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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屠寨之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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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回来,阿娘果然已经站在了门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脚下的鞋子也丢了一只,见到我便跑上前来一阵捶打,嘴里呜呜叫着没有良心的,弄得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在晌午之后,阿秀终于来了,拧巴着的心稍稍平复了些,阿秀说老家有事回去了一趟,只因事出突然没来的急知会一声,知不知会我并不在意,只要阿秀她平安就好,看来老家的事情确实有些紧急,阿秀那原本肉嘟嘟的脸庞足足小了一圈,两颊处隐约有下凹的迹象。
阿秀依然每日都来,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只是我时不时的会想起那夜林中之人,当然我也并不指望他真的能够前来将我带走,毕竟我给的方向原本就是错的,再说,瞧他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说不定出了林子就把我给忘了,我只是有点后悔当日没有问明他劫持我的原由,还有既然劫持成功了为何又轻易放我走?这个问题我思来想去,想了许久,始终没有半点头绪。
倒是阿秀似乎有了心事,好几次望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弄得我的心里很是不安,她不说我也不便多问,我想她不说总有她不说的理由,我又何必为难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林中之人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次数越来越少,渐渐的连他的模样我也已经模糊记不大清楚了,倒是阿秀的心事一天重似一天,笑容也越来越少,有时即便是笑着里面也透着酸楚,我几次想要开口问道,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总觉得阿秀并不希望我问。
这几个月来,外面也不太平,漓江本来就是沐夏两国交界之地,素来双方各有军队驻守,以前还算相安无事,谁知自从半年前夏国镇边大将顾老将军戍边巡防时意外遭遇埋伏之后便纷争不断,据说顾老将军的遇害之事便是沐国所为。当然这些都是从阿秀口中得知,国家大事我向来漠不关心,外面人的死活也与我无关,只是有些可惜这漓江罢了,好好的一江春水怕是要被糟蹋了。
今日,阿秀特意带来了两壶好酒说是要与我把酒言欢好好畅谈一番,阿娘见了不大高兴,朝我摇了摇头,我近来身子不适,阿娘怕我喝酒伤身,可是看这阵势,阿秀怕是想要借酒消愁一疏心中之郁气,我连日来见她郁郁寡欢早已担心不已,既然她要如此,我怎能不舍命陪君子呢?再说以我的酒量这两壶怕是不在话下的,于是对着阿娘笑了笑,比了个“没事”的口型。
阿娘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屋准备着下酒小菜。
阿秀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道:“你别瞧不起这两壶酒,这可是沐国最好的酒,后劲烈的很。”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执壶将阿秀的杯子斟满,又回过来往自己的杯子里斟了起来,不待我斟满,阿秀便一口饮尽,望着眼前的群山碧翠,大笑了起来,连连说道“畅快,畅快。”说完又朝我说道:“你也尝尝。”
我端起杯子稍稍嘬了一口,果然是好酒,入口香醇回味火辣,确实与阿秀平日里所带的那些大不相同,于是又忍不住饮了一口。
“怎么样?不错吧。”阿秀见我这般,忍不住得意道。
我笑着点了点头,又斟满了两人的杯子。
正喝得酒酣耳热之时,阿娘送来了两碟下酒小菜,临走时还特意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的点了点头,阿秀并不在意,一口美酒一颗花生米,甚是美哉。
酒过三巡,阿秀微微有些醉意,这个丫头本来酒量就浅,再加上这今日之酒,确比往日醉的快了些,只见她两颊绯红,以箸击碟,嗯嗯呀呀的唱着小曲,唱道一半,又盯着我道:“阿雪,我要是离开了,你该怎么办啊?”
我闻言一愣,放下手中的酒杯,问道:“为何离开?”
阿秀双手托腮,微微思考了片刻,呢喃道:“好像是嫁人什么来着?哎呀,谁知道呢?”
我见她前言不搭后语,心想她可能是喝多了胡言乱语,不能当真,于是笑道:“我的阿秀想嫁了?”
阿秀端起酒杯又是一口,摆了摆手道:“谁想嫁了?我才不想呢,我要和阿雪永远在一起。”
我见她醉态可掬,不由得心情大好,举起杯子道:“对,我们永远不分离。”
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天边的长庚星忽明忽暗,旁边挂着半弯新月,我慢慢支起身子半倚着,抬手揉了揉颞颥,感觉头疼欲裂,胃中一阵翻滚,也不知阿秀是何时下的山,还有那丫头醉的比我还厉害,自己一人究竟能不能下山?
一阵声响,阿娘打帘而入,手中端着个碗,不用看光闻那味道我便知是我最不爱喝的醒酒汤,于是皱着眉头,撒娇道:“阿娘,我能不能不喝?”
阿娘脸色一恼,将碗送至我的面前道:“不能,谁让你喝得那么多。”
我努了努嘴,不情愿的接过阿娘手中的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果然苦的很,我连忙伸出舌头用手扇着。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阿娘笑着往我口中塞了颗甜枣。
枣子果然很甜,入口便冲化了口中的苦涩,我抱着阿娘的胳膊,撒娇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呀!”阿娘笑着戳了一下我的额头。
“对了,阿娘,阿秀是怎么回去的?她醉的那么厉害,自己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啊?”我抬头问道。
“都醉的不省人事了,像一摊烂泥似的,自己怎么回去?还不是我下山找了她阿爹把她带了回去。”阿娘一脸嫌弃的模样,一开始她就对阿秀怂恿我喝酒这件事情很是不满,今日喝得如此丑态百出怕是更加不满了吧。
“好啦,好啦,以后再也不会了。”我拽着阿娘的胳膊笑道。
“咦?寨子里是不是出事了?”阿娘并没有理我而是望着窗外,疑惑道。
我转头一看,只见寨子里火光冲天,猜测道:“篝火吧?可能在举行什么庆典。”
“不对,篝火哪有那么大的火光,我出去看看。”阿娘匆忙往外走去。
我垫着胳膊趴在窗棂上,山下的火光越来越大,几乎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寨子,阿娘已经出去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阿秀他们应该也会没事的吧?
正在怔仲之间,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阿娘的声音,但听得不是很真切,我又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了起来,好像什么跑,可好端端的跑什么?我想我大概是听错了,又将耳朵往外凑了凑。
“快跑!”这次听得很是真切,阿娘的声音焦急沙哑,仿佛受了伤,门外似乎也有些动静,我一时急得不知所措,慌乱的四处张望。
逃!逃!逃哪呢?对了,窗户!上次也是窗户,我一转身匆匆忙忙的跳出了窗户,就着屋内微弱的灯光只见门口竟然徘徊着两个黑衣人,明晃晃的刀上正缓缓的流淌着鲜血,一滴一滴浸染着苍白的地面,不远处躺着阿娘,身下一片血泽,还在慢慢往外浸着。
我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漱漱不止,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这样子了呢?不对,我肯定是在做梦!对,就是做梦!我使劲掐了下大腿,好让自己醒来,谁知钻心的痛疼却告诉我这都是真的,我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
“咔嚓!”脚下传来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听见动静的黑衣人立马举刀追了回来,我也顾不得悲伤了,连忙转身就跑。
疾风掠过耳畔,刮得我两颊呼呼作痛,大口凉气涌入,灌得我喘不过气来,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脚下越来越不真实,像是踩着棉花,软趴趴的,突然一个踉跄,寒气越过头顶,我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哐当”一声,后背一痛我便晕了过去,好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畔轻声响起一声“阿雪”,我想那是阿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