹿了过来,冲着余绯“汪”一声!
这卧室最小,竟住着一条德国黑背。它警惕地离余绯两三米远,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她,好奇又防备。
她回头,冲收拾客厅的周锐说:“你养的狗?”
周锐一个箭步走过来,见那只犬并没有攻击余绯,对它做了个指令。
德国黑背乖乖地坐下。
余绯惊喜:“这是警犬!?”
周锐屈起手指,轻敲她的头,说:“所以,你还叫它狗?”
余绯军人世家出身,也接触过不少警犬。她知道,对于军人来说,警犬相当于战友。所以军人不会叫警犬为“狗”,那是对战友的不尊重。
周锐说:“它叫阿山,是一条缉毒犬。”
阿山长得高高壮壮,毛色光滑,眼神犀利,威风凛凛!
余绯很喜欢,走进房间,蹲下身抚摸阿山。
阿山坐着,摇动尾巴,凑上来嗅她。
周锐跟过来,搂住阿山的脖子,揉了揉,“臭小子!”
余绯摸阿山的头,说:“它很亲人。”
周锐轻笑,“因为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是吗?”余绯心头一跳。
周锐下颌崩了崩,说:“你可以试着和它玩。”
余绯立即起身,行云流水地下指令。
“坐!”
阿山坐好。
“卧!”
阿山卧好。
“立!”
阿山起立,双眼专注地看着她。
“吠!”
阿山扯起嗓子叫。
余绯心头大喜,狠狠地揉阿山的脖子。
周锐平静地盯着她,瞳孔幽深漆黑,问:“你会指挥警犬?”
余绯说:“从小就接触过,也是跟人家学的。”
周锐脸色淡淡。
他早该看出,她出生不凡。
阿山玩了会儿,开始在房里来回蹿。
她问:“它怎么了?”
周锐从墙上拿下牵引绳,说:“它想出去玩。”
他给阿山套上绳子,阿山高兴得围着他打转。
“出去走走?”他问。
余绯说:“好啊。”
周锐向木头打了声招呼,就和余绯一起,带着阿山出了门。
小镇古道阡陌纵横,因旅游开发,道旁商业店铺林立。远远看去,幽深迂回的巷道,堆砌着古老的色彩,流转着时尚绚丽的光芒。临溪街一路繁华,璀璨灯火日夜不歇,往来行人熙熙攘攘。
阿山走在前头,规规矩矩的。
余绯见阿山把绳绷得笔直,问:“你多久没带它出来了?”
四周人多,阿山长得雄壮凶猛,不少行人害怕,绕着道走。周锐只好又收短了绳,说:“记不得了,但有两三个月没亲自带它出来了。”
余绯说:“难为它了。”
周锐命令阿山靠着他的腿走,说:“阿山快十岁了,年纪大了。况且,它曾经出任务时,受过重伤,已经不适合剧烈运动了。”
余绯蹙了蹙眉,低头瞧着阿山的背影,生出几分敬畏。
“你不打算送它到警犬基地养老吗?”她问。
周锐揉了揉阿山的头,“是个男人就不会服老,阿山也一样。”
余绯心头一震,向周锐挑眉,说:“所以,像你这样的男人,就是死要面子。”
受了伤,还强撑,不肯低头,不肯屈服,不肯倒下,不肯认输!
“死要面子?”周锐一双眼睛危险起来,乜着她,“你这是瞧不起我们阿山?”他嗤然笑着,蹲下身,与阿山平视,说:“阿山,想不想让她看看你的实力?”
阿山低声吠了两声,两条前爪刨着地,很不服气。
周锐目光锁定南溪镇里一处著名的古建筑群,牵着阿山走到建筑群的一条小巷口。
他说:“这处古建筑群,由东向西,方圆三公里,里面的古道弯弯曲曲,折合下来,从这里跑到西边出口,怎么也得十七.八分钟。”
余绯不明所以,“你想跑?”
周锐说:“我们一起跑,我让阿山带着你。”
余绯蹙眉:“为什么不是你带着我?”
周锐意味深长一笑,说:“我来跑,你骑车。”
他去路边,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交给她。
余绯犹豫,“你身上有伤,我怕你身体受不了。”
“身体受不了?”周锐眯眼看着她。
余绯别开目光,脸有些发红。
周锐拉起休闲装的拉链,动作肆意地理了理衣帽。
深黑色的衣服,流畅地勾着他矫健的身形,一举一动间,衬得他身体的骨骼修长、均匀,他身体里蓄着力量,有铁一样的剽悍遒劲,也隐着分明的俊美。
余绯心头砰然一跳。
他问:“准备好了吗?我在尽头等你。”
余绯被他激起了斗志,说:“你别跑到一半就虚了。”
“虚?”周锐冷笑。
他解开阿山的绳子,对阿山说:“阿山,如果她跑丢了,记得把她带来找我。”
阿山摇头摆尾。
两人、一犬,准备就绪。
一声令下,余绯蹬着车往前冲。
周锐如同捕食的猎豹,一跃而出。
阿山如离弦的箭,紧随着他冲刺出去。
一车,一人、一犬,在阡陌古道里飞奔!追逐的力量和激情,将这处沉寂百年的古老街道,一一唤醒!
悠长的街道里闪过人影,有玩耍的孩童欢叫着尾随,女孩儿尖叫着喊“好帅!”都还没看清,那飞奔的人影已经冲出了视线。
余绯拼命地踩着车,古道里,青瓦白墙飞速后退,被拉扯成扭曲的画面。
每一次,她都以为再也追不上周锐的身影时,然后一拐弯,就看见一人一犬,站在街尾,安静地等她。
待她快要接近,一人一犬,又开始向前狂奔。
追逐、等待……
再追逐、再等待……
她始终不曾停歇,他也不曾真正远离。
穿街的风,擦着耳畔吹过。她冲过一个个路口,一次次如期地等到他的身影。
他始终像一棵高阔的树,为她停驻。
……
余绯一路追到尽头,却没发现周锐和阿山的影子。
古道外,是繁荣热闹的临溪街,人群来往穿梭。
余绯下车,推着车走,四处寻找周锐身影。
她刚走出街道,突然被人伸手往旁边一拽!
她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倒在了这人怀里。
他抱住她的肩膀,一转身,把她轻轻按在墙上。他俯身,注视着她,眼神锐利漆黑,但深处,好似有被羁绊束缚的力量,正要冲破挣扎而出。
他呼吸急促,灼热的气息落在她脸上。
他抬手,粗粝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抚过她的耳朵,沉声问:“死要面子?身体虚?嗯?”
上扬的语调,勾得余绯心颤了颤。
她微微偏开脸,看见阿山蹲在一旁,竖着耳朵,冲她“汪”一声,跟它主人一样桀骜。
她眉心急促地跳着,问:“你中途停那么多次干什么?”
他轻轻执着她的下巴,说:“怕你追不上。”
余绯快速将他全身打量一遍,眼底笑意流转,说:“周队长,我也是要面子的。”
周锐静了一秒,突然沉沉笑了,笑声从胸膛里出来,震撼着余绯的心房。
他说:“余绯,无论你我相隔多远,我都依你。”
他说:“你在前,我就追,你在后,我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