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虚浮》仪歌

174、曝光

　　那天喝酒，凄月没有睡着，因为她一直都没有能喝醉。

　　飞那天正闲，或者说努力工作终于换来了一天休息，他跟着她去了酒吧，坐在离她们很远的地方看着，他并不担心那个女生和凄月再起冲突，她们看起来很亲。

　　他没有敢走过去，不敢面对凄月，他怕自己忍不住，他怕自己做出奇怪的事情让她讨厌。

　　他知道他不在的时间，沈清茶会跟着凄月。这就是安全隐患完全屏蔽的方式，只有相信的人可以做到，甚至只认为自己可以做到，不愿意交由任何人照顾，如果出事，会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自己。

　　飞那天喝醉了，但是他还是很理智的打车回家了，他并没有疯掉，没有和她一样。

　　清茶向沈曼递了辞呈，被打回来了，沈曼没有骂他，只是盯着他看了好久，看到他的疲惫，看到他掩饰不住的伤痛。他是为了那个女生悲伤还是为了林竹枫？答案似乎并不是那么难猜。

　　大家都为了枫难过，可是，对活着的人，他们关心得更多……路奇最近也会经常绕道到G大去，说是去清茶那边了，其实两人都在学校里打转。

　　沈曼不知道为什么暂停了对凄月的仇恨，这种时候，明明应该得意的大笑，即使是为林竹枫难过，也该因为那个女生的颓废而开心快乐，可是根本没有这样的情绪。

　　可能是楚凄月她现在太没有斗志，没有情绪，沈曼也不想去刺激她，说不定真的就疯掉了，以后她就没有对手了……这样的解释勉强让沈曼自我安慰了，然后去忙自己的事情。她偶尔甚至会想起来枫，那个孩子般的男生，有着俊朗的容貌，让人一见倾心，笑起来很迷人，说话很温和，待人很温柔。

　　太幼稚，太固执，太不现实了一些，但是，并不是大的缺点，因为他把身边的人也影响得幼稚了，爱做梦了，夏娜就是典型，她将来的嫂子，是一个向着林竹枫靠近的人，学习那个男生的等待，学习那个男生的包容和体贴……

　　没有人能得到真的幸福吗？

　　忽然觉得有些伤感，沈曼揉了揉太阳穴，清茶他似乎也受到很大打击，连带的夏娜也会被波及吧。她管不了那么多，她仍旧是讨厌楚凄月的，即使在楚凄月那么明显表现出来对枫的在乎后，清茶依然全心爱护着她。

　　她考虑错误的地方是，夏娜知道清茶和凄月的关系。

　　亲兄妹，可是，清茶还是影响到了夏娜的情绪，因为他很失落。夏娜看得出来，因为凄月没有找清茶寻求帮助和安慰，清茶为此很难受。夏娜觉得自己是最无力的那个，凄月绝不会来找她，就连枫，也很少会找她……除了那次……

　　在教堂里那次，他问她，你觉得凄月喜欢我吗？

　　没有想过，那是他唯一一次问她这个问题。她以为，以后他会是她的妹夫，他们会进一步紧密，她会从头到尾清楚他和凄月之间的故事，一定是像小说一样美好而带着悲伤的。

　　没有想到，结局这么快来到，他已经不打算和她更进一步的了解彼此。

　　凄月在校园里散步，因为每条路都一起走过，所以好怀念。看到那个男生的时候凄月以为是看错，那个人，应该已经毕业了才是。

　　“嗨。”男生清淡地打了招呼。

　　凄月只是看着他，他曾经也陪着她一起过了好久，还让枫为此很困扰。

　　“那个……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夕照犹豫了，看她的样子，的确需要换个事情来思考，可是，她好像没有余力……

　　“那个，我们要订婚了，姐姐你要不要来？”夜月忽然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冒出这么句话。

　　凄月看着自己这个认识不久就再也没有遇到过的妹妹，能够在一个学校却不遇见，真的需要一些技术。

　　“祝你们幸福。”凄月开口说着，微微露出笑容。

　　“谢谢。”夜月诚恳地道谢，挽过夕照的胳膊。

　　凄月点个头走过去了，她是有些惊奇的，可是无力表现出来，她太累了。

　　待到她走远了，夕照才皱眉看着夜月，不知道她搞什么飞机。

　　“我说不出口，你也一样吧？”夜月放开他看着他说。

　　夕照皱着的眉头松开，的确，说不出口，对凄月来说，肯定是又一个打击，他们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承受……还是会和以往一样坚强起来面对……谁也不知道。

　　“没想到你还挺善良。”夕照打趣说了句。

　　“你没想到的事还多了。”夜月白了他一眼回过头去看她姐姐。

　　“是吗？看来要多了解一下了。”夕照小声说着，看着夜月的侧脸。他们自从凄月的事情后一直都有接触，最近也是频繁见面，说不定，她一语成真，他们真的会在一起……谁知道呢……

　　才六月底而已，寝室的人已经走光了，凄月一个人在下铺睡不着，不想开灯，坐起来后就靠着墙躺着，阳台外的月光穿过中间的玻璃拉门射进来，很凄凉。

　　“枫，你说，我会忘记你吗？”凄月轻声问了句。

　　她侧过头看着身边的空处，对方仍旧不为所动，“喂，说说话好不好，不然我真的会忘记你的，你不信么？”

