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猴，还债！》南山菊

122、第122章

　　孙悟空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很快停下，皱着眉头道 ：“你不是寸心，你是谁？”

　　从殿后走出来的女子，穿着同敖寸心一样的衣服，长着同敖寸心一样的脸，可她整个人的气质同敖寸心却截然不同，若说敖寸心有些小聪明小机灵，有着属于从小被宠到大的小公主的骄矜之气，但还是很识时务的，该怂的时候绝对认怂。

　　可这个人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和清高，似乎世间万物皆不入眼，万花皆不沾身，而这孤高之中又有历尽千帆阅尽世事的淡漠，以及一丝极浅极浅的忧伤。

　　她的眼睛比星海还要深邃，比山泉还要纯粹，偏生又天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娇媚，极端的差异的特质在她身上糅合在一起，形成了独有的迷人的魅力，仅仅一个眼神，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将最好的东西献给她。

　　敖寸心活泼灵动，从她走路的模样就能看出来，而这个人，脚下生花，哪怕是踩在地上，也有要飘然飞天的感觉。

　　若说敖寸心是水里自由自在的鱼，那眼前的女子就是雪山之巅悬崖之上盛开的曼陀罗，美丽又危险。

　　很难想象，同一张脸，仅仅是气质不同，就能从小美人变的倾城倾国。

　　即便是性别意识不很强的孙悟空，接到她的眼神，下意识的想法也是真好看，天庭所有的仙女加起来也没有她一半好看。

　　但他很快就反映了过来，微微侧开脸，避开那摄人的眼神，质问道：“女王陛下，这便是你求老孙帮忙的诚意？！找人假扮寸心又是何道理？！”

　　女王尚未回答，那女子感觉到孙悟空的抗拒，停下步子，轻轻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大圣，大圣误会，我并未假扮三公主。”

　　她的声音如叮咚的泉水，音一入耳，便让人的火气不由自主消去了三分。

　　声音也不一样，寸心的声音像百灵鸟。

　　孙悟空又愣了下，立刻又反映了过来，消下去的火气瞬间回复，屏心敛气，收敛心神，进入高度警戒状态，不好，这人会摄心的法术。

　　“呵，长的一模一样，难不成你同寸心是双胞胎？我可不曾她说过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废话少说，快将寸心交出来，若是她少了根头发，老孙就砸了你这坡地方！”

　　那女子微微笑了笑，这一笑，她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亏得孙悟空早有准备，也只是被微微晃了下神而已。

　　“大圣，我说并未假扮三公主，并不是假话，只是将她交出来，却也是办不到的。”

　　孙悟空眼睛一瞪：“怎地？你们还想要扣着她不成？！”

　　“好了，”女王开口道：“荼兰，不要同大圣玩笑了，大圣，本王今日见你，就是要将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你，好叫你知道，我灵族上下对你并无恶意。”

　　“荼兰？”孙悟空想了想，“你是方才那影像你的人？”

　　荼兰轻轻叹了口气，回道：“是，我是荼兰。方才我说不能将三公主交出来，是因为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不可能！”孙悟空挥手道：“你莫不是想说寸心是转世后的你？老孙我可不是好糊弄的，此地既是灵族的坟冢，但凡身具灵族血脉，死后皆将归于此，何况是纯灵族的你？你即便转生也会托身到女儿国才是。”

　　“原本是该这样没错。”想起来太过久远的事情，荼兰的眼神有些飘忽，“因为紧那罗用他的佛心，为我切断了献祭的牵引，让我得以转世。”

　　“不能吧，他都跟你私奔了，还有佛心？”

　　虽然他不喜欢听师傅念经，一贯是左耳进右耳出，但他念的多了，总还是有那么几句没来得及丢出去的留在了脑海里，按照影像里的那样，那个紧那罗妥妥的犯了色戒，早就被逐出佛门了，还谈什么佛心不佛心的。

