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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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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河西直到弱冠还未娶亲,也未见对哪家姑娘有意,朝间都传程家大公子莫不是有别的癖好。怡丰听时,掩口大笑。
只这传闻传到皇帝耳边时,他心有所忧。程河西乃朝中新贵,是国之栋梁,怎可在婚姻之事绊了手脚,便思虑着给其指派一门婚事。
皇帝看中中书上事姜瑛的小女儿姜芜。姜芜名虽荒草,人却生得眉清目秀,性情贤淑,又才满京都,只因小时候头发枯黄面黄肌瘦,看着不好养,祖母才给取了这样的名字。
“我看姜芜不错,年方十八,名门才女,跟程卿倒也相配。”皇帝一锤定音,就差下旨。
河西并未听闻此事,倒被皇帝身边的小公公宣进了宫。
进了大殿,怡丰也立在一旁,见他进来笑得甜蜜,还眨了眨眼。河西垂首行礼。
“程卿,朕与朝中几位官员商议,欲将姜瑛大人的小女儿与你婚配。”
皇帝一言,河西并未所动,只跪地谢恩,怡丰却急急拉了皇帝的袖子,“父皇!”
皇帝及时笑了笑 ,似卖了个关子,“可怡丰跑来跟朕说,她与你情投意合,今日朕将你宣来,就是想问,你对公主可有意,愿不愿做朕的驸马?”
皇帝倒不是真心想河西与怡丰成婚,因着河西今年纪轻轻已身居高位,且他有野心才能,适合这个官场。若是娶了公主,忌讳皇亲国戚的身份,必不能被重用,如此一来朝中少了一员大将,不是他所愿。只心爱怡丰,她既强求,那便只得割爱。
河西垂首立在下方,怡丰看不到他的神情,他似是思考一番,才撩了袍袖郑重跪地磕头,怡丰心喜。
河西俯首言:“感恩皇上公主厚爱,只微臣才疏学浅,家世浅薄,配不得公主。”
怡丰一时怔住,反而未言,倒是皇帝脸上喜忧参半,也愣了片刻,摆手道:“你可想好了?”
河西额头贴地未动,“臣配不上公主。”
怡丰这才醒了过来,冷着脸步至他面前,似不敢相信,手抖作一团,“程河西你说什么?”
河西不敢言。
“你说你不愿娶我?”
河西依旧不敢言。
皇帝未直接下旨,将他叫了过来,一是尊重公主的面子,二来也是想着可有转圜余地,如今想来倒是做对了。
河西急急退出大殿,神色不清,却还是被怡丰追了上来。
“程河西!”公主一言,他自不敢再向前。
“你今日所言真心?”
河西不敢回头,平日她必满眼笑意盈盈,今日他却不敢看她的神色。
“你说啊!”似是忍着极大的耐心,哭腔也颇为明显。
河西转身抱袖俯身,“微臣配不上公主,惹得公主伤心实在该死,望公主责罚。”
怡丰看着眼前人的发冠,青色袍袖,眼泪滚了滚,又吸吸鼻子收了回去,今日的盛装上金线绣着牡丹花,擦过鼻子眼睛有些疼。
她上前一步,扯过他的衣领,狠狠咬在他的唇边,两人第一次嘴唇相碰却疼得很。他眼睛倏地睁大却一动未动。直到嘴里泛起血腥味,她恶意地吸了一口才放开,笑得恣意,唇角带血像魔女。
“我要让你记住我今日的痛!”
14.
怡丰转身离去,河西却立在原地良久,他想起两年前乞巧那夜。
乞巧节宫里不设宴,他因与太子商议事情较晚,又穿过御花园抄了近路。
七夕佳节,宫外想必张灯结彩互诉衷情,宫里除了宫女便是太监,倒也不得明面。虽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反而变得鬼鬼祟祟窃窃私语。
他是报了心思的,故而遇到怡丰也就意料之中。
“今日乞巧佳节程大人怎还在宫中逗留?”怡丰掩口轻笑,眸间笑意盈盈,看向他时轻晃了晃脑袋。
宫里的装束多华丽,珠钗环佩,怡丰的头上永远都有步摇大金钗。搁在别人头上必然有些庸俗,怡丰生得娇俏,倒是贵气逼人。
虽已至深夜,宫灯映下她略施粉黛的面容格外亮丽。河西心想,公主竟已长大。
“微臣公务缠身,迟了些。”回话虽有礼有节,但神情却轻松很多,看到怡丰,连眼角都带着笑意。
“那程大人可是赶着会佳人?”怡丰瞪着眸子看他。
“一期一会,微臣确实赶。”河西依旧笑。
怡丰已经甩了袖子,“哦,那你去吧。”转身欲离去。
河西忍着笑赶紧俯身道:“臣今日得了件宝贝特来献给公主。”
怡丰依旧板着脸,却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什么破宝贝,本公主才不稀罕。”
身边的小太监宫女早悄悄离开,只剩河西和怡丰立在湖边灯下,她眨眼睛的时候,睫毛投下的暗影分外好看。
河西上前一步拉过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似安慰,才将一块牌子放进她掌心。
怡丰认得,那是几年前除夕她塞给他的彩牌。拿起来翻了翻,牌面果然刻了字,单字“悦”,后署名“河西”。河西的字一如他的人,温润隽秀,怡丰是喜欢的。
怡丰的嘴角早翘了起来,少女的心思他看的很清。
“程大人,今日宫外很热闹吧?”怡丰攥着自己的彩牌,抬头问河西。
河西点点头。
怡丰心里一动,上前拽住他的手指,温温热热,“带我出去吧!”黑漆漆的眼里全是期待。
河西有些为难,“宫门就要关了,这会出去你是回不来的,不若改日微臣带你出去……”
河西还未说完,怡丰就不情愿地抱住他的胳膊,“河西你不要婆婆妈妈,回不来就一晚上不会有人知道的。”
河西见她娇俏的脸庞心里一动,便心软了。
15.
