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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清明11 ...

  •   他看见了。
      郝予言突然瞪大双眼,隐见满眼血红,然后真的血就从她脖子上喷涌而出。那是如何一番景象?李朔不解。仿佛有把无形的刀子由上而下划开了她的皮肉,但见雪白的脸颊左侧从眉梢到唇角绽开一道口子,猩红刺目,皮肉外翻,深可见骨。伤口却并没有就此停住,直延伸到她的颈子上,割出一道纵痕。血便从那里泼出来。
      郝予言只来得及将手按在脖子上,却捂不住热乎乎的生命之源从指缝间溢出。好快。比以往哪次都快。她想转身避开眼前目瞪口呆仿佛见了鬼的三人,然使了全身力气不过是虚浮地打了个摆子,便两眼一翻直直往身后仰倒。
      李朔纵不知何故,也翻身从柜里跃了出来。他大约从记事起就不曾如此淘气,然事情紧急,真个就是连转两步开门再跑出去的时间都没有。看那架势,郝予言分明被什么所伤,活不得了。
      两个女孩子从没见过如此血腥场面,吓得不知所以,僵在当场。李朔推了二人一把,她;俩才齐齐往门口逃去。
      李朔抱起郝予言,将手帕胡乱捂在她脖子上,灰色的素棉帕子,登时洇透,每根纱线都浸着粘稠的血。小吴从书架中转出来,“怎么了这是?地上怎么有血?她……”
      眼见血是止不住了,李朔不等小吴靠近,横抱起郝予言往门外冲去。他本是个文弱书生,虽个子比郑尘略高,但始终不曾出力,因此干起重活来,连小吴也不如。然此时终是着急了,竟然抱着死沉的郝予言健步如飞,小吴尚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店外。
      “张大爷,快给我拦辆车。”李朔急道,声音早没了素日的温和,竟有些疾言厉色起来。
      老张头看见里郝予言衣襟上的鲜血,知道有事,也不敢耽误,赶忙跑到路中间拦下一个尚拉着客人的黄包车。
      “哎,作死么?”车夫倏然停住,险些撞上老张头,“老不死的,想讹诈?”
      老张头也不与他聒噪,将车上女客拽下来,“对不住,我家有病人,急用车。”
      “哎呀……你这老汉,往哪拽……”女客受惊,牢牢护着胸前小包,被拽下车来。
      “对不住,人命关天。”李朔冲上车,“回头书店找我便是。”
      话不急说完,便催着车快走。车夫也看出李朔怀里的人状况不好,撒丫子跑起来。女客恨恨地跺脚,将未知书店的名字反复记了又记,只等有空再来寻衅。老张不明就里,直往书店里头看去,地上却只有一滩血,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了?”

      郑尘听老张说了个大概,心中已经了然。想必郝予言又预见了旁人的死亡,不过此番不同,竟是外伤至死,所以表现得颇为惨烈,吓坏了书店众人。他暗道纸终究包不住火,郝予言众目睽睽之下离奇受伤又完好无损地回来,实难不让大家想入非非,其中说辞空不如早前那般好搪塞。一时之间郑尘也觉头大,但当务之急还是先见到郝予言,将她安置在自己眼皮子下,才觉放心。
      “我知道了。”郑尘道,“若我姐夫回来,就说我去旁处闲逛罢了。”
      说完也不与老张多做解释,亦招手叫了一辆车,往慈济堂的方向去。
      且说李朔抱着郝予言在车上,觉得怀里的人一层凉似一层,心急如焚,连声催促车夫快些再快些。车夫心下懊恼,他原本拉的是个女客,身轻如燕,路也不近不远,能轻省地算个好价钱。可现在车上拉着两个,距离远不说,又往死了催命,乍看一眼也不如早前那个富裕,车资未必肯多给……几番算计下来,竟是他流年不利,倒了八辈子霉才撞上这个买卖!盼只盼受伤的女子别死在他车上才好,不然着实要晦气死。
      想及此处,车夫不顾肺里几乎烧起火来,强撑着往前飞奔。
      待跑到慈济医院,郝予言死没死尚不可知,这车夫只觉得自己要死了。李朔扔下几角钱,抱着郝予言往里冲。车夫上气不接下气地拾着散在座位上的钱,果然没多给啊。
      艾草几个见李朔抱着个人冲进来,忙伸手来接。
      李朔只觉臂上一紧,低头看时,却见郝予言缓缓睁开了眼睛,正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袖。登时大惊。
      “你……你醒啦?”李朔惊道,刚想再问,却看见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郝予言脸上到颈子上那道血痕竟凭空消失不见了!连同沾染的血迹,也被皮肤吸收回去了似得,越来越浅淡……有些地方已经恢复如初。
      “你这是……”
      自出生来,李朔哪见过这等诡异之事,大骇之下,手上顿时乏力。艾草几个冷不防觉得手上一沉,没来得及抓住。郝予言已直往地上掉去,狠狠摔了个四仰八叉。
      “呃……”郝予言闷哼一声,后背着地,刚醒来差点又被摔晕过去。
      “这是怎么了?”艾草几个并不知何故,便七手八脚扶了郝予言起来。
      “没什么,就是头晕,让李掌柜担心了。”郝予言看向李朔,目光中隐现祈求。
      “头晕?可用给你找大夫看看?”艾草道,“正好今天舒大夫在,他惯会看些疑难杂症。”
      “不必。”郝予言将手里抓着的帕子折好,上头的血渍已经消失,除了抓握得褶皱些,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这个还你。”
      她将帕子物归原主。李朔紧盯帕子,感觉如雷掣顶,竟不知作何反应,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郝予言再熟悉不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哀伤。瞎子偏说缘分未尽,将她送回书店来,如此看,竟是冥冥中早有决算,该走的人,原就是留不下的。
      “那我就自己收着用吧。”郝予言苦笑着将帕子揣在怀里,“本就是回来辞行的。既然误打误撞来了这里,就不回书店一一道别了。”郝予言略弯了弯腰,“还请李掌柜代我向大家道谢。”说罢又看了李朔一眼,浅声道:“也多些你数月来的照拂,无以为报,就此别过罢。”
      罢了转身便走。艾草见没事发生,也扭身回了诊室,留李朔自己站在门口发怔。
      几个护士边往回走便叽叽喳喳议论,“我怎么觉得这人好生面熟?”
