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虚浮》仪歌

173、情敌

　　凄月所有的企图都落空，见不到他，没有遗体，不被告知墓碑在哪里，林父林母只是安慰，然后离开。

　　他们怕什么？她不会赖在他墓前不走的……即使里面是空的。

　　可是这样凄月却觉得无处可去，无法到他墓前的话，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他……最后就回了学校，不顾身体仍旧没有复原。学校里还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仿佛有些地方还弥漫着他的味道，林父林母把枫在校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了她。

　　她去整理的那天寝室里其他三个人都不说话，秦天一直看着她，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那样而已。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抱着枫的东西坐了整整一天，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秦天蹲下身看着她叫她，“凄月？”

　　凄月睁眼看着他，却好似不认识。秦天看她的模样一下子眼睛就红了，他好想说，林竹枫他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可是根本就不是这样，欺骗她和欺骗自己都做不到。

　　看到他难过，凄月才微微笑了下，“我没事，我先走了，你们不要太想念他。”

　　不要……太想念他……

　　如果他回来看你们了，是不是可能就没有时间来看我……对不起，我很自私，我还想见他，我想要他知道，我一直在微笑，我在等他回来，让他看到我的笑……

　　毕业证已经领了，老师当时说了很多话，她记不清，大约就是，毕业仪式可以不用参加，不要想太多，调整好自己准备读研……她忽略掉了老师关于枫的所有话语。

　　老师说，林竹枫是个善良的人，一直都是，他是为了救人才牺牲的，学校里给了表彰，毕业证给你收好，我们都该向他学习……

　　生活似乎还是在继续。

　　凄月拿了枫给她买的碗去食堂打饭，不是用餐时间，路上几乎没有人，以前人多时枫会刻意帮她挡着。凄月侧过头看了看刺眼的太阳，没有用手遮住，好久不曾这样了，因为他发现她喜欢用手遮着看太阳的时候，就总是站在迎着太阳的那一边帮她挡住，不让她晒到。

　　刚进食堂就看到武心儿，她们有一桌人。凄月只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被人围住了，食堂的大妈探出头来看。凄月没有焦距的看着站到她身前的武心儿，被打了仍旧没有动，只是最近很少吃饭，身体格外差，血顺着嘴角滴落，打在她手里的碗上，凄月一下子惊醒了，抬手擦着血迹，反手随手擦掉了嘴角的血。

　　不知为何，血迹就是擦不掉，凄月很难受，蹲下身去，使劲使劲擦着。武心儿对她开始的毫无反应很是惊讶，后来看到她神经质的举动更是惊奇，她的碗分明擦干净了……

　　凄月重新站起来，眼泪滴落了两滴很快停下，她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空白处，轻声喃喃了句，“枫你骗人……”他说过会保护她，他说过会带她走，他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她……他骗人，为什么不理她，为什么不管她被人打，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只是这样看着……为什么眼里的柔和没有光亮……

　　是假的……吧……

　　是假的。

　　凄月没有理会武心儿，继续往前走，到了打饭菜的窗口，把碗递进去，转头看着旁边，“吃什么？”凄月忽然又一次意识到，并不是真的枫……只是影子……只是一个微笑着的影子，虽然如影随形，却不会有第二种表情，不会看着她的时候眼睛漂亮得闪烁。

　　凄月从口袋里拿出刀，按下开关。

　　大妈愣住了，这年头，打劫银行的很多，没听说过打劫食堂的。

　　武心儿没想到她带了刀。看到她把刀往自己胳膊上划过去，一个心急健步上前拉住了她。“你干嘛？先把刀给我吧。”武心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管她，可是她觉得楚凄月似乎……疯了。

　　“没什么，幻觉。”凄月应了一声，把刀收起来。即使是假象，也不愿意让他消失……她不忍心。

　　“我记得……枫……说过，你答应他不会伤害自己。”武心儿忽然想到那天枫那么雀跃的告诉她这个事儿，他说凄月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的……武心儿当时以为，是楚凄月假装要伤害自己来挽留枫……

　　打饭的大妈安定了些，“吃什么？”武心儿看凄月恍惚的模样，随口叫了几样菜。凄月接过碗，边走边说，“你也知道我喜欢这些菜。”心儿跟在她身后，怔了一下恍然，原来这几样是她喜欢的菜。