　　依旧没有反应。

　　“呵呵。”凄月低声笑起来，摸出哥送的那把刀，她本来给了枫，现在又回到自己手里了，打开后在手腕上很轻的划了一下，再转头的时候，旁边的人已经消失了。

　　稍微有些难受，凄月收好刀，捏着床单的手失去了知觉才松开。咬着下唇不让眼泪落下，凄月觉得似乎也不该是这么难以承受，只是不知为何，所有过往都不停在眼前一次次重演，一刻也忘不了。

　　不忍心让他消失，可是也受不了他一直就这样微笑着看着她，不说话不动作，不理会她。

　　她想，迟早，她会受不了的，然后疯掉或者……或者……

　　幸福的归属，究竟对她来说，存在吗？

　　毕业后凄月买了火车票去了他们曾经去过的城市，那个有着海的城市。这次凄月没有住房也没有选择景区，或是任何沙滩浴场，她找了个特别偏僻的地方，四周只是沙子和礁石，没有人烟也了无人迹。

　　凄月到的时候大约是晚上八点多，她就站在那里看着大海，一点也不想下去，和上次不一样，没有他在身边，一点那样的兴致都没有，也没有安全感……呵，现在，需要安全感吗？

　　凄月在考虑，很多，考虑很多事情，很多人，虽然说很多，但是也不是特别多，很快就可以数清楚。只是，舍不舍得，抱歉和承受能力的问题了。

　　夜晚好冷，凄月没有感觉，没有动，只是吹着风，打着喷嚏咳嗽着，一直站在那里吹风。如果有可能，她想留长发，想穿裙子，在他面前笑着告诉他，她的思念和感情。

　　那样，才能死而无憾啊。

　　只是已经没有机会。

　　清茶不知道站了多久，好在这里有块大石头，他可以近距离看着，他知道出事的可能性很大，只是不知道如何劝说，他希望凄月她至少能想到他们一点，顾虑一下，不要做出那样的事情，不让他更难受……

　　现实往往很残忍。

　　凄月迈开步子往水里面走去……

　　清茶仍旧站在那里看着，他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凄月很坚强，至少比他想象的坚强……可是，似乎这次的事让她完全无法接受。失算吗？还是应该说，他很失望，很遗憾，很难过……还是……很伤心吗？

　　凄月只是随着海水沉浮，上下之间也喝了不少咸咸的海水。

　　清茶试着过去，却发现站太久反而动不了了，一动居然扑倒在地上，吓了一跳的他赶紧爬起来要跑过去，却看到凄月已经被海水冲上来。

　　呵，潮汐……吗？

　　凄月伏在沙滩上哭起来，竟然碰上了退潮……她是不是太不注意时间了，竟然这么巧合。这是什么意思，死也不可以吗？他不接受她迟来的歉意，不肯原谅她吗？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是这样……还是她心底里怕死才会浮上来了……

　　清茶过去的时候凄月仍然伏在沙滩上哭泣，声音很压抑，没有很放肆，她还是这个样子呢。清茶蹲下身慢慢把她捡起来，抱到怀里，顺着她的背。

　　“哭出来就好。”清茶轻声说着，帮她理着头发，“如果实在难受，也试着活下去，三年之后，如果没办法忘记，到时候，我不会怪你，好不好？”

　　凄月仍旧只是哭，她听不太清楚他说什么，只是知道他有些愤怒，还有些悲伤吧。凄月最后也没能想明白，就这么呜咽着咳嗽着晕了过去。

　　清茶抱了她上车，探了额头知道是发高烧了，幸好买了药，就了水让她喝了，又勉强让她吃了点带来的面包，这才安心把她放在后座开车往回走。在城里休息了一天，凄月醒来了一次，睁着眼看着他，然后就道歉了。

　　“你没有错。”清茶只是笑着，揉着她头发，轻声接着说，“安出事了。”

　　“什么？”凄月惊大了眼，哥出什么事？因为她的关系吗？

　　“上次他应该告诉你了吧，那盘碟片的事情？好像是……曝光了。”清茶没有细说，他也不会知道，安曾经把那份东西给凄月，而凄月却在临走前重新放回了他的衣服口袋里，并取回了自己的戒指……

　　她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为什么听哥说枫会给她更合适的戒指就相信了，为什么当时没有阻止枫去买新的，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去，为什么……会把碟片放回去却不告诉哥……

　　她知道肯定是自己的错。

　　“好像是，车祸的时候带在身上忘记了……”清茶看着凄月的表情忽然有些明白过来，原来不是安不记得那个东西，才没在不见的第一时间去寻找，而是安根本不知道那个东西会遗失在车祸现场。

　　东西，给了她是吧？

　　订婚礼物吗？

　　“哥……现在在哪？还有……妈妈呢？”凄月断断续续发着抖问出来。好可怕，她竟然无意间造成这样的事情……她还没有承担责任，还没有弥补就想着自我解脱，自行离去……他们都没有来找她，没有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他们选择了沉默……

　　“先养好身子，然后一件一件来处理，怎么样？”清茶看到她有些振作起来，笑容变得真切了些。

　　凄月点头，轻哼了声，“嗯。”

　　没有责怪，只能用更好的行动来回报他们的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