　　荼兰面上闪过夹带着难堪的欢愉和忧伤，不过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毕竟生生世世，过去太久了，时间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器，现在回头看，就如水中花镜中月，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她平静的解释道：“佛心是凝结了修为、功德、领悟的所在，那时候的与现在约莫是不一样的。”

　　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她以为自己应该已经忘了，没想到回想起来却依旧历历在目。

　　灵族自诞生开始，便自成一族，不管是龙凤大劫，还是巫妖大战，多少生灵灭族，多少族类心生，多少族类起落，这些都跟灵族没有任何关系，灵族依旧在桃源过着自己的日子。

　　因为灵族是盘古清气所化。

　　盘古开天劈地之后，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盘古身殒，躯体化万物，清气化三清，这是流传已广的洪荒传说，可是因灵族消亡已久，很少有人知道，盘古清气所化的，不止是三清。

　　三清之外，还有清气，未能化形，在天地间飘摇之际，与尚未完全下沉的浊气相融，渐渐孕育出了新的生灵，就是灵族。

　　因为清气压过了浊气，所以灵族从出生开始，便有天人之姿和绝佳的天赋，又因为浊气，灵族个个都有与众不同的个性，身具清浊而汽，道魔两不靠，干脆便自成一国。

　　灵族全是女子，起先先祖亦是靠感悟天地灵气孕育子嗣，待先祖魂归天地之后，一代一代，从洪荒到上古，渐渐也开始与外通婚，虽然诞下的依然是女子，却也开始允许族内女子的伴侣在族中定居。

　　灵族不信奉任何神灵，她们信奉的只有生成她们的天地，常以歌舞连动天地，也得到其反馈的能量，随心所欲，随心而为，就是她们的道。

　　世事变迁，灵族不曾参与，便也逐渐被世事遗落，只是她们一无所知，依然以为生活在桃源，当意识到失落，也已经晚了。

　　她出生的时候，族内生出异象，霞光印满了整片天空，族人皆以为是吉兆，新生之子将带领灵族重回辉煌，歌舞三天不停歇，谁又能知道那是灭顶之灾的开始呢。

　　她天赋好，资质佳，学什么都快，所以她很快便对学习失去了兴趣。

　　灵族人皆美，又有独特的气质，或仙的高华，或魔的魅惑，族人在外游历，总能引起大小战争，而在她身上，这种气质达到了一个绝妙的平衡，小时还好，没长大一岁，这种气质就越发明显，在成年那年，素以美貌闻名的阿修罗族前来拜会，最终失落而归，从那以后，六界第一美人的名头便传遍了诸界。

　　求亲的仙、人、妖络绎不绝，每天都有数不尽的人在族外徘徊，想要见她，她只能不出门。可惜后来族内也不安宁，在第十次发生族内姐妹的伴侣为她绝对被驱逐出族，第十一次发生有人意图擅闯她寝殿之时，她想到有个姐妹因父亲被逐，气急之下说的“你干脆去外面祸害别人就好了，干嘛祸害我们”的话，当真离开了族地。

　　离开了灵族，到了凡人国度，但凡她所过之处，皆免不了械斗，有因她一句不耐的话一个厌恶的眼神便自杀自残的，也有因见过她一面便杀妻杀子散尽家财跟在她后面的，也有意图不轨被她杀了的。

　　有国家亡了，有城池破了，别人都说她是祸害，可即便这样，还是避免不了大量的人为她争斗，跟在她后面。

　　该怪她吗？难道她就该去死吗？

　　在她对一切都感到厌倦的时候，紧那罗出现了，他想要渡世人，亦想要渡她。

　　她在人间乱走，他跟着她，有他在的地方，争斗和死亡确实要少了些，也仅仅如此罢了，可若要说她什么时候当真对他上了心，还是在那回，她中了算计，染了阿修罗族的媚毒，恶人虽被她杀了，可是毒却入肺腑，无药可解。

