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谐记》青椒鱼

5、第0005章

　　午后的时午街，看不到什么人影。用过午餐的人家，多半是在家里休息，或是午间小憩一会儿，养足精神，待到下午人多的时候出门。而要事耕种的人，这时候也都去地里了，更不会在街上晃。

　　以往这个时候陈逸翔会在院子里洗洗补补，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琐事要做，家里没有一个女人，料理这些杂事麻烦太多。若不是因着白庭的话，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走出来。现在脚踩在时午街的石板上，陈逸翔自己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心中顾虑太多，就是勉强要自己信一回道士，也难免心中悲观的想法占据上风。陈逸翔不敢走到道路中间，时午街就是没有达官贵人出没，他这样的平头小老百姓也还是自觉在路边走才是。

　　那个小道士到底是不是骗人的？

　　陈逸翔回想起白庭说话那番笃定而自信的神态，第一感觉还是相信他。如果是真的道士，也不至于骗他一个无钱无势的书生。如果那小道士说假话骗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就连那空口说的半吊钱的报酬都没有。

　　可这空荡荡的时午街上，他的机缘又到底在什么地方？

　　走在两旁房屋的屋檐阴影里，陈逸翔的目光四处搜寻。也不知是不是天神们听到了他内心的彷徨，就在他四处看时，忽而听见背后小巷里有木门被推开的“嘎吱”声。

　　慌忙转身，退到一边，陈逸翔望去，瞧见巷子深处有一男孩跑了出来。那孩子身上的衣服，可比陈逸翔身上的都要好许多，也就比那些贵人要差些。

　　那孩子也看到陈逸翔了，却没同陈逸翔说一句话，径直从陈逸翔身边跑开。陈逸翔还被他撞了一下胳膊。

　　此地和皇宫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已经是达官贵人所住的区域，这午休的时间，各处都静悄悄的，陈逸翔站在这路口心头发虚。那孩子跑出来，也不晓得是去帮贵人办事的，还是去干什么。陈逸翔满心琢磨着白庭所说的机缘是什么，却又不知自己到底该如何做。

　　不敢在贵人所住的区域乱走，陈逸翔找了棵树，就在背阴的地方坐下歇息了。

　　陈逸翔刚坐下，便又有人出门来了，瞧见他这个生面孔，守门的家丁盘问一番，便将他往远处赶，不许他在贵人们出入的地方待着。陈逸翔无法，只好走得远远的。

　　“那小道士就是骗人的吧？”陈逸翔焦躁地手捏成拳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在这远离居住区的小河边站着长叹一声。

　　是他天真了，哪里有这么便宜就把改变命运的钥匙交给一个普通人的道士呢？就算那小道士的衣服是真的，却也不能说明他的卜算功夫是真的。

　　也怪那小道士那双眼睛太澄澈，叫人不由自主地就信他了。此刻想来，会骗人的，往往也都是这样的人，骗起来才叫人完全不会生疑。

　　“怎么又是你？”就在陈逸翔满心纠结自己是不是该回家去时，那个撞了陈逸翔一下的小孩儿又出现了。

　　陈逸翔也认出这个男孩了，此刻二人面对面，陈逸翔才发现这孩子皮相挺好，那身衣服普普通通，但这孩子却是雪团儿一样，又有着那么点雍容味道：“你不是从巷子里跑出去吗？怎么会在这儿又看到你？”这河边和他跑走的方向南辕北辙，陈逸翔也没想到会和这孩子撞上。

　　“你……叫什么名字？”小孩儿紧了紧衣服，阳光下瞧着竟有些透明，那肤质好得根本不像做活儿的人能有的。

　　“小生陈逸翔，字意贤。你莫不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小少爷吧？还穿着仆人的衣服？”陈逸翔被小孩儿盯着，竟有些紧张。

　　没回答陈逸翔的问题，小孩儿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眯起眼：“倒是个好名字。”

　　听他如此说，陈逸翔也有些自得。他的名字是他父亲请他曾经做工的商贾之家供着的名士取的，可惜他自己不争气，没能考上什么功名，倒是辜负了父亲的一片心意。

　　“你带我走吧。”小孩儿忽而向陈逸翔伸手，那手与他的脸一般白。

　　“这……你瞧着便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我要是带你走，你家人找上门来，我说不清。”陈逸翔没想到自己会面对这样的要求，“而且我家里的条件可不好，你吃住不惯的。”

　　一般的家庭也养不出这样漂亮的小孩啊，陈逸翔越是瞧他越是感觉到他的精致漂亮。虽说在听到他的话时，陈逸翔真的心中一动，想要把他带回家，但贫穷和没有地位让陈逸翔不敢这么做。

　　小孩儿看了半晌陈逸翔，幽幽一叹：“旁人能看到我的，都想带我回家。”

　　他的说法有点奇怪，陈逸翔皱眉：“你这是被不合适的人带走了一次啊？”难怪衣服不合身，“你到底是哪家的少爷？迷路了？我送你回家？”难道那小道士没骗他，他的机缘来了？

　　“你送我去瑶台吧。”小孩儿没有回答陈逸翔，再次对他伸出手，“既然两次都遇到了你，就由你来送吧。”他好像很累一般。

　　这一次陈逸翔没有拒绝，他看到小孩儿脸上掩饰不住的倦色就心疼，他握住了小孩儿的手，感觉像是玉石一般冰凉：“你生病了？”

　　小孩儿摇头，让他抱。陈逸翔心头奇怪，却还是抱起了他，入手时更叫陈逸翔心生疑惑——这孩子好轻。还不等陈逸翔再问什么，小孩儿便靠在陈逸翔肩头睡去。

　　陈逸翔踯躅了一下，便带着小孩儿先往瑶台那儿去。

　　瑶台并不远，出了城门瞧见的第一座高峰便是瑶台所在的山。传闻中有仙境名曰瑶台，乃是仙人所居之地，浩渺不可寻。圣城之外的瑶台和传说中的瑶台并不是同一个，这瑶台是天衡开国之初才建起来的，传闻太|祖立国号的前一天晚上乎梦仙境，其茫茫渺渺如行云端，中有一着月白袍的仙人背对太|祖指他看江山社稷图，立点苍茫山，称其为龙眼，筑瑶台便可上达天听，保国运昌隆。

　　后来有月姓的道士称受月神指引，要以瑶台为道场，弘扬月神教旨，才逐渐形成了如今的瑶台。

　　元遗节期间，瑶台信徒如织。达官贵人们大多还会在瑶台住上一段时间。这小孩儿要去瑶台，应该是他的家人去瑶台了吧？

　　陈逸翔抱着这轻飘飘的小孩，疑心他是受了虐待，否则不会从那家里跑出来，还对他这个陌生人报以信任。这么想着，陈逸翔认为自己更有必要快点把这个孩子带到瑶台去找他的家人。