河西悄悄回府换了身便服才带怡丰上了街。
乞巧乞巧,见一对对的有情人手持心物,互诉衷肠,怡丰觉着她似乎应该也有所回馈,可她对乞巧并未抱有期待,故没有做什么灵巧的饰物,思虑半天将手里的帕子塞到河西手里。
“我没想到今日会与你出来,但这个帕子倒是我亲手绣的。”她脸颊微红,卷了河西的袍袖盖在脸上。
河西轻笑着看了看上面精致的花纹,将她的手攥的更紧,唇瓣隔着衣袖碰了碰她的额角,但她并不知。
“既是公主赏赐,微臣自当尽心收藏。”
对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怡丰笑得眯着了眼,想了想又道:“我以前给你那些呢?莫不是都扔了?还是送给哪个情人了?”
河西想了想,仅是略迟疑却惹得怡丰怀疑,凝起了眉。
河西赶紧道:“在家里放着的。”
“我不信。”
“不敢欺瞒怡丰。”他笑道。
对于他的称呼她很满意,故而胆子大起来,“那你带我去你家看看。”
反正今日已不能回宫,不如多做些事。
见河西迟疑,她又安慰道:“悄悄回去,不让旁人知道。”
怡丰卷了些吃食才跟着河西进了程府。因着大门总有人看守,河西大晚上带着姑娘进门总有所不便,便悄悄携着她从后院墙头跃了进去。
进了院,怡丰对程府好奇的很,一砖一草都要多看两眼,急得河西拉了她直奔自个屋门。
河西关了门,怡丰才乐不可支地笑道:“程大人这样着着急急的,莫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河西红着脸睨她一眼,“公主说笑了。”
“你不做见不得人的事,如今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可能还要处一夜,大人清誉也没了。”
河西似有些惶恐,瞪着眼睛道:“公主可愿对微臣负责?”
怡丰上前环着他的腰,点头如捣蒜,“负责啊,负责,巴不得负责。”
两人还要再说话,却突来敲门声,河西身子一紧,怡丰倒大胆的很不为所动,还要去开门,被河西拉住了。
“公子可回来了?”一个丫头的声音。
河西赶紧道:“回来了。”
“奴婢刚才见公子和一个姑娘进了屋……”丫头的声音有些迟疑。
“混账!休得胡说。”嘴巴上恼羞成怒,脸上却红得透底。
怡丰笑嘻嘻地捏着他的脸,悄声说:“大人越发进宜了,都会说胡话了。”
河西攥着她的手不让她乱摸。
“那估计是奴婢看错了,公子莫要怪罪。”丫头瑟缩的声音。
“嗯,没事下去吧。”河西继续道。
“是。”
小丫头走了,怡丰才大摇大摆就这屋外的光观察河西的卧室。
简洁干净,架子上摆着木质小玩意,一道屏风隔开外堂和里间。怡丰走进里间直接倒在河西的床上,拉过被子盖到脸上,还猛吸一口,跟来的河西心里直言小流氓。
本来夜已深,怡丰困得很,没一会就睡着了。
河西只好帮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自己拿了毯子躺到外间榻上。
河西本想着早些将怡丰叫起来,还来得及晨间去皇后那里请安,谁知怡丰反而赖着不走,大摇大摆在院子里摘花采露,这让程大人很是为难。
怡丰玩的开心,倒是路过的丫头下人们远远看她一眼窃窃私语,胡乱猜测。
路过一个拱门,门下卧着一团白,走进了才发现是只肥猫,可能年岁太大了,闭着眼皱着眉睡得正香,怡丰戳两下也不理人,她好奇地将它抱起来,才觉着身量真不清啊。
“这猫太老了,现在很懒的。”河西好笑着摸了两下。
怡丰点点头,正要继续往前却被河西拦住,“不能再前面去了,前面是我父亲住所。”
怡丰印象里,程远是个严肃古板的人,被他看到免得要礼仪尊卑叨唠两句,只好又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