　　搞到现在才知道，他并不是自己喜欢，只是想要和那个女生点一样的菜。一直都是她的一厢情愿，那个男生，从来就根本就没有一点点那样的意思吧。

　　“他总是点这几个菜。”心儿在凄月对面坐下。

　　“哦。”凄月应了声，抬头对她微笑。

　　“你们先走吧。”心儿对其他人说了句，看到大家都走了，回头却看到凄月很艰难的咬着饭菜。她的动作很文雅，很像个大小姐，正想着看到凄月站起来走道废水桶旁全部吐了出去，然后回到她对面。

　　“你吃吧，枫说，看别人吃饭，也很有意思。”凄月把碗推给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人。他真的是假的吧……忽然有些绝望。

　　武心儿愣了下，“别吃了，我们找个地方喝酒吧，我请！”她从没想过会有请凄月喝酒的一天。她听枫说过，凄月喝醉了就会睡着了。

　　“不行，吃完再去。”凄月托着腮看着她，“这个碗是他买的。”

　　心儿无法拒绝，枫和……这样的楚凄月。她没有坚持，从桌上的篓子里重拿了勺子开始吃饭。低着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其实以前是我绊着枫他才会经常失约的……”

　　“我知道，我和枫一起研究过心理学。”凄月说着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其实他也知道的吧……那个女生的心思，很多时候，大的方面他猜得到，可是很善良好心的不去拆穿，尽量顺从着，来补偿心儿的喜欢……他也是负疚的吧。

　　“那你为什么还会生气？”

　　“我本来以为，你会是很好的人选，只要他对我死心，你就会好好照顾他。后来才发现……”凄月没有说下去。

　　“我的演技不错吧？”心儿苦笑着抬头，有些自嘲的问。

　　凄月点头。

　　“我有些事不懂，你能不能告诉我？”心儿口里含着饭就这么问。

　　“嗯，你问，只要你把饭吃完，我都告诉你。”凄月好商量的说，她似乎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武心儿曾经是和枫最亲近的人。

　　“你，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心儿好久才能问出来，因为这个转变太大了。

　　“应该是……高三吧。”凄月笑着回答，看了一眼震惊的心儿，接着说，“当时不能和他在一起。”

　　“学校和家长反对？”心儿提出一般的障碍。

　　凄月摇摇头，“我妈妈……没什么，以后跟你说。”

　　想到肖俊飞以前总是讲到一半就停下说下次跟你讲，她现在体会到了，不是不想说，不是不知道怎么说，是暂时无法说。肖俊飞当时说她，“凄月，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事，你不会跟我讲，也不会告诉林竹枫，不过，你总会遇到一个你愿意告诉他一切的人，就像我遇到你一样，那个人会是你的朋友，或者敌人，甚至陌生人。不过，当你把心里的苦讲出来，你会得到重生，可能就能更好的生活下去……”肖俊飞当时的表情好认真，然后真诚地笑了。

　　她心里不苦，除了这次，她一直都是感恩的和满足的，只是这次，她真的怨恨了，为什么带走他，为什么他不带走她……她讨厌他的谎话和欺骗。

　　“枫总是很顺着我的，我想到的他都做到了……”凄月托着腮看着上方，想到了高二那年暑假里，他们参加了班里的夏令营，那次枫毫不犹豫的扑到她身上只为了帮她挡住那条蛇，她后来和肖俊飞在一起讲这个，肖俊飞说如果有人肯这样对他，他一辈子都不会辜负……终究他和仪吟没有走到头……

　　“……我当时对肖俊飞说，如果他这样对一个他不认识的人，我就愿意嫁给他……”凄月完全陷入了回忆，轻声喃喃着。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不一定要多么伟大，却会尊重生命的重量，能懂得舍己救人的尝试……并不一定要舍弃自己，只是要有那样的心意……

　　可是他又做到了，而且完全按照字面意思来。

　　凄月回头看着旁边的座位，咬着下唇再也笑不出来，为什么，他做到了所有，就是不能听到她现在的心情，她想要他好好活着，什么救人，什么牺牲，什么伟大……她都不要，她只要他活过来，陪着她过这样难受得一天一天不停的日子……

　　要不，就带我走……

　　带我走。

　　心儿看到她怔怔看着邻座的空位子发呆，收了碗起身说，“吃完了，我们走吧。”

　　凄月回过头笑着点头，跟着她起身走出去。

　　明明刚才还被打，明明一直都是假想“情敌”，一切变幻的太快，就好像，他的离开。或许，是他的离开，导致了这场变化。

　　心儿想，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是最爱他的人……根本就没有这回狗屁事！

　　她很难过，很悲伤，但是，她至少没有产生幻觉和精神崩溃。

　　她真的，担心楚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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