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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陆伍· ...

  •   在卫长公主府小住了两日,我与卫长公主有说有笑,感情增进了不好。
      每当我看到平阳侯曹襄对她体贴的是无微不至的时候,就会想:他不像他的母亲——平阳长公主,那么他一定有一个这般温柔的父亲……于是我恍然有几分顿悟:平阳长公主对卫青的冷漠,平阳长公主在畴亭黯然落泪……其实,她一直最最深爱的是那个温柔的人啊!
      我是后来才得知的:已甍的先平阳侯曹寿,乃是汉初大将、丞相曹参的曾孙,又名“时”或“畴”,幼年与平阳长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为人极好,待人宽厚,受尽众人赞赏,只可惜英年早逝。
      想起曾经对平阳长公主的诅咒……越发觉得自己是个自私而卑鄙的人。于是,心生愧疚。
      “今日府中来了贵客,娘娘不想去见见?”乔艾神秘兮兮地对我说。
      来卫长公主府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可以和乔艾在一起了。那日她一见到我,一边鼻涕眼泪的一边却又笑得……有些恐怖,我感觉还好,就是把一旁的公主府侍婢们吓得不轻。
      “据说是公主的义交兄长,自幼生长一起,关系甚好。那位公子少年出众,先妣过身之后曾为陛下在宫中抚养许久,陛下待他更胜中宫太子据。但这位公子不好仕途,陛下赏赐大官却不受,却爱云游四海,此番他正是自西域回来的。”
      听她这么说,我不免有些揶揄:“你知道的还真详细呵?不知那位公子长相如何,年方几许啊?”
      乔艾剜了我一眼,拉扯着,说:“看过不便知晓了?”
      卫长公主府的□□花园,各色草木多已凋敝。
      我万万没有想到,那公子竟是逸儿!有多久没见过他,我已记不清了。
      “逸……逸儿!”
      我惊呼,甚至顾不得一旁的乔艾,迎了上去。
      “妈……月儿?真的是你!”他的手捂住我的面庞,那温柔的模样让我觉得分外熟悉,“这么多年,你都……长大了。你过得可还好?”
      “我好,我很好呢!”
      我抽吸着,泪水不断滑落,落在了他的手上。我太激动于这出乎意料的相逢,甚至没有在意他对我的称谓和他略微显现的殊于往昔。
      此时此刻,乔艾已静静远离。她隐匿在树后,如同空气,像敏感的猫一样警惕而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逸儿,你呢,你好吗?为什么去了西域那么久?”
      “月……”他稍顿,放开了手,似乎与我保持了一段微小的距离,“未月,□□叶落尽,我本以为是别离的时节,却在此季与你重逢。”
      “就是这样伤离别的凄凉季节里,也有中秋月夕这般的团圆之节。”
      这时的我依旧没能觉察出他刻意保持的疏离,甚至忘却了自己的身份,笑得那么欢欣,竟然还去拉她的手。
      我没有来得及听清乔艾惊呼一声的“妍儿”,就听到卫长公主怒斥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那一瞬,我仿佛想到了一句话,“呵,被捉奸了”……继而,我才想起:我是李良人,当今陛下的夫人之一。
      “妍儿,莫要误会。”
      逸儿比我镇定许多,我还未张口辩解,他已这样波澜不惊。
      “逸哥哥,妍儿会误会什么?”
      卫长公主扬起手,大约是要打我,然而被逸儿及时握住了。
      “她是……是我的妹妹。妍儿,我母亲还生……生前曾收养过一个孤女,取名‘未月’。你见过我画的那些画,再看看她的容貌,大约是能明白我母亲取此名的深意吧?”
