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谐记》青椒鱼

4、第0004章

　　看了好一会儿白庭的背影，肚子叽里咕噜叫，陈逸翔才回过神来。发现已是日上中天，陈逸翔赶紧收摊回家。

　　陈家在圣城边缘，有条小溪流经此地，两岸的房子挨挨挤挤，许多人家喝水洗衣都是靠它。陈家在这些房屋里层，采光不是很好。长日里照不到太阳，屋子里潮湿气就重。陈逸翔家中也无贵重物品，只要老父不出门，这门也就一直开着，勉勉强强能带走些湿气。

　　陈逸翔回家，也不需拿钥匙开门，径直便带着东西进门。家中长辈只余老父，母亲多年前病逝，陈逸翔又无钱娶妻，一家自然是冷冷清清的。

　　陈父曾经是个账房先生，那时还有钱能供养陈逸翔念书。只是后来陈逸翔母亲病重，陈父为了给妻子治病散尽家财。读书本就是一件算奢侈的事，没钱陈逸翔考科举的事自然也就没有着落。陈逸翔心里也希望母亲的病能治好，他支持陈父举家之财为他母亲治病，可惜生死有命，强求不得。陈逸翔的母亲还是病重不治，驾鹤西去。陈逸翔还记得那时的天空，暮色昏沉，黄天欲颓，他心塌了一块，而父亲就此一蹶不振。

　　陈逸翔早早就出来谋生，可他一介书生，又无门路关系，找不到什么好活计，就卖卖字画，给人写写书信之类的，挣的钱也就勉强度日。

　　陈父坐在院子里，一双眼眯缝着，头低垂间或一点一点，看着是在打瞌睡。

　　凉透的稀粥在院子小石桌上摆放着，桌上还有一碟子泡萝卜丁。简单的饭菜是陈父念着儿子在外讨生活不容易，特意给做的。稀粥里头拌了些鱼肉末，又加了碎菜叶，颜色看着如白玉碎翡翠，热腾腾的时候也算是难得的荤腥好味。只是冷透了以后，这鱼肉的腥气就起来了，不如热时好喝。

　　陈逸翔将东西放置好，走到父亲身边，低声唤道：“爹？”

　　陈父并未动弹。

　　陈逸翔轻拍了一下父亲，见他仍然没有反应，便疑心他睡了。也不再出声，陈逸翔改动父亲的姿势，艰难地将他背进屋。折腾出一身汗，安置好父亲，陈逸翔出来到院子里，舀一瓢水洗了手，这才坐下吃自己的午饭。

　　寻常人每天就是两顿饭，一顿在岁吏之时*，一顿在端知之时*。陈逸翔每日早早出门摆摊，到午间回来，饭菜都冷透了。每日陈逸翔都是准备好自己和父亲两顿口粮才出门摆摊，但有时陈父胃口好，能吃得多些，他回来就还要准备饭菜。但偶尔陈父也会给补做一顿，可他精神不济，这些饭菜准备起来也颇耗费精力，不能日日都替陈逸翔准备。

　　三不五时能吃到父亲亲手给他准备的饭菜，陈逸翔也不做其他奢求。细细咀嚼着稀粥，陈逸翔吃得很慢，不是为了品味父亲做的饭的好滋味，而是因为饭菜不多，慢慢吃饱腹感会更重。他食量不小，家中余钱不多，饭菜量不大，还要珍惜着吃。

　　白庭那几句话此刻又盘旋在他心上，挥之不去。如果他能有钱——不求大富大贵——那也能叫自己家改换环境，能好过许多了。要是他有钱了，父亲的病也能好好瞧瞧，或许他也还能继续读书，再往上走一走。

　　可是那小道士说是时午街，又让陈逸翔心中打鼓。时午街是圣城这时最清净的街道之一，这条街由皇宫的正大门出来的一条直道，也可以说皇宫中人出来都是从这条街走出来的。因此总是有许多侍卫肃清，普通人很难接近。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以踏进。时午街是一条极长的街道，几乎是贯穿了整个圣城，真正被辖制的街道也就是皇宫出来到市集的那几百米而已。只要守规矩，就是在时午街上走走也无妨。

　　那小道士说机遇在时午街上，陈逸翔也难免有些想入非非：那里达官贵人众多，他的机遇会是那些贵人给的吗？可是那小道士又说他并无大富大贵之命——陈逸翔却没有奢望过自己能一步登天——这却也让他感到困惑。

　　一顿饭吃过，陈逸翔带着试试的心态，给自己稍作打理，便往时午街去了。

　　……

　　白庭趴在窗沿上，闭目享受着午间的阳光。些许发丝在阳光下略显毛躁，却因染上了阳光的味道，看起来那么柔软而温暖。他就像一只躺在屋檐上的猫儿，叫人看见就想揉揉。

　　今方在门外瞧见白庭这般懒洋洋的模样，悄然笑了下，伸手敲敲门。听到白庭说可以进，今方也就进了。他手里拿着一本数术，进来便说道：“下午若是没事，可与我论道，有助你修为精进。”

　　在今方的感知中，白庭很有天赋，修为比起他们这诸多前辈也不逊色。既然白庭有这样的好天赋，今方又是喜欢惜才之辈，自然是想要多指点一番的。原本今方在自家道观中也是前辈，喜欢也习惯了教导后辈，可是入了深门以后，今方很少有机会遇上后生晚辈。如今见了白庭，得知他又要留下些时日，今方便忍不住这教导后辈的瘾了。

　　“那安阳便不客气了。”白庭高兴地答应下来。

　　今方引他在地板上坐下，二人对而论道，今方从简单的数术引到星辰天命测算，教白庭如何从这细微的变化之中看到天命流转。

　　做道士并非是逆天而行，而是顺命而为。在卜算之时，道士会看到纷杂多样的消息，在做判断时也很容易被各种选择所干扰，而今方要教的就是如何化繁为简，找出自己真正想要的消息，使自己可在修行一途上走的更顺遂。

　　白庭认真地听今方的教诲，卜算一道今方的指点正是白庭需要的。今方的讲解深入浅出，举例也通俗有趣，白庭更是喜欢听。

　　要白庭说，今方比他师父会教人多了。师父教他时，常常是把一册书丢给他，叫他自己看自己悟，往后也是问看过书没，再探查一番修为是否有长进，若弟子修为精进了，就不再管；若没有，师父也就说恐怕不合适，该换一种书。今方这样毫无保留地分享修行的经验，与他这样的后生晚辈坐而论道，互相印证，让白庭轻松太多了。

　　出来做藏雪观行走，还有这么多收获。深门的饭食好吃，元成君又倾囊相授，白庭都觉得自己舍不得走了。不过与今方论着道，白庭心中忽有感应：那书生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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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岁吏之时：早上八点左右
*端知之时：下午四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