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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亘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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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里,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
风撞得黑影像鬼魅般峭楞。
周锐和余绯走出一段,终于到达一处空旷的高地,判断出了地形和方向。
有了方向,走起来顺利了很多。
两人开始下山,半山上,有开垦出的田埂菜地,还有不少人走出来的山径。
远远地,余绯看见了山腰上坐落着几户人家。她心底一喜,问:“要不然我们过去歇一下?”
周锐继续往前走,脚步虽稳,但步履明显变慢了。
他说:“不能去。”
余绯恍然大悟,他是担心吴昆的人会在半路埋伏拦截。他们逃出别墅这么长时间了,吴昆的人,只怕已经四处散开,满地搜索了。谁能保证,那些人家里,没有吴昆的人?说不定,他们一旦在人前路面,就有人向吴昆通风报信。
天际乌云被风吹散,淡淡的微光从天上飘下来,周锐四处逡巡,带着余绯向一处草石掩映的地方走过去。
他选了块干净的石头,让她坐下,说:“歇会儿。”
余绯依言坐下,身体被高高的灌木挡住。
周锐跪坐下来,目光警觉着,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你休息,”余绯说,“我来守。”
周锐没说话,沉默地看着她,胸膛缓慢迟钝地起伏着,呼吸声有些嘶哑。
余绯蹙眉,问:“你除了手,还伤到哪儿了?”
周锐不回答。
余绯伸手过去,摸他的脸,指尖触到涔涔冷汗。他来不及偏开头,余绯已经倾身过来,捧住了他的脸。
他的皮肤很凉,没有了往常那样蓬勃的热力。
他呼吸很沉,艰困又劳累。
他的背有些佝偻,不再挺拔。
冷涩的泪浸上眼眶,余绯深吸一口气,手顺着他的衣摆,探入他上衣中。
“你干什么?”他握住她的手腕。
她说:“看看你的伤。”
他把她的手抽出来,说:“只是挫伤,不要紧。”
“我要看了才放心。”她固执地说。
“回去再看。”他和她一样倔强。
“你怕什么?”余绯说,“又不是没看过。”
“你现在要和我说这个?”他有些无奈。
余绯拽住他的衣角,要往上提。
黑暗中突然有几道光,从不远处晃过来。
周锐抱住余绯,将她放倒,压在她身上,隐匿在灌木从里。
余绯陡然被放倒,险些惊叫,周锐沉重的身躯压下来,顺势捂住了她的嘴。
她嗫嚅着动了动唇,没出声。
两人严丝合缝,纹丝不动,被灌木丛隐蔽。
光束从头顶扫过,光起霎那间,余绯看清了周锐的眉眼。
他额头和脖子上,青筋冒出,脸上肌肉颤抖着,唇角有血,满脸冷汗。
他的身体紧绷,战栗,却生扛着,一动不动,将她牢牢地护在身下。
他经历了激烈的搏斗,漫长的跋涉,体能恐怕已经到达极限。
光一晃而过,紧接着,有脚步声从灌木丛外擦过。
吴昆的几个手下,离他们不过咫尺之遥。
“跑得够远,现在都还没影。”
“是不是已经离开了?要不然先回去?”
“回去?回去被昆哥骂啊?”一人低声叫骂,“昆哥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吧!”
其中一人啐了口,一脚踹在灌木上。
余绯心惊肉跳。
周锐依旧不动如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杂沓的脚步声在耳边徘徊,刺激着人的心脏。
危机四伏,四面楚歌,时间骤然静止,似乎停滞不前。
他紧紧压着她,以身躯为盾,为她护航。他额上的汗滴下来,融进她眼底。
她想,如果这一刻,真是他们的最后一瞬,她该做什么?
余绯感觉浑身的血液,正快速地涌到心口,他有力的心跳,炙得她心头灼热难耐。她忽而仰起头,吻住了他的唇。
处于隐蔽状态的周锐一愣,依旧没动。
天幕的黑云被风吹散,淡月似的光,帷幕般落下。
她看见,他宽厚的背后,夜幕高远,有遥远的星辰,落在青山山脉上。
余绯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风吹过他干净的头发,还有粗粝温热,带着薄汗的皮肤。
他缓缓地放松呼吸,安静而无声地轻吻她。
风起,云在涌,星在移。
他的身躯很沉,重量很踏实,给予她安全的力量,沉默中似乎要把这份力量,贯入这亘古永恒的青山里。
余绯想,即使沧海桑田,即使青山不再,她也会记得这云开风舒的一霎。
因为她终于在这一瞬确定,她爱上了周锐。
或许爱得更早,或许只是怦然一瞬的冲动,那又怎样呢?