      卫长公主狐疑地盯着我,小声地说:“她的确很像你画上的妈妈。”
      “你父皇忌讳那些,我母亲不便将她呆在身旁抚养,于是托人将她送到了偏远地之中山。然,不曾想,收养她的李家竟家遭舛难,不得不举家迁来长安。未月这副容颜是愈来愈像妈妈,父亲恐为陛下所察,遂不曾透露她的身世。”
      逸儿偏过头去,我却望着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那你叫‘李妍’……”
      卫长公主看着我,她对逸儿的话却只还是将信将疑。
      “这其中太过曲折,干系太多,三言两语我也说不清。”我说,“‘李妍’本是真正该入宫的李氏女。”
      卫长公主似乎也不像纠缠太多,只是冷了脸,对我说:“今日事便作罢了,别忘了本宫当初的话。”
      这天黄昏时分,便有宫中来的轿辇将我接回了宫中。
      今日,我与逸儿,是重逢也是离别。

      “娘娘,陛下召之宣室殿。”
      刚落脚昭阳殿,郭舍仁就匆匆赶来,脸色十分不好,很是急迫的模样。
      我还没归置好,连口气都没喘,就又随了郭舍仁去宣室殿。一路上,心中疑云不定,自有些害怕卫长公主对陛下说了些什么。到了宣室殿,却发现一干宫人都赶出了殿外,殿内没有一个人。这番,我心中更是疑惑惶怯了。
      “郭大人,这是……”
      郭舍仁将我引入中冓,却见龙榻旁有为我医过病的王太医丞与另一位老者。王太医丞见了我,有些吃惊的模样。
      郭舍仁对两人拱手,说:“王大人、若干大人,李娘娘来了。二位大人若已有些结论,可否先退下,今夜娘娘会照顾陛下的。”
      王太医丞与那位若干大人离去后,郭舍仁忽然跪在我的面前:“娘娘,求娘娘恕罪。陛下并非召过你。自你出宫往卫长公主府邸翌日,陛下便吐血,继而便不省人事,口中一直呼唤着……可那人早已不在了!小的没有办法,只有请您来了。小的不知为何陛下忽然不去娘娘的昭阳殿了,可娘娘啊,你与陛下昔日的情分还在,小的求娘娘救救陛下吧!”
      我望着龙榻上的人,即便温暖的烛光照着,他的脸还是那样如纸张苍白。
      我到底在想什么,我的心里到底藏着了怎样的恶毒?我明明,明明早就知道他病了!我知道他得的是这个时代还未知的病症,可我却一直坐视不理。
      独孤月,无论你多么憎恶这个人,可他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本宫会悉心照料陛下的,你且起来吧。”
      是夜,郭舍仁为我端来了较为丰盛的晚膳,而给陛下的却是气味冲鼻的汤药。
      我闻了那药就觉得食欲全无了,愁眉深皱地问郭舍仁:“陛下这些日子膳食如何?”
      令我意外的是,他竟说“陛下自不去娘娘之昭阳殿后,日日居于天禄阁,潜心政务,几乎未曾沾水进食”,即便陛下是钢铁所铸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自残啊!何况……他本就是有病之人。
      我看着龙榻上昏睡的人,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又恼又怜的情绪:刘彻,千秋万代也不过是身后之名,你不会是永远的帝王,谁都不会是。处理政务,滴水不沾,你要江山如斯,难道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么?怪不得茂陵郎无情,美人终敌不过江山。
      “陛下自己忘记了,你们也不提醒么?”我不轻不重地说。
      又让郭舍仁将我的膳食撤下,到食室去命人熬些清粥,再炒些清淡的素菜,最好是萝卜或薯类,然后将宫中新鲜的苹果、柑橘一并带来。
      当郭舍仁将一切都准备齐全后呈来宣室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其间只有我一人陪在陛下身边,他并没有发热,只是昏睡不醒,大概是由于身体太虚弱的缘故。然而他却时不时地会说几乎胡话,也或许是在做梦,我听不清楚,能明白的只是他一直一直在呼唤一个名字——
      是……“子夫”吗?
      忽然觉得心中有一股怅然在膨胀,于是别过脸去看地,不知不觉发起呆来。一直到郭舍仁唤了好几声“娘娘”,我才如梦初醒般惊觉。
      郭舍仁退去后,我看着那烛光下隐约可以看到热气腾腾的白粥开始为难:“他都昏睡成了这样,我总不能……”
      我怕一边用银勺搅拌,一边仔细地吹气,不一会儿粥就凉热适中了。我看了一眼刘彻,含了一口白粥,然后缓缓低下头去……
      “唔——”
      我欲挣不能,却被禁锢得更紧了。湿热的,还有苦涩的味道;炽热的,仿佛要抵死缠绵,纵然燃烧成为灰烬也在所不惜……这就是他的吻,我的痛。
      我死死地咬下去,在他吃痛之际挣脱了,喘息地看到他好像望着我,眼眸又似睁未睁。他微微动了动嘴,隐约可以看到白牙被染得殷红。仿佛要说些什么,可他终究又是昏迷过去了。
      “刘彻,刘彻……”
      我捂着嘴,莫名哀泣起来。
      我是翌日清晨回到宣室殿的,彼时刘彻已经清醒了,倚在龙榻上看几日来堆积如山的奏章简册。
      当他注意到我入寝殿内室的时候,似乎怔忡了须臾,嘴吧张开又合上,最后却厉声命令:“出去。”
      我被吓了一跳,整个身子都凛了凛,呆愣愣地看着他。
      “听不懂朕的话吗?”
      我垂下头去,但称:“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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