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羔羊（希伯来神话衍生）》白马跑过深红草地

200、救赎之卷2 殊途

　　自由之日后的第一个周五，大公爵莫兰西的葬礼在第七狱魔都潘地曼尼南举行。

　　黑欧泊所制的棺木，四方镶嵌着大颗的红宝石，棺盖上方是批盖的王旗，金刻倒十字上围绕着鹰与蛇。纯黑象征地狱深渊，红宝石则意为血火洗练。

　　石棺从万魔殿被抬出来，一直由数万魔军在两侧护卫着，走过露天回廊和王宫广场。仪仗队列两侧都是观望的人群，有人低头叹息，有人翘首盼望。魔族敬佩勇者，莫兰西死在阿兰萨一年一度的角逐场上，亦是万人惊叹与追悼。他的葬礼和当年桑杨沙与安士白牺牲时是一样的。

　　仪仗队一直走到潘地曼尼南宫殿群的正门，在那里数万魔军停下，列队站在两旁，等待魔王和地狱七君前来参加仪式。

　　路西法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从中央过道上走出来，那匹马竟然比两旁护送的翼龙还要高大一些。王后莉莉丝侧坐在另一匹灰色的马上，头发竖起在脑后，垂下来的黑纱挡住了脸。

　　魔王和王后不合的消息早不再是秘密，他们的共同出现引起了阵阵私语。未过数秒，那私语声又因为凝重的气氛停了下来。

　　铁蹄从石板路踏入白沙滩，莉莉丝在马背上朝着周围的万民微笑点头。

　　她略侧过头，小声朝魔王说道，“路西法，陛下。这样的做戏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我说很多次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系。”

　　“等到局势稳定下来。”

　　“局势永远不会稳定，你从至高天走下来杀掉一半魔族的时候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魔族的教化远比你想的要难，你为了推翻奴隶制度承诺自由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自由的魔族不会因为你一人的野心而乖乖听话。路西法，你或许够强，但永远不会是神。唯有神能凭空创造出生命，创造出像你这样拥有力量又灌注野心的个体。”

　　“你会看到局势稳定的那天。”

　　“事实上我并不期待。你高看了自己的号召力和统治能力，魔族臣服于强者，你拿下七重地狱时看起来够厉害，说出的刮分天堂也够满足他们的仇恨之心，所以你是魔王，但是婚姻这件事对魔族而言没有吸引力。如今地狱的人口都不到你堕天时那个数，你能蛊惑魔族为你战争，却不能蛊惑他们接受婚姻与生育的正统。”

　　莉莉丝说话的声音不大，略微歪着头靠往路西法那边，脸上的微笑迷人又高雅。路西法也只是淡然的听着，眼神往一侧看着莉莉丝精致的脸庞，嘴角勾着三分笑意。看似爱侣间亲密的交谈。

　　“路西法，换条道吧。如果你非要婚姻来支撑这中空的帝国，我可以嫁给萨麦尔，几千年后魔族终于会认识到爱情的稳定性在于选择的正确。”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是你没有那么久的耐心”，莉莉丝笑起来，“你当初该挑一个原生魔族，说起来我原为人类的血统也算不上高贵，很多女人可以满足你的做戏。魔族就算看到我们的婚姻美满，也一样不认为这是与他们有关的事。就像黄雀会看到苍鹰将新生儿扔下悬崖，却不会去模仿。曾经的光耀晨星，大天使长，天国副君，看来你的个人魅力还是在天堂大一些，听说了吗。”

　　“听说了，就在三天之后。”

　　路西法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他们已经来到宫殿群正门外的白沙滩上，周围是整齐列队的魔军，再外围是围观的民众。在他身后其他地狱的贵族也陆续走到了纯黑的棺木周围。

　　夏风吹鼓起细碎的白沙，混着远方的阵阵涛声，红罂粟被吹落的花叶在白沙滩上翻滚成道道红绸。四周静默。

　　路西法用短刀割开自己右手的上臂，将鲜血滴在石棺上方覆盖的王旗上。

　　以生者灼烫的鲜血，告慰死者冷却的灵魂。这是魔族的传统。

　　随后是地狱七君和其他贵族的鲜血，直到那面王旗被染成鲜红。号角声响，中央广场上象征莫兰西军权的旗帜落下。早在他死时，七十二柱魔神的红玉雕塑上就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形。

　　“敬我们至始至终的盟友，无畏的勇者，和深渊忠诚的战士。”
　　方口杯从上空倾斜，澄澈透明的酒水泼洒在鲜血浸透的王旗上，从中央染出几道浅色的缝隙。纯度最高的饮用酒，昂贵又稀少，由人鱼之鳍和龙心酿造。路西法将半杯酒倒在棺盖上，另外半杯仰头饮尽。

　　夏风送来深渊海的水声和海鸥啼鸣。

　　“至始至终的盟友，当真是如此了”，阿撒兹勒嘲然的看着面前巨大的纯黑石棺，“如果再让莫兰西选一次，他恐怕还是选地狱。”