……
一吻结束,周锐依旧伏在余绯身上。
余绯抱住他,听着他沉缓的呼吸声,还有从山头抚过的风声。
她喜欢他压在身上的踏实感,厚重沉稳。
他的呼吸浮在她耳畔,周身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着她,罗网和磁石一样,让她插翅难逃,让她欲罢不能。
她想侧头看他,他却将下颌轻放在了她的肩上,像受伤寻求安抚的野兽。
余绯微微一怔,沉默了。
万籁俱寂,辽阔的山野里,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余绯警觉,轻轻推了推周锐的肩膀,“周锐,我们走吧。”
周锐没动,他反应有些迟钝,动作也僵硬艰困。
半晌后,他才撑起双手,支起身体,跪坐着起身,说:“走吧。”
他站起身,判断了方向,带着她往前走。
刚走出灌木丛,叠嶂黑暗的山野里,刺出几道凌乱晃动的手电光。
吴昆派来追他们的人居然又返回了。
始料不及的回马枪,让周锐和余绯来不及隐蔽。那群人顷刻间,像风一样就奔了过来。
余绯正想拉着周锐逃跑,周锐却原地不动,明锐的目光穿透黑暗,在寻找什么。
那群吴昆手下飞快靠近,看见了周锐和余绯,却依旧马不停蹄,刚像风一样擦过,身后又蹿出一群训练有素、行动速度干练的人,虎狼般扑过去,一人按住了一个。
“警察!不许动!”
……
不过三两分钟时间,吴昆手下,就被警察控制住,全部铐了起来。
安静的山野,变得热闹起来。
周锐和余绯也被暂时控制,直到陆成出现,才得以脱身。
陆成见了周锐,给他一把枪,一只手电,说:“你小子命大,这回也算你立功了。”
周锐不和他寒暄,当即交代了吴昆老巢的大致方向,以及布控人手,说:“你的行动变慢了,再不去,人都跑了。”
陆成轻笑,“放心,跑不了。”
他立即带着几支队伍,直奔吴昆团伙的据点。
周锐和余绯跟随另外一支警队下山。
剩下的道路已算平坦,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蜿蜒的公路。
公路边,停靠着几辆车,车灯开着,光刺破黑暗。
余绯扶着周锐,借着车灯光,看清了他的脸色。他眉头紧皱,双唇发白,满脸是豆大的冷汗。这一路,他靠一股毅力和傲气,以镇定自若的姿态,护着她,带着她,丝毫没在她面前露出半分不妥。
余绯抬头,焦灼地看着他,狂澜般的情绪,都在触及他漆黑的眼睛时,归于平静。
他问:“怎么了?”
她隐忍地摇头,说:“没什么。”
周锐继续往前走,有人从车上跑下来,奔到他面前时,脚步陡然停住。
“三哥?”木头见了周锐,跟见了鬼一样,“你怎么……”
周锐沉默不语,若无其事地从他身旁走过,没让他扶。
他走到车边,全身忽然一顿,颤抖着手去扶车门——没扶稳,骤然一头栽了下去。
“周锐!”
……
周锐被拖上车,木头立刻驾车疾驰。
余绯撕开周锐的衣服,检查他的伤。他裸露的上身,遍体鳞伤,伤痕横七竖八,没一处好的地方。
车上有急救箱,她给他上了药,换上干净的衣服。
他昏睡着,但眉头紧蹙,甚至无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木头开着车,分神出来问:“怎样?伤得严重吗?”
余绯给周锐扣上扣子,说:“先去卫生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看看有没有伤筋动骨。”
四十分钟后,周锐被带进卫生院。余绯亲自为他做了CT、拍了X光。
他身体结实,并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有脑震荡。
他的身份不适合住院,看了病,开了药,甚至不能留下病历。
诊疗结束后,木头就带他离开了。
周锐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床上。
房间内空无一人,阳光被窗帘遮住,室内室外都安安静静的。
他疲累的闭上眼,昏睡前的记忆,走马灯似的涌入脑海。
印象深刻,他清楚地记得,余绯又把他里里外外,都了解检查了一遍。躺在熟悉的床上时,她好像还给他换了衣服。
他掀开被子,果然不着一缕,只是穿着一条新的内.裤。
这条裤子,还是他压箱底的,没人知道他放哪儿——除非余绯翻了他的箱底。
有人敲门,他盖好被子。
“三哥,你醒了吗?”木头在门外问。
周锐微微蹙眉,说:“进来吧。”
木头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温水和药,分拣了,放在周锐床头,调侃说:“你是不是以为敲门的是余医生啊?”
周锐挪开眼,起身吃药。
木头说:“你醒晚了,余医生陪了你一晚,等你输完液,一大早她就走了。”
周锐就水吞了药,问:“她去哪儿了?”
木头说:“当然是上班啊,要不然去哪儿?”
周锐不再问了。忽而又问:“你说她陪我一晚?”
木头笑得怪里怪气,“对啊。”
“她睡哪儿?”周锐问。
木头说:“屋子里就你和她,我怎么知道?”
这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张是周锐的,另一张是木头的。
木头木了木,顿时反应过来,说:“三哥,我敢保证,余医生绝对没有睡我的床!”
他信誓旦旦,“昨晚我怕打扰你们,搬到隔壁和巴彦挤去了。”
周锐一笑,“那就好。”
木头说:“你就好好养伤吧,吴昆那边,已经快搞定了。”
周锐颔首,“我的手机呢?”
木头说:“放心吧,在陆成那儿。吴昆那伙人没那么精明,根本想不到从你手机里获取什么。等会儿陆成就把手机给送过来。”
陆成能及时找到周锐,归功于手机定位。
周锐被吴昆的人带走前,让蒋蕤蕤报了警。吴昆的人收走了周锐的手机,正好方便陆成定位找人,顺便确定了吴昆窝点的位置。
周锐在床上躺不住,休息够了,就起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