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与阳》一行青

5、第五章

　　林致语跟着明天从礼堂出来，他脚步大，林致语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
　　直到走到校内的一家饮品店门口，林致语实在是不想走了，停下脚步开始在后面撒泼耍赖。
　　“表哥，我走不动了！”
　　“表哥，我的脚磨破了好疼啊！”
　　“表哥我想喝柠檬水！”
　　“表哥——”
　　林致语深知明天对她这一招向来没有什么招架之力，果不其然，在她第四个“哥”字刚喊出口，前面那人就双手叉腰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闭嘴！”
　　林致语瘪瘪嘴，又立马狗腿似的笑嘻嘻蹭到明天身边，她指指旁边装修文艺的饮品店，
　　“表哥，我们进去喝杯冷饮降降火好不好呀？”
　　她故意嗲声嗲气，明天听着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最后瞥了一眼她的脚，还是随了她的愿，两人进了店。
　　林致语让明天去等着，她哒哒哒跑到柜台边，毫不犹豫点了自己最想喝的西瓜汁和柠檬水。
　　丝毫没有问明天想喝什么的打算。

　　等她终于拖着残脚坐下来了，明天果然张口就问，
　　“刚才是怎么回事？”
　　林致语难得的扭扭捏捏，但想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一五一十跟明天说了。
　　说起她和方紫的恩怨，其实来的很莫名其妙。
　　某天军训结束，林致语和室友一块去食堂吃饭，正好碰见了方紫和她室友。
　　四个人都是计算机二班的，同班同学见到了，大家也都是刚来大学迫不及待交朋友的时期，自然而然凑成了一桌一起吃饭。
　　吃饭间隙，林致语见方紫的室友手边拿着一张纸，好奇问道，“你拿的是什么啊？咱们要交什么作业吗？”
　　室友大方笑笑，“助学金申请表，班长让下午交过去。”她人比较老实，军训期间大家都穿的一样也看不出家庭条件的好坏，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们申请了吗？”
　　餐桌上方紫和林致语室友正在玩手机，显然是没有听见或者心不在焉根本懒得回答。
　　林致语这么多年家教使然，她哪怕是一粒粒数着碗里的米也没想过把手机拿出来玩，听见问话，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嘴角的笑容收了回去，似漫不经心又似嘲讽，说了句，
　　“没啊，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更何况还是林致语这么欠揍的话。
　　老实姑娘尴尬一笑也没多说，倒是方紫，听了这话难得舍得把头从手机屏幕里抬起来看了一眼林致语。
　　其实这还真不怪林致语不会说话，从小到大在学校里谁不知道，林致语她家开银.行的？
　　林父是国内某家上市银.行行长，林母是某银.行南平分行的行长，一家子行长，可不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无意的一句话，当事人说过就忘，却让方紫心里埋下了嫉妒的芽。

　　后来，林致语和方紫矛盾彻底爆发是在学生会公布迎新晚会节目入选名单那天。
　　林致语的大提琴独奏被选上了，方紫精心编排的群舞被改编成一支某唱歌学姐的伴舞了。
　　这些本来也是和林致语没什么关系的，节目又不是她审的，怎么编排也轮不到她来决定。
　　也是回来后听室友说才知道，原来方紫早在暑假的时候就通过群和院里学生会的学长学姐混熟了。
　　迎新晚会的节目选拔自然是不需要操心直接就上了，本来都安排好了她的节目顺序，结果中途被一个唱歌的学姐横插一脚。
　　林致语听说过这件事，那学姐是团委某书记的女儿，中途才加进来的独唱。但晚会时间不好调整，最后只好把方紫她们的舞蹈表演改成了给学姐伴舞。
　　这样一来，好巧不巧，学生会从新安排了晚会节目的出场顺序，原本排在后面表演的林致语被换到了前面，刚好就是方紫原来的出场。
　　有了这件事做导火索，原本只是在心里嫉妒林致语的方紫，明明清楚事件的始末，却仍然倔强的不想承认林致语比自己强，强行认为是林致语在背后做了小动作，换了自己的节目。
　　她开始在人前有意无意地嘲讽林致语。
　　就连军训休息的那几分钟都不放过：
　　“诶林致语，你这么有钱还喝农夫山泉啊？我以为你怎么也得喝依云那种牌子的水呢！”