　　“确实如此，忠诚的盟友”，沙利叶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如今的天堂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天堂最近可是在庆贺呢，乌利尔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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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高天圣光融融。

　　漫天云霞从苍穹四方聚拢，金红的光芒点缀在舒卷的云絮上，深红的天鹅绒毯一直从大圣堂往外铺过九十九级白玉阶，再往外穿过撒拉弗广场，一直铺落到东方那头的官道上。白玉阶上弥散着缥缈的云雾，走在上面像是踩在云层之上。

　　大圣堂自始以来只举行过两次婚礼，一次在第一纪元的初期，大祭司拉贵尔迎娶了当时的座天使卡罗。而今天御前天使乌利尔也要迎娶一位座天使。

　　洁白的百合花束摆满了白玉阶的两侧，红白黄三色的玫瑰花瓣旋转着从上空飘落。金座马车停靠在撒拉弗广场的外围，灵兽流光的羽翼如同喜宴上圣洁的点缀。

　　出席的宾客一半来自水晶天，另一半来自耶路撒冷。宾客的名单，宴会的布置，从装饰花束到背景音乐都由拉斐尔一手制定。

　　人们在谈论这场一直被认为荒谬的婚礼。拉贵尔的名字早已被时间遗忘，而乌利尔前不久才从躲藏了数百年的雷之宫殿出来，推翻了魔化的传言，以散播谣言的罪名逮捕处死了十多个神族。再此之前他在大圣堂公然反抗神谕，意图引爆雷系究极魔法，更不要说数千年前他拥护神族的背叛者路西法。

　　当然这并非人们觉得荒谬的源头，真正让他们难以理解的是御前天使的婚姻。再是富可敌国权势遮天，雅拉·安格斯不过是个座天使，她的生命在三五万年之后就会消逝，生前积累的名声和财富都会被淡化成安格斯家谱上不重要的一句话。她属于耶路撒冷的月之崖峭壁，属于浮华又世俗的普通神族。而再是流言蜚语不断，乌利尔是御前天使，他继承有七分之一的神力，近乎与天地同生。

　　黄金之城不存在爱情。这场婚姻像是披着圣洁外衣的阴谋。而婚礼将在大圣堂举办，则是圣灵之音的传达的神谕。

　　人们登上水晶天，踏入撒拉弗广场的时候一切疑虑都仿佛消失了。

　　至高天是被云絮和苍穹包裹的神圣之地，是被光芒和祝福笼罩的不夜之城。金玉铺成的广场和望不见顶的大圣堂只能让人们想起祈祷和赞美。

　　大圣堂如同创世日那样，无数长桌围着中央宽阔的圆台，上面增设了祷告台。

　　拉斐尔在靠近殿门的一侧拨弄着竖琴的一根琴弦，深青色的双眼异常专注。直至那根琴弦终于发出令他满意的声音，才转过头去，正看到加百列笑意盈盈的脸。
　　“加百列殿下，您来的这么早是做什么，乌利尔恐怕这时候连衣服都没换呢。”

　　“毕竟他对婚礼不感兴趣，我感兴趣嘛。拉斐尔殿下，来的这么早又是做什么呢，难道跟耶路撒冷人一样前来观赏大圣堂的盛况吗——”

　　“殿下这是什么话，毕竟是我筹备的婚礼，自然要早做准备。拉贵尔的婚礼我已经不记得了，你说跟当时比，怎么样。”

　　加百列眨了眨淡蓝的眼珠，天真的笑道，“美如梦幻。拉贵尔当时不过是……跟朝会祈祷一样。拉斐尔，你这么认真是想得到什么呢，乌利尔的原谅吗。”

　　“原谅什么？”拉斐尔笑起来，“原谅救赎天使军团发现了然德基尔的罪证，进而导致了大圣堂的判决吗。说实话我对然德基尔没有什么偏见，他死与活跟我没有关系，他不是我们的同类。但是乌利尔，我从来没有害过他。”

　　加百列点了点头，依旧天真的笑着。

　　“你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要杀死然德基尔，我不过是希望你们能支持副君殿下的决定，也不过是想要知道那两百万神族死于谁的阴谋……算了，反正这会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婚礼。我亲自新谱写的乐曲，调试的竖琴，我也会亲自为他演奏，歌颂和祝祷。”拉斐尔放下竖琴，往后靠着伸了个懒腰，“加百列，我从来没想害过你们任何一个人，我想回到由加花园去。那时候我们争抢的不过是盘子里的糖果和桌上的玩具，而不是整个天堂。米迦勒总是抢很多，你总是骗很多，但我不需要那么多的。”
　　“我希望所有人都开心，希望不爱搭理人的乌利尔也开心。现在跟过去，其实没有太大变化。不到最后乌利尔要杀死我的时候，我绝不会有任何想他死去或者痛苦的想法。”

　　“想不到拉斐尔殿下还挺幽默的，我与您谈论的是‘政法’，您与我谈论的却是‘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