　　她不愿碰那些肮脏的人，便挑中了他。

　　他拒绝了，他用自己的修为为她解毒，寒泉之中，三日三夜相对，愣是没有碰她的肌肤一下。

　　从寒泉出来之后，她决定要渡他，做和尚有什么好，天理人欲，乃大道法则，何必要强行扼杀？哪怕他是心怀慈悲的佛子，是佛教的护教法王，她也要渡他。

　　她体内有着灵族特有的反骨，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碰的，哪怕所有人都告诉她不能碰，她依然还是会去碰。

　　他渡了她，她也渡了他，他们在一起之后，她身上的魅惑之气便散去了许多，再无人为她争斗，那些被他教化受他恩惠的人反过来劝他迷途知返，劝不动便指责唾骂，他们通风报信，帮助佛教追捕她和紧那罗，可世上依旧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她带他回到族内，族人都接纳了他们，可灵族亦无法庇护他们，未免族人为难，她悄悄带着他离开，可没想到，依旧为灵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他们原本藏得好好的，在一个小国的小村落，封印了法术修为，遮掩了容貌，做着一对平凡的小夫妻，直到那场天火的消息传来。

　　她终究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她趁着紧那罗熟睡，悄悄离开，回到族地，却已经沧海桑田，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完了看着身后出现的圣人，问道：“他们有什么错？！我又有什么错？！你们佛教不是慈悲为怀吗？去你的慈悲为怀，你们都是魔鬼！”

　　圣人不怒，只是淡淡道：“佛虽慈悲，却也有金刚怒目，你一族浊气已将压过清气，魔性深重，引起杀孽无数，早晚酿成大祸，你更是引诱佛子，紧那罗是未来的佛陀，是三界众生的希望，因为你，众生又要在苦痛中沉沦万年，你还不知错？”

　　“荒谬！灵族与世无争，世人贪色软弱，难道还能怪我族人不成？紧那罗不愿做佛陀，是他的自由，你又凭什么强迫他？！”

　　她的修为于圣人而言，不过蝼蚁之于大象，不过她还是用尽全力，意图为族人复仇。

　　在她即将为圣人所擒之时，紧那罗出现了，他为她挨了圣人的一击，却不曾还手，倒在地上。

　　她扑过去抱住他，哭道：“紧那罗，你为什么不还手，你还手啊！”

　　紧那罗握住她的手对圣人说：“师尊，弟子有违师尊教导，却不悔，师尊不该对无辜之人下此毒手！”

　　“执迷不悟！你倒怪起为师来了，灵族皆是孽障，若不早些处理，将来定成大祸，本尊亦不过是顺应天意。”

　　天意？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她和紧那罗都没错，即便是死，没错就没错。

　　她以为自己足够的坚持，最终却在圣人许诺给族人一线生机的时候，弯下了脊梁。

　　灵族的法阵，她岂会不知，生生世世，不得超脱，如果有这么一个机会，哪怕这个机会是仇人给的，她也要抓住。

　　紧那罗被带走了，她在族地之外跪了七七四十九日，最终散尽修为，自决而亡，她累族人至此，便同族人一道受苦吧。

　　然而死后，她的神魂并未回到族内，而是进入了轮回道。

　　然而她到底同凡人不同，她每一世死亡之后，不需借助轮回境，便自然而然的恢复记忆，起初她尝试过很多办法，却依旧避免不了要进入新的轮回，慢慢的也就死心了，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直到她投身龙族，成为敖寸心的一魂。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偶尔会清醒，而随着敖寸心的修为越高，她清醒的时间越久，只是她一直作为一魂，静静的呆在敖寸心的神魂里，从未有过任何动作，而在长久的岁月中，她终于清楚为什么自己的每一世，即便小有波折，最终却都能平安喜乐，寿终而寝的缘故。

　　她是个罪人，她引诱了紧那罗，却又放弃了他，但他最后，依然散去修为，用佛心护她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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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来得及修，作者菌坐久了脖子疼，先发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