      “好像是……仿佛哪里见过的样子。”
      “咱们这儿是医馆,想必是曾经往来过的病人。如此怪的人,照说该有记忆的……”
      “人怪,衣裳也怪。初时看着脏乎乎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干净了。”
      “可见你是胡说,衣服是死物,怎么还能变来变去?是你花眼了吧。”
      她们嘻嘻哈哈往回走,说的话竟是李朔心中所想。郝予言越走越远,他心中忽而一动,追着她的背影高声问,“你先站住!”
      郝予言脚下一滞。
      李朔问道:“是否郑尘早就知道?”
      郝予言不答,复又前行。心中暗暗赌咒,即决定离开,便不该有任何牵绊,何故偏要生出许多奢望,无处安放?
      李朔见郝予言不答,咬咬牙追上来,“早前他每每与你神神秘秘的,都是在你昏倒之后,可是如今日这般?”
      郝予言加快步子,低头不语。
      李朔几步追到她身侧,连问,“你的身子究竟要不要紧?”
      郝予言几乎小跑起来。李朔亦步亦趋,“离了书店,你待往哪里去?如何谋生?”
      郝予言倏然站住,倒吓了李朔一跳,怕她使出什么古怪手段对付自己,又急退三步,瞪大眼睛却不敢直视她的脸。
      郝予言冷声道,“既怕我,又追来做什么?我死不死与你何干?”又见李朔胆小怯懦样子,心中无名火起,上前一步呵斥道:“我便是古怪,便是妖异,还不尽早躲远些,一味纠缠,不怕我吃了你呢!”
      李朔被她一骂,不知怎么,竟不怕了。只觉得眼前女子像个惊怯的小兽,露出爪牙不过是虚张声势。便沉下心道,“你明知我不是那么想的,何苦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见郝予言不语,又道,“你分明有事瞒着我,究竟得了什么病也不肯告诉我知道,反倒打一耙。如此怪事,究竟谁见了能心平气和,若说出来我也不信。我倒不知……”他暗了暗嗓音,沉声道,“……我倒不知关心你有什么错。”
      此番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反将得郝予言一时语塞。李朔虽比不得郑尘俊逸,但胜在气质刚正,眉目之间尽是坦荡,此刻凝神一望,竟是万千心事都在眼中,似化不开的千言万语,只凭一眼倾泻而出。郝予言哪敢承他这样的凝视,磕磕巴巴,却不知如何作答“我……”
      李朔自知情急之下说得太直恐惊吓了她,长叹一声,转了口气,“适才书店众人都见你受了重伤,立时就回去恐会……”话没说完,想到自己亦是见她醒来时受惊不浅,想必她当时已经心凉。又道:“反正你也没什么去处,不如跟了我来,刚好我近日租了间小屋子,本来是打算年后自住的……你便呆在那里吧。”
      郝予言去意已决,断然拒绝道,“不必。”
      李朔上前拉住她的袖子,“别把话说得太绝,你什么状况我又不是没见过。此时也不跟你要租钱,只躲上十来日,以后仍旧回书店罢了。”
      “我不回去。”
      “就算要走,也要跟沈先生说透说明,如此不清不楚,叫人家怎么想你呢?又或者记挂你是否平安,整日介惴惴悬心……”
      郝予言想到郑梦与沈璧星的好处,倒是不忍他们再费心神,一时陷入沉思,未曾看见李朔焦急神色。
      李朔见郝予言眉间略有松动,加紧劝道,“左右我不去打扰你,也不告诉旁人知道,你安心留下便是,就算日后要走,也……。”
      郝予言犹疑间,另一边手腕却被人狠狠钳住。正是郑尘赶到。
      “你又想跑?”郑尘却没李朔那么好脾气,整个人散着一股不耐烦的戾气,死盯着郝予言,却对李朔道,“你说的那个地方在那里,与我绑了她过去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清明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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