　　就这样，林致语上大学不到一个月，成功在学校树立起了自己的第一个敌人。

　　她摊摊手，无可奈何地向明天抱怨，“我也真是服了她的脑回路了好不好，人家什么都没干呢她就自己脑补了一大堆勾心斗角的狗血大戏，这戏精也是没谁了。”
　　明天坐在他对面，听完了两个十八岁少女的撕.逼过程。
　　无聊，幼稚。
　　他除了这两个词想不到其他的。
　　呵，自己竟然还听完了，不是更无聊？
　　他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膝盖上，食指以两秒一下的速度轻轻点着，对表妹说道，
　　“她戏精你还陪着一块儿演，你倒是很配合。”
　　“我哪有！明明是她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撵都撵不走，哪儿哪儿都往前凑！”
　　明天轻哼一声，抬着头，目光直直的，聚在店透明玻璃门边两只正在打架的蚊子上，
　　“反正我不管你们小女生之间弯弯绕绕怎么搞，但有一点你记住了林致语。”
　　“——不要让自己受欺负，丢人。”
　　“其他随便你怎么玩。”
　　他表情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交代表妹好好吃饭一样。
　　其实明天是对林致语了解才会这么说，他们家一向不是溺爱型的教育，表妹是个什么德行他清楚，不会无理取闹做过分的事。

　　对面林致语则被明天的两句话感动到不行，
　　“知道了。”她小声回。
　　但又觉得这种霸道总裁式嘱托不应该是她和明天之间的剧本，她有点坐立不安，东瞄西看想找点什么话题。
　　结果这一瞄，还真让她瞅见了光秃秃立在那里的大提琴。
　　“呀！”她惊呼一声，“琴盒忘拿啦！”
　　明天不耐，“咋呼什么？”他瞅一眼边上孤零零的大提琴，“忘哪儿了？”
　　“.…..后台。”
　　“真是怕了你，在这儿等着。”明天起身，难得主动帮表妹跑腿。
　　“嘻嘻嘻谢谢表哥表哥你真好！”
　　天穿地穿马屁不穿，林致语刚说完，一拍脑袋像是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她立马朝即将走到门口的人嚷嚷，
　　“诶表哥表哥——我让你拿的兔子呢！”
　　明天听见这话，脚步也仅仅只停了一秒，他回头看一眼表妹，神情淡淡的，
　　“哦，忘记了。”
　　出门，留林致语一个人在后面瞎叫，
　　“忘记了？？这么大一只兔子你忘记了？？？”
　　“那可是我拿来气方紫那个小婊砸的战利品！！”
　　“好几百呢！！！”
　　“.……..”
　　那个兔子玩偶，是下午林致语在精品店买口红偶遇了方紫后买的。
　　下午彩排，林致语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忘带口红，她不想用化妆师手里的。于是打算先在学校店里买只新的将就一下。
　　进了店之后才发现方紫也在，她挽着一个高高黑黑的男生，应该是新交的学长男朋友。
　　两人站在店里摆东西的架子前，林致语就站在他们后面的一排货架边，挡住了身体。
　　也听见了对话：
　　“学长你看，那个小猪好可爱啊！晚上抱着睡觉一定很舒服！”
　　学长是个钢筋直男，“你几岁了？现在小女孩都不喜欢粉色了吧？”
　　林致语听到这儿，“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走出来，故意晃到方紫面前，让店员把架子上最贵的玩偶拿出来，当着两人的面道，
　　“有钱真是好啊，想买什么买什么。”她指指店员手里人高的兔子，“我就要这个了，反正不差钱，也用不着旁敲侧击的让人送。”
　　讽刺人么，谁还不会了。
　　林致语抱上兔子，留方紫在后面咬牙切齿。

　　*
　　约莫过了一刻钟，林致语已经被两大杯饮料撑的憋尿，明天背着装大提琴的盒子回来了。
　　手上还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
　　林致语托前几天感冒的室友的福，认出来那是校医院的袋子。
　　她心里又涌上了几分感动。
　　早就把什么兔子玩偶忘到了九霄云外。
　　更别提明天本来就没把那东西当回事。

　　明天进来，先把肩膀上的盒子放下，然后把手里的袋子扔到林致语怀里，
　　“创可贴。”
　　他又说，“鞋子不合脚就不要穿，你那一柜子鞋就非得穿双磨脚的？”
　　林致语拆开盒子，“那些鞋又不配这条裙子嘛。”
　　明天翘上二郎腿，看着表妹往脚后跟贴创可贴的动作，“管你，反正受罪的又不是我。”

　　林致语小心翼翼地贴好，她站起来转一圈，果然，跟刚才一走一疼比简直身轻如燕。

　　但………小腹重如千斤。
　　她被尿憋得不行，催着明天就要走。

　　明天接着当苦力，扛上表妹的琴，送她回宿舍。

　　他们在饮品店坐了不短的时间，明天把林致语送回去，踏着夜色原路返回的时候，礼堂里的表演也即将落下帷幕。
　　虽然在南平市土生土长，但这还是明天第一次来理工大。
　　夜晚漆黑，一晚上各种不按原定轨迹走的事情让他心思繁复。
　　他不知道其他路，只能沿来时路往回走。
　　走着走着，小礼堂所在的楼又到了。

　　他不经意看过去，直直被前方不远处路灯下那颗脑袋反射的彩光